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聽罷,眉頭一皺,“姬長老?”
妘璃點頭,“姬紓一脈的姬家乃大族,姬紓出嫁前,清雅小築便是她的別院。”
玄影不解,“姬長老爲何要將自己的別院讓出來給公子和少夫人居住?”
妘璃眼中閃過一抹沉思,微一思忖,開口叮囑道,“姬紓生性狡詐,我雖不知她此舉是何意,但約莫是存着監視阿綰的心。你回去之後,叫阿綰多加留意着些。”
“屬下明白。”玄影抱拳應了。
妘璃深吸一口氣,知道現在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薄脣一抿,“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玄影便將他是如何悄悄跟着宋清歡和沈初寒到了這裡,又是如何在島上藏身到現在,最後伺機跟着嬴徹和姞羽來了這裡。
妘璃聞言,詫異地揚了揚眉,“你倒是膽子大。”
玄影揚脣淡淡笑笑,聲音沉穩如故,“少夫人擔心夫人的安危,屬下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夫人的處境,所以便暗中跟了過來。”
聽到宋清歡的名字,妘璃眸光一漾,有盈盈淚光閃爍。她看着面前的玄影,心中有無數話語想問他,她想知道宋清歡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想知道沈初寒有沒有好好待她,可是眼下,顯然不適合問這些。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洶涌的情緒,看向玄影沉沉開口,“阿綰這次爲什麼要來玉衡島?”
玄影看一眼妘璃,“少夫人想知道夫人的下落。而且,公子中了蠱毒,少夫人說,只有玉衡島有解藥。”
妘璃眉眼一跳,氣息變得急促幾分。
關於重生之事,宋清歡和沈初寒並未告訴過旁人,對於玄影慕白他們,雖如實告知了沈初寒體內種有生死蠱的事實,但並未說明緣由,只說唯一能解其蠱毒的方法,在玉衡島上。
然而,對於妘璃來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爲,沈初寒體內的生死蠱,就是她親手種下的。
深吸一口氣,想了想,沉聲叮囑,“你回去之後,告訴阿綰稍安勿躁。嬴徹已經同意了我同她見面,不日便會安排。另外,告訴她長老已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應該會派人去試探她,叫她小心些。”
方纔嬴徹雖未明說,但字裡行間的意思,分明是在試探她,妘璃又怎會不知?之所以沒有承認宋清歡的身份,是因爲對他們的目的還尚不明瞭,不想貿然行事。
聽了她的話,玄影一一應是,又道,“夫人,方纔我在門外聽嬴長老說,下個月便是聖女換屆大典?”
“是。”妘璃點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如嬴徹所說,聖女換屆大典後我就能離開這裡,你讓阿綰再忍忍,不要輕舉妄動。另外,告訴她,如果她的身份暴露,她將自動成爲聖女候選人之一,讓她務必謹慎行事。”
“屬下一定會將話帶到,請夫人放心。”玄影行禮應下。
將重要的事情都叮囑了一遍,妘璃這才長舒一口氣,擡眸看一眼鐵欄外天色,溫聲道,“時辰不早了,一刻鐘之後,守衛聖殿和玄殿的人會最後一次交接,到時結界會再度打開,你現在過去,還趕得上。幾位長老都是靈力高強之人,你還是儘早離開得好,以免會被發現。”
“好。”玄影點頭。
“知道怎麼出浮屠山嗎?”妘璃又問。
“來時的路上已經將機關都記下了。”玄影道。
妘璃點了點頭,見他面容沉穩,遂放下心來,眸光淺淺,“那你小心。”
“是,屬下告辭。”玄影抱拳一禮,出了鐵門,很快消失在甬道的無邊黑暗中。
妘璃在原地站了許久,方緩緩轉身看向重錦,語聲呢喃,“重錦,阿綰來了。”
重錦眼中也噙着淚,點點頭道,“是啊夫人,殿下來了。”
妘璃走到小几前緩緩坐下,看着窗外皎潔的月光出神,長長的裙襬在地上旖旎如雲翳,月色下的容色籠着一層淡淡的憂傷。
“夫人?”重錦跟着跪坐在妘璃身旁,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當初夫人離開皇宮的時候,殿下才兩歲多,所以算起來,夫人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殿下了。殿下現在來了玉衡島,兩人很快就要見面了,夫人應該高興纔是,怎會如此滿臉愁容?
妘璃幽幽轉頭看向她,眉眼間一縷惆悵和憂色,“重錦,你說,我當初留下阿綰一人,她會不會怨我?”
重錦一怔,很快明白過來,忙開口寬慰,“夫人,您想多了。殿下若是心中怨你,此刻就不會來這玉衡島了,更不會特意派玄影冒着危險來打探您的情況。”
聽得重錦這麼說,妘璃放寬了幾分心,卻仍有些擔憂道,“重錦,你當真覺得阿綰不會怪我麼?”
