噩夢
黑壓壓的烏雲籠罩着整個天空,灰濛濛的,遠處傳來的沉重雷聲鐵錘般狠狠敲在心口上,悶悶的疼;胸口處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透不過氣,令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深呼吸,再深呼吸,希望外界的空氣能夠穿透心中堆積的陰鬱,卻塞在心口處上不去也下不來。
午休時間,所有人都去吃飯了,安越仍獨自坐在工作區,空洞無神的大眼睛望着窗外,面無表情。早飯也沒有吃,卻感覺不到餓,這種不餓的感覺已經持續好久了,倒是省去了吃飯的麻煩。
昨天下班經過以前最喜歡的西點屋,進去看到擺在櫃檯裡一塊塊精緻誘人的奶油蛋糕,仍絲毫無法勾起食慾。安越知道這樣消沉下去是不行的,可卻不知該如何改變現狀。回到家後,強迫自己吃了半個蘋果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視線拉回,辦公桌上的電腦已經進入屏保狀態,黑乎乎的屏幕裡隱隱約約映出自己憔悴無助的臉孔,不由自主的,眼淚奪眶而出。
後悔嗎?不。還愛嗎?不,不愛了,從那一刻起,就不再愛了,也許從來就沒有愛過吧,不然怎會如此堅決的選擇放棄。
記得那天的天空也是灰濛濛的,空氣中充斥着令人壓抑的煩悶氣息,還有兩個小時就下班了,公司卻派安越去火車站送客戶,也就是幫客戶提提行李什麼的,唉,誰讓自己是新人呢?誰讓自己就是個打雜的呢?任勞任怨吧!
將客戶送上火車,揮手告別,轉身離開。想想,離西單比較近,順便去逛逛,大概有半年多沒有來逛過這兒了吧!反正回家也是一個人,他下午打電話來說,公司派他臨時出差去上海,估計現在已經到目的地了吧!
結婚半年了,爲了每月的房貸,安越放棄了一切個人喜好,不吃零食,不買昂貴的化妝品,不買新衣服,能花五毛錢買到的東西,即使走很遠也不會花一塊錢圖方便。自小就是孤兒的安越大二時認識了高自己兩屆的校友王林,大哥哥般的照顧令她漸漸熟悉並且接受了他,大概是自己孤獨的太久了吧,大概是太希望能夠有個熟悉的人常常陪在身邊吧,她答應了他的求婚,並且在大四尚未拿到畢業證時就與他舉行了簡單的婚禮,隨他來到這座陌生的北方城市。
快節奏的生活方式是這座城市的基本特點,安越忙碌着上班、下班,每天用在上下班路上的時間就超過一個半小時,筋疲力盡的回家還得做飯、做家務。二十歲的年齡卻過着四十歲的人生——單調、枯燥。
“你答應帶我去吃麻辣誘惑的,不許反悔。”撒嬌的聲音來自西單商場門口的一對情侶,相依偎着從安越面前走過。
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再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證實不是做夢,安越身不由己的跟在那對情侶後面觀賞着,親暱的摟抱,大庭廣衆面前無所顧忌的熱烈擁吻。
掏出手機,撥出那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情侶中的男子手機應聲響起,“喂。”
努力壓下心裡翻騰的嘔吐感,壓抑着不讓自己哭出來,顫抖的聲音,“你在哪兒?”
“我在機場,剛下飛機,這會兒正打算去賓館呢!有事嗎?”是西單機場嗎?
“沒,沒有!”安越趕緊捂住嘴巴,將哽咽捂在聲音發出之前。
“沒事別給我打電話,我一會兒還得陪客戶吃飯呢,就這樣吧!”王林掛斷了電話,摟着身邊嬌柔嫵媚的女人繼續旁若無人的親熱。
無助的靠在公交候車亭的柱子上,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淚奔涌而出,嚇壞了一旁等車的人,腦海一片空白。安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度過那晚的,只記得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時,眼睛已經腫的睜不開了,靜靜躺在牀上,不吃不喝;理智恢復後安越做出了離婚的決定。
只用了三天就辦妥了離婚手續,無視王林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無視小小斗室內匯聚了自己多少愛心,只收拾了簡單衣物的安越正欲離開時,手機響了,接通電話,對方自稱是王林的女友,“我是夏嵐,是你老公的女朋友,你知道他爲什麼選擇我嗎?他跟我說,你既不幽默也不熱情,簡直乏味透了;告訴你吧,我已經懷孕了,他答應我會跟你離婚,然後跟我結婚,你們結婚也半年多了吧,你不會是隻不會下蛋的母□□,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或者,他對你沒興趣,根本沒有碰過你?”
再也聽不下去了,安越瘋狂的將手機狠狠的砸出去,手機重重摔在牆上,瞬間支離破碎,像她失去的愛情和家庭般,再也無法修復,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我已經放棄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爲什麼連最後的自尊都不肯留給我?”
關閉手機,不上□□,不上MSN,辭掉工作,不出門,不與任何人聯繫,安越將自己關在小小的租屋裡整整一個星期,就那樣靜靜的躺着。
當年接受求婚時,以爲孤獨的人生就此走完,將來只要爲了兩個人的生活共同奮鬥就可以了;無論生活多苦多累,對於安越來說都無所謂,但是,她絕不接受背叛,無論是心還是身體的背叛都不可原諒。心碎了,當見到他們親熱的那一幕時,自己甚至能夠聽到每一片碎裂的聲音;心冷了,男人的誓言原來如此不堪一擊,纔不過半年時間,一切都隨風而去,甚至不到半年時間;心死了,連曾經信誓旦旦說會愛自己一輩子的男人都如此不可信,我還能相信誰?
爲了生存,爲了活着,爲了付得起這個只有八平米租屋的房租,安越只好重新找工作,重新開始新生活。
快一年了,卻一直無法走出那片陰影,無法面對那段逝去的愛情,無法恢復往日的活力,行屍走肉般孤獨的活着,孤獨的面對一切,孤獨的舔着傷口;原來,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上天早已註定自己要孤獨一生,寂寞一生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從前活潑開朗的安越消失不復存在,被蒼白憔悴膽小自閉取而代之,不敢逛街,不敢與陌生人說話,不敢去陌生的環境,眼淚早已哭幹,痛苦的回憶日日折磨着她,夏嵐每一句刺耳的話語時時縈繞在她耳邊。爲什麼會如此痛苦呢?是因爲愛他嗎?不,絕不是的,如果愛他,當時自己絕不會選擇放棄,一定會捍衛自己的家庭與愛情;可是,爲什麼心裡的傷口仍會時時往外滲血呢?也許,是因爲不甘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