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琴聲旖旎,簫聲悠揚,婉轉的旋律縈繞在衆人的腦海心頭,可鬆雨臺那一晚依舊成爲了過去,對寧霜來說,那翩然的身影只是曇花一現,雖驚豔美麗,卻轉瞬即逝。
應沈諾軒之邀請,風亦舒住進了刺史府,一國太子來訪,雖沒有以國之名義前來,沈諾軒身爲皇子,自當是盡地主之誼的,風亦舒住了進來,卻苦了寧霜,她對風亦舒,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覺,當初在落霞山下說出的那番話,不過是明哲保身之道,也是爲了救那二十幾個家人子,卻不曾想在風亦舒的心裡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跡。
幾日時間悠悠而過,滄州城漸漸步入正軌,新任滄州刺史和陶竹縣縣令先後到來,走馬上任,接管了善後的一切事宜,沈諾軒事無鉅細地全都交代妥當,這才卸下身上的重任,頓覺一身輕鬆。
“七哥,事情辦完了,我們是不是也要回去了?”寧霜問道。
“離父皇定下的期限還有幾日,若你想在這裡多待些日子,也是無礙的。”沈諾軒回答着。
他知道寧霜的心意,京城表面平靜,卻是是非之地,一旦陷入其中,想要脫身便是難上加難,此番回京,因着他在滄州的治水與不費一兵一卒讓南竟國士兵全軍覆沒的功績,定會成爲東湘國朝堂之上的風雲人物,其他幾個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而皇上到底會怎麼做,誰也捉摸不透。
滄州雖剛經歷大亂,百廢待興,卻是個遠離權利烽煙的好地方,風光秀麗,景色怡人,百姓淳樸,只要官府有所作爲,便安靜祥和,只讓人心情舒暢,不似京中那般,每走一步,卻都得思索再三,生怕行差踏錯,招來殺身之禍。
寧霜雖聰明,可卻不是那喜歡權謀的人,她的謀算和計策,全是爲了在這個混亂的世界尋求一個棲身之所,若人不犯她,她也定不會去招惹別人。她想在滄州多待些日子,也是無可厚非的。
“不必了,七哥,事情既定,還是儘快回京,早作安排纔好,七哥離京多日,朝中雖有莫大人照應着,卻不知變成什麼樣呢。”寧霜搖搖頭,拒絕了。
“小霜兒說的沒錯,七哥,父皇的意思我是猜不出來,也不想去猜,可我知道,有些人,不想你這麼安然地領功就是了。”沈煜塵也意有所指地說着。
滄州城的公務已有新來的刺史大人操辦,三人吃了飯,因着這盛夏的暑熱,便到那綠樹濃蔭處走走,行至涼亭處,三人走了進去,這才恍然覺起,皇上定下的期限快到了。
“這是自然,七哥素日裡沒做什麼,皆因軍中地位日盛,就招來殺身之禍,這次解決了這麼大的問題,還不招人記恨?即便七哥消息靈通,但滄州離京城到底路遠,難免有些疏漏,這些疏漏,往往就是最致命的。”寧霜嘆道。
沈煜塵聽了點頭,正欲開口說什麼,卻見風亦舒遠遠地走來,眉頭微蹙,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兒,又咽了回去。
“七皇子,九皇子,寧姑娘——亦舒特意前來辭行。”風亦舒見到他們,走進涼亭,對着三
人說道。
“哦?你這麼快就要走?是迴風辰國,還是去京都見我父皇?”沈煜塵開口問着。
沈煜塵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有話直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問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寧霜知道,沈煜塵率先開口,便是爲了沈諾軒,大家都想知道風亦舒接下來的去向,可沈諾軒卻礙於很多原因不便開口,寧霜就更沒有立場,所以這事兒,便落到了沈煜塵的身上。
“父皇年邁,風辰國政務繁忙,亦舒身爲人子,自當在一旁盡孝,居太子之位,也當造福百姓,寧姑娘的話亦舒一直銘記於心,至於天景帝,亦舒來日自當遞國書前去拜會。”風亦舒說着,臉上和煦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聽他提到寧霜,沈煜塵不由得眉毛一挑,看着他。
“如此,便不留太子了,太子殿下一路好走。”沈諾軒說着。
不管風亦舒來滄州是爲了什麼,到鬆雨臺是偶然還是刻意,都無關緊要了,而他與寧霜,也不過是那一場意外中的萍水相逢,到底是因爲什麼而有了交集,已經都不重要了。
風亦舒向幾人辭了行,便離開了刺史府,打算繞道毫州迴風辰國。而寧霜等幾人在目送風亦舒遠去以後,卻又見一馬一人朝着刺史府疾馳而來,狂奔到幾人面前,帶起一陣狂風,險些將寧霜推到。
“京城急詔——七皇子沈諾軒接旨——”馬在刺史府門前急停,來人翻身下馬,手捧明黃色卷軸,揚聲叫道。
“兒臣接旨——”沈諾軒單膝跪地,恭迎從京中傳來的聖旨,沈煜塵隨沈諾軒一起,寧霜見狀,便也跪下。