重錦搖頭,“夫人,我瞭解殿下,當初在聿國時,她便時時問到夫人的情況,對您並無半分怨恨之情,這一點上,夫人儘管放心。依我看,我們得好好想想,如果幾位長老當真知曉了殿下的身份,我們該如何做纔是。”
“你說得對。”妘璃長長吐盡心中濁氣,很快冷靜下來。她本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只是在宋清歡的問題上,纔有些患得患失罷了。
想了想道,“嬴徹那邊,應該會晾我幾天。我看,阿綰的身份,怕是瞞不了多久,這幾日我好好想想,看能否想出什麼萬全之策來。”
“好。”重錦點頭應了,“時辰不早了,今日,夫人還是早些歇着吧。”
妘璃點頭,起身站起,“你也早些睡吧。”說着,緩緩走進了左側就寢的小山洞中。
而此時,玄影已經走出地道,悄無聲息地出了浮生殿,順着來路往浮屠山下走去。夜色雖暗,但好在月光清皎,照亮了腳下的路。
他擡頭朝遠方看去,見聖殿和玄殿附近有火把閃爍,看樣子,交接的時辰快到了。玄影腳下生風,施展輕功往山腳飛去。一路未停,徑直行到了玄殿附近,閃身藏於夜色之中,警惕地觀察着周邊動靜。
很快,玄殿門口守衛的八名女子開始舉着火把朝白貝橋走去,玄影忙悄悄跟了上去。
行到橋頭,爲首的姒檀和嬀瓔手勢變幻,催動靈力,緩緩打開了面前的結界。
玄影悄無聲息地跟在隊伍後頭,隨隊伍一道,離開了月牙島。只見他足尖輕點,
身影在夜色中躍了幾躍,倏然間便消失不見。
*
清雅小築。
夜色已深,月隱雲中,宋清歡和沈初寒房中的燭火還亮着,在窗戶上投下柔柔光暈。
“阿殊,玄影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搖曳燭光中,宋清歡坐於桌前,雙手撐住下頜,看着沈初寒有些擔憂地開口。
沈初寒溫潤一笑,“放心吧阿綰,玄影若是被人發現,眼下,我們還能這般風平浪靜?”
宋清歡聞言斂眸,心知他說得有理,氣息略舒。
果不其然,片刻,院中傳來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宋清歡起身,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朝院中一瞧,果然看到了玄影的身影。
玄影快步上前,拱手一禮,“少夫人,公子。”
見他神色從容,未有受傷,宋清歡側身一讓,點頭道,“進來說話。”
進了房間,玄影便將今日發生的事事無鉅細同他們說了一遍。語畢,房中靜下來,只聽得油燈“噼啪”一聲,將宋清歡從沉思中喚醒。
她擡眸看向玄影,眼中思緒萬千,有盈盈光芒閃動,“這麼說,母妃現在雖然被軟禁了,但好歹吃穿不愁,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玄影點頭,一頓,看向宋清歡欲言又止道,“不過……夫人似乎失去了靈力。”這件事,妘璃並沒有同他提起,是嬴徹和她談話時他在外聽到的,仔細想想,還是決定
宋清歡長睫一顫,想到什麼,眼中一抹幽沉苦澀。
母妃靈力盡失,最大的可能,是因爲她。
沈初寒看她一眼,將她的神情變幻盡收眼底,薄脣一抿,對着玄影道,“今日辛苦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知道沈初寒和宋清歡有話要談,玄影點頭,行禮離去。
門緩緩合上,房中又靜了下來,就連燭火也似暗了不少。
沈初寒起身,走到燭臺前挑了挑燭芯,看着房中的光芒漸亮,遂轉身,走到宋清歡面前,看一眼還在沉思中的宋清歡,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行到榻旁放下,自己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阿綰,母妃沒事,便是最大的幸事。”沈初寒伸手在她蹙起的眉眼上撫了撫,溫聲開口。
宋清歡擡眸看向他,深吸一口氣,“是啊,母妃無恙,我該慶幸纔是。”
“既如此,就別愁眉不展了。”沈初寒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指尖溫熱,“阿綰,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上一世的事,如果你要怪,也該怪我纔是。”他看着宋清歡,眼眸未眨,眼中似落滿星辰大海,黑亮的眸子熠熠生光。
宋清歡曲起手指,在他掌心輕輕撓着。被他這麼一開解,心頭顧慮果然消了不少。擡眸淺淺一笑,“知道了,我誰也不怪。”眉目一轉,若有所思道,“聽妘歌說,仙靈草有恢復靈力的功效,說不定,母妃的靈力也能恢復纔是。不過,這一切,還得等先見到母妃再說。”
沈初寒點頭,“我估摸着,明日長老那邊就該有動作了,我們就等着便是。”
“好。”宋清歡點頭應了。
“時辰不早了,先睡吧。”沈初寒反手抓住她在掌心亂動的手,往懷中一帶。後仰的瞬間,拂袖一揮,房中燭火應聲而熄。
唯有窗外流光皎潔。
翌日。
用過早飯,宋清歡正想着今日要不要再出去逛逛探查一番情況,清雅小築卻來了名不速之客。
彼時宋清歡剛換好衣衫,忽聽得玄影在外敲門。
沈初寒看一眼流月,示意她去開門。流月走到門口將門拉開,看向玄影燦然一笑,“玄影,你找公子?”
看着她明媚的笑靨,玄影墨瞳一狹,回以一笑,點頭應是。
“怎麼了?”沈初寒替宋清歡帶完耳墜,走到門口,看向玄影開口。
“公子,院外來了位自稱姬夜的男子,說是……”他眼皮子一擡,謹慎地看一眼沈初寒,才接着往下道,“說是要求見少夫人。”
“姬夜?”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宋清歡心中一動,走了過來,不解地看向玄影,“他來找我做什麼?”
玄影搖頭,“他不肯說,只說要求見少夫人。”
沈初寒眯了眸子,冷哼一聲,彷彿置氣般扔下兩字,“不見。”
玄影頭一垂,剛要應下,餘光卻瞥見流月在宋清歡身後給她遞了個眼色。他一愣,腳步便頓住了。
下一刻,就聽到宋清歡含笑開口,挽住沈初寒道,“阿殊,姬夜在族裡是個重要人物。昨兒母妃說下個月便是聖女換屆大典了,我看,姬夜說不定也是候選人之一。既然他來找我,不妨瞧瞧他想做什麼?”
沈初寒這才冷冰冰看向玄影開口,“叫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