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是什麼意思?”惇王太妃看着莊大夫人,面露不悅。
“回太妃的話,妾身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啦,她剛從外面進來,一言無出,就哭成這樣了。”莊大夫人後悔不已,做什麼要答應弟妹帶這孩子來?
莊蔓姝嘴脣張張合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惇王太妃皺了皺眉,“行了,別哭了,不管遇到什麼事,說出來,只要你有理,本宮會替你作主。”
莊蔓姝抽了抽,愈加哭得傷心,她要能說話,還用得着哭嗎?
“姝兒,太妃都說了,會爲你作主,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哭了。”莊大夫人着急地勸道。
“太妃別急,莊四姑娘哭了這許久,緩不過氣來,等她喘喘,喘順了氣就能說話。”安意淺淺笑道。
莊蔓姝看着安意臉上可惡的笑靨,氣得五臟六腑都痛了,恨不得撲上前去咬死安意,可到底還存着幾分理智,恨恨地瞪着安意,胸口起伏不定,卻是不流淚了。
戲臺上的戲也暫時停了下來,衆人都看了過來,靜等此事的結果。
惇王太妃把喝完茶,把杯子往几上一放,問道:“氣喘順了沒?喘順了,就說說是什麼事吧。”
“我這婢女素來忠厚老實,莊四姑娘指着她流淚,可是她有什麼地方怠慢了姑娘,姑娘說出來,若是她的不對,我定然罰她,給姑娘出氣,絕不仗勢欺人。”安意正顏道。
這句話說得莊蔓姝氣血翻涌,差點厥過去,這人居然倒打一耙,脫口而出,“你你你欺負人。”
芳蓉沒用重手法,只是輕輕一拂,過了這麼長時間,莊蔓姝的穴位自行解開了。
“莊四姑娘這話從何說起?還請莊四姑娘明示,我可不願背上這欺負人的惡名。”安意道。
“你讓她使了妖法,在我身上動手腳,讓我說不出話來。”莊蔓姝憤怒地指控安意縱奴行兇。
“啊?你說不出話來。”安意一臉愕然,扭頭看着惇王太妃,“太妃,我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安意不是個刁鑽古怪的人,惇王太妃沒想到她會裝模作樣,見她認真的模樣,差點笑出聲,忙咬住脣角,忍了忍,道:“你沒有幻聽,剛纔莊四姑娘的確說話了。”
安意回頭繼續看着莊蔓姝,“莊四姑娘你明明能說話,爲什麼要誣陷我?”
“我沒有誣陷,我……”莊蔓姝驚覺聲音是從她嘴裡出來的,呆愣住了,她能說話了!
“莊四姑娘,你我無怨無仇,我們只有數面之緣,你爲什麼要誣陷我?”安意追問道。
“姑娘,你和莊家何止沒有怨仇,你於莊家還有大恩呢,莊三姑娘患啞疾,還是你治好的,你心善,施恩不望報,莊家卻還要以怨報德,當真是令人齒寒。”香芹大聲道。
惇王太妃讚許地看了香芹一眼,好丫頭。
“治病救人,醫者本份,並非是施恩,又豈能望人回報。”安意寬厚大度地道。
“喜兒啊,你有仁愛之心固然好,但是此女誣陷你,是不能輕饒,否則會助長這股歪風邪氣。”惇王太妃看着莊蔓姝,不怒自威,“莊四姑娘,你爲何要誣陷安姑娘?”
“我我我……”莊蔓姝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弱質女流,被惇王太妃威嚴一嚇,雙腳發軟,癱坐在地上了,眼淚又再次落了下來,那嬌弱的模樣,頗令人同情。
“民誣官,依律重責。”不知是那位,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莊四姑娘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用刑,才肯說實話嗎?”惇王太妃面籠寒霜,“她一個小姑娘,想來也沒這麼大的膽子,這背後必定有人。來人,拿板子來,今日本宮就在這戲園子裡審清此案。”
“姝兒,你還不快說。”莊大夫人急了。莊蔓姝是莊家的姑娘,不管莊家是否參與這件事,都會讓人覺得莊蔓姝背後的人是莊家。
“我沒有誣陷安姑娘,我沒有,我是我是……”莊蔓姝目光閃爍不定,“我是好心要告訴她一件事,她不肯聽,還讓她身邊的婢女在我身上動手腳,害我不能說話。”
惇王太妃冷聲喝道:“大膽,還敢在這裡胡言亂語,真當本宮是那廟裡泥塑的菩薩不成?”