饒是她來到古代,還從來沒有跪過誰,在此種情況下,卻不得不入鄉隨俗,此番她與沈諾軒在一起,若被旁人知曉她見聖旨不跪迎,傳到京中那些人的耳朵,難免對沈諾軒又是一番詬病。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后身體抱恙,着七皇子沈諾軒速歸,即日啓程。欽此——”來人打開聖旨宣讀。
沈諾軒接了旨,看着聖旨上寫着“太后身體抱恙”的字樣,不由得愣在了當場,有些微微失神。
華貴人早逝,沈諾軒可以說是太后娘娘一手撫養長大的,雖不是嫡子,卻也親厚,往日在宮裡,太后也沒因爲沈諾軒生母地位低下又是庶出而虧待了他,在沈諾軒的心裡,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同的。此番太后抱恙,對沈諾軒來說,定然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這些事情,寧霜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在傳旨人的面前,她卻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擔憂,看着沈諾軒,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七哥……”沈煜塵看了寧霜一眼,開口叫道。
沈諾軒在沈煜塵的呼喚回神,淡淡開口:“準備快馬,即刻回京。”說完,便率先走進了刺史府,也不理會傳旨人還站在門口。
“你先回去吧,本皇子與七哥馬上就出發回京。”沈煜塵無奈,朝着傳旨人揮揮手,和寧霜一道,也走了進去。
權熙在聽到沈諾軒吩咐的那一刻便已經着手準備,備好快馬和馬車
,着雲若收拾了行裝,便離開了刺史府。
大家心裡都清楚,若太后只是抱恙在身,皇上定然不會急詔沈諾軒回京,能讓皇上加急送來的聖旨,那便不是抱恙在身這麼簡單了,寧霜想着,太后娘娘年事已高,病來如山倒,這一次定然是來勢洶洶,恐以爲自己大限將至,這才念着想讓沈諾軒回京,侍奉左右。
諸葛瑾隨着沈諾軒騎快馬先行一步,朝着京城疾馳而去,寧霜不會騎馬,便和雲若乘坐馬車,由沈煜塵帶着,權熙在一旁護送。兩組人馬一前一後從滄州刺史府出發,踏上了回京的路。
“七哥,一路小心——”在沈諾軒離開前的一刻,寧霜開口喊着。
沈諾軒端坐馬背,側身回頭,看着靜立於馬車旁的寧霜,眼中堅定的神色一閃而過,朝着寧霜淡淡開口:
“阿寧,京城見。”
寧霜點點頭,目送沈諾軒遠去,在雲若的幫助下上了車,沈煜塵早已經在裡面等着。馬車很寬敞,三個人綽綽有餘,只是苦了權熙,要兼任馬車伕。
“從滄州回京,需幾日可到?”馬車搖晃,寧霜斜靠着車壁,問着沈煜塵。
“怎麼,這纔剛分開,就開始想我七哥了?這麼急着回京?”沈煜塵露出一抹調侃的笑意,問道。
“瞧你這話說的,我倒是問正經的,我從京都被帶到南竟國,又從南竟國一路輾轉來到滄州,饒了大半個圈,卻不知從京城直接到滄州需要幾日。”寧霜急急地想沈煜塵解釋,臉頰卻泛起一抹可以的紅暈。
若是可以,她一刻也不願意跟沈諾軒分開,與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和快樂。但是她知道,現實情況不容許她做這樣不找邊際的夢,滄州大亂剛平,京都風起雲涌,她早已是局中人,抽身不得。
“五日,不過五日而已,七哥他們快馬加鞭三日到達,我們後兩日,很快就能到了京都,可是小霜兒,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次回去,你該怎麼面對京城的一切。”沈煜塵說着。
是啊,該怎麼面對京城的一切呢?紅袖招的人還在等着她,梓瀟被送到了陸晞那裡便沒了音信,雖有云若代替了宛心,可沈奕清那邊總得有個交代,更何況,有一個態度不明的三皇子,一個神秘莫測的四皇子,還有皇上……
“只要於七哥無礙,無論怎麼選擇都好。沈煜塵,到時候,可能還得請你幫我。”寧霜說着。
未來的日子不定,誰都說不準會發生什麼,帝王的心思最難猜測,要保住這條命,就得步步爲營,處處謹慎,命運無法違抗,現在怎麼選擇,都是操縱在命運手中的棋子,唯有自己能主宰一切的時候,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夜汐的囚禁和死亡,梓瀟的苦難和中毒,雲若的顛沛流離背井離鄉,沈奕清的逼迫,沈星彥的威脅……還有南竟太后和攝政王,所有加諸在她身上的傷痛,讓她深深懂得,只有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她才能保護自己,保護想保護的人,才能夠毫無所懼地在這個混亂的世界安然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