“太妃請息怒,莊四姑娘是養在深閨裡的嬌嬌女,要是用刑,只怕她受不住,這萬一要是行刑的人手下沒輕重,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還是容莊四姑娘好好想想,相信莊四姑娘一定願意實情相告的。”安意看着莊蔓姝,脣角微揚,笑得優雅得體,只是並不及眼底,眸中一片陰冷。
莊蔓姝對上了安意的眼睛,打了個冷顫,這個安意一點好奇心也沒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這下她要怎麼脫身?
惇王太妃伸手摟過安意,道:“喜兒你就是太心善,被人欺到頭上來了,還幫人說話。”
安意把頭埋在惇王太妃的懷裡,悶悶地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只要莊四姑娘說出實情,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我就不跟她計較她誣陷我之事。”
早已走過來的羅氏,心疼地拍了拍女兒的背,道:“莊四姑娘,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非要誣陷小女,但是隻要你說出實情,我們可以既往不咎。”
莊蔓姝有苦難言,眼瞅着下人已拿了板子進來,她若再不說出聽到的那件事,只怕今天就要當衆出醜,一咬牙,道:“太妃,我是想向安姑娘示警,可是安姑娘誤會我威脅她,沒有理會我,我只得用這種笨辦法引起太妃的注意,把事情說出來,免得安姑娘被奸人所害。”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若有半句虛言,定不饒你。”惇王太妃沉聲道。
“不敢欺瞞太妃,今日酒席上,我去更衣,在路上聽到柔嘉縣主和蔣心慧商量要整治安姑娘,要讓她顏面盡失,被函王爺所棄。”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仁福長公主和蔣夫人起身走了過來,欠身道:“太妃明鑑,此女所言不足爲信。”
“太妃,我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天大雷劈,不得好死。”莊蔓姝發下重誓,“柔嘉縣主和蔣心慧約定八月初九,在廉王爺的喬遷宴上動手,要讓徐家公子敗壞安姑娘的貞節,讓安姑娘不能嫁給函王爺,只能委身做徐公子的妾室,到時候柔嘉縣主就可以任意羞辱安姑娘,讓安姑娘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安意驚愕,她和趙岷、蔣心慧並無深仇大恨,這兩人對她居然生出這等歹毒想法,當真讓人毛骨悚然,女人的敵人果然是女人。
“太妃明鑑,柔嘉(小女)絕不會做出這種陰狠之事,此女她是在胡亂攀扯,混亂視聽。”仁福長公主和蔣夫人異口同聲地道。
“她是不是胡亂攀扯,混亂視聽,總要問過了才知道。來人,去請柔嘉縣主和蔣姑娘過來。”惇王太妃冷冷地道。
一屋靜默等待着,很快趙岷和蔣心慧回來了。
“莊蔓姝,你把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惇王太妃道。
莊蔓姝把剛纔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還詳細說了她在何處聽到的,只聽得趙岷和蔣心慧臉色鉅變,計劃還沒實施,怎麼就讓人給叫破了?
太后有意讓徐玉州娶安意,破壞小龔爺的好事,這事雖然沒成,但趙岷卻覺得膈應,看着安意就厭煩,今天又因安意的原因,被惇王太妃落了面子,憋着氣,恨不得立即就報復回來。蔣心慧見她面色不虞,就問了幾句,趙岷盛怒難消,就說了出來。
蔣心慧的心眼和針眼一般大小,就因爲安意在宮中那一點點怠慢,就深深恨上了她,一次兩次找安意麻煩,這時有了同盟軍,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離八月初九就幾天時間,她們也心急,不願再約時間,就在這函王府內商量起大事來了。她們做事不謹慎,沒留意到隔牆有耳,讓莊蔓姝給聽了去。
莊蔓姝想賣安意一個人情,然後從中謀取好處,誰知道安意這人跟常人不同,不願聽她說,把事情鬧到如今這個地步。
“叔外祖母,柔嘉不曾與心慧商量過這事,她是惡意栽贓,求叔外祖母明鑑。”
“太妃,心慧是大家出身的姑娘,絕不會做這種乖張之事,請太妃明查,還縣主和心慧一個清白。”
趙岷和蔣心慧不肯認帳,竭力表明自己是清白無辜的。
仁福長公主和蔣夫人也在一旁幫腔,直指莊蔓姝其心可誅,誣衊皇親國戚。
莊蔓姝一口咬定她們有此計劃,又再次賭咒發誓,並言道:“兩位若沒有做過,就如我一般發下重誓。”
古代的人相信誓言會成真,趙岷和蔣心慧不敢發誓,兩人嚅嚅喏喏的樣子,已經基本可以作實這件事。
仁福長公主和蔣夫人的臉色頓時煞白,函王癱瘓了,只能當個閒散王爺,不足爲懼;四海皆平,武將暫無用武之地,安清和這個輔國大將軍也不足爲懼,但是安意是皇上指給函王的正妃,趙岷和蔣心慧謀害她,壞她的名節,還想讓徐玉州納安意爲妾,這不是生生打皇上的臉,羞辱皇上嗎?
徐夫人也嚇得走了出來,跪在惇王太妃面前,“太妃,此事與小兒無關,小兒斷不會做出這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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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王太妃沒理會徐夫人,直直地看着趙岷和蔣心慧,小小年紀,怎麼就這般的狠毒?這樣的禍害留着,只會生出事端來,必須弄死才能安心,只是這兩人的身份比較麻煩,要費點手腳。
安意起身走到莊蔓姝面前,扶她起來,道:“莊四姑娘,今天之事,多謝你了,還請你原諒我剛纔對你的誤解。”
“是安姑娘吉人天相,才讓我聽到她們的陰謀,免除一場災禍。”莊蔓姝暗喜,兜兜轉轉,她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安意笑了笑,鬆開手,轉身道:“太妃,得上蒼庇佑,我躲過大難。還請太妃不必嚴責柔嘉縣主和蔣姑娘,小懲大戒吧。”
“你呀,寬厚得太過了。”惇王太妃不願就此放過趙岷和蔣心慧,欲除之而後快,“她們做出這等事來,不能輕饒。”
“太妃,縣主和蔣姑娘年紀小,纔會爲了一點小事,就與我生分,日後,她們必會想明白的。親戚之間,會常來常往的,不能爲了點小事,就得理不饒人啊。太妃要是疼我的話,就得依我。”安意嬌聲道。
惇王太妃眼波微動,“喜兒爲你們求情,本宮就不重罰你們了,回去把《女誡》抄上一千遍,好好反省,以後斷不可再生出這種歹毒心思。”
仁福長公主和蔣夫人暗自慶幸,還好這安家姑娘是心軟的笨蛋。
趙岷和蔣心慧逃出昇天,也是鬆了口氣,卻不知道那些貴婦們經此一事後,對她們敬而遠之,也看低了趙蔣兩家的姑娘,不願與兩家議親。
事情就此了結,惇王太妃在安意的示意下,賞了套頭面給莊蔓姝壓驚。
戲臺上又開始唱起戲來,卻有些意興闌珊,申時初,陸續有人開始告辭。
惇王太妃低聲問道:“你不會就這麼放過她們吧?”
“她們想讓我生不如死,我豈能讓她們死得痛快?”安意冷笑,眸中殺氣一閃而過,她從來都不是好性子的人,眥睚必報。
“這纔像我們逍遙門的十九姑娘。”惇王太妃滿意地笑了,“你打算怎麼做?”
“師父的毒術比醫術好,我也是。”安意看羅氏走了過來,“太妃,就等着看一出好戲吧。”
“這齣戲必定精彩。”惇王太妃笑道。
到了傍晚,小龔爺知道瑤臺雅居的事,也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寫了封信給安意,表示會出手教訓趙岷和蔣心慧,叫她放心。
安意回了封信給他,讓他別輕舉妄動,她自有主張。
小龔爺也只得暫且按兵不動。
次日黃昏,一隊穿着異族服飾的人馬進城。
從四月份,就傳言周邊各國朝貢使節團要入京,終於在八月初二這天,迎來了第一支來自錫蘭的使節團。
接下來的幾天,陸續有使節團進京,京城愈加的熱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