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小龔爺和安意着進宮謝恩。先去見皇上,再去見太后。
太后的態度要比上一次好,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宮女送上了茶水和點心。
小龔爺和安意神情淡然,寵辱不驚。
“函王妃。”太后喚道。
“是,太后娘娘。”安意把身體側轉到左邊,面對着太后,微微垂首應道。
“和哀家說話,用不着這麼拘束,你是哀家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哀家一直記着呢。”太后笑道。
“上次是太后娘娘吉人天相,方能化險爲夷,小……”安意想起她已成親,不能再自稱小女,話到嘴邊,彆扭的換自稱,“妾身不敢居功。”
“你這話過謙了,若不是你,哀家早就一命嗚呼了。”太后眯着眼笑了笑,“哀家總想着要爲你做點什麼纔好,從麗妃那兒知道你出嫁時,沒帶陪嫁嬤嬤。哀家知道,你們年紀輕,不耐煩讓人管着,但是,身邊沒有嬤嬤提點,容易做錯事。哀家思前想後,把身邊的容柳和蓮實送去給你做嬤嬤,她們在哀家身邊多年,容柳的針線好,蓮實的廚藝好,都是老實人。哀家送她們過去,是希望她們能好好伺候你,幫上你的忙,可不是要往你身邊安插人喲。”
安意不屑地暗中腹誹,嘴是兩張皮,怎麼說都可以,臉上半點不露異樣,笑容淡淡地道:“太后娘娘的好意,妾身不敢誤會。”
是不敢,而不是不會,一字之差,意思已然明瞭。小龔爺和太后的矛盾不可調和,安意那肯吃了悶虧,還要感謝太后。
小龔爺眸中閃過一抹笑意,贊同地看着安意,說得好。
太后見安意如此不給面子,眼神微冷,正要說話,外面有人匆匆進來,稟報道:“太后娘娘,長公主發作了。”
嵐漪長公主十月懷胎,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
太后這下可沒空跟安意打機鋒了,卿軻已死,公主府內除了長公主沒有可主事的人,生孩子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太后雖然早就派心腹嬤嬤去守着嵐漪長公主,但現在仍舊不放心,嵐漪公主年紀不少了,“讓周院判和韓太醫去公主府。”
宮女領命而去。
安意挺不願意和太后虛言應酬的,可惜不能趁亂溜走,只好起身往旁邊站了站。
這時一個綠衣宮女在太后耳邊道:“太后娘娘,函王妃的醫術高明,讓她去幫長公主,一定能讓長公主母子平安的。”
她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是小龔爺和安意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聽的清清楚楚,同時看了過去。
安意對太后身邊的人,不熟悉,看着都覺得面生。
小龔爺來慈寧宮的次數不多,但是他在慈寧宮安插了眼線,知道這個宮女並非多嘴的人,今天一改常態,看起來是爲了安撫太后,讓太后放心,但實際呢?這宮女身後只怕還有主子。
太后經她提醒,忙道:“安丫頭,你去照看一下嵐漪,務必讓她母子平安。”
安意挑挑眉,照看一下沒問題,但是務必讓嵐漪長公主母子平安,她保證不了,女人生孩子,閻王面前隔層紗,在醫學那麼昌明的現代,還有人生孩子生死,更何況是這個時代,欠身道:“太后娘娘,妾身學過醫,外傷內傷,妾身到是治過,卻沒給人接生過,妾身過去,只怕幫不上忙,反到添了亂。”
“太后娘娘,王妃沒給人接過生,您讓她過去,這萬一嵐漪長公主出什麼事,我們可擔待不起。”小龔爺插嘴道。
太后看着小龔爺,眼皮一跳,小龔爺和卿軻是有隙的,安意如今是函王妃,她要是暗中動一下手腳,想要母子平安就難了,想要母子雙亡到是容易,改口道:“有周院判和韓太醫在,不用你去了,你們去陪皇上用膳吧。”
兩人行禮告退,離開慈寧宮,去陪皇上用午膳。吃過午膳,出宮回王府。一個時辰後,接到消息,嵐漪長公主已順利產下一子,重五斤二兩。
這個孩子是遺腹子,還在父孝期間,洗三雖然不好大辦,但添丁終歸是喜事,近親還是要去添盆,以示祝福。
洗三這天,安意去了趟公主府,往銀盆裡添了一對金如意扣,一對金麒麟,全了禮數。
次日上午,計爲平和張全送來新的賬本和一個木匣子。
安意打開木匣子,上面擺着四十個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下面是一疊銀票。
“王爺。”安意拿出銀票,衝小龔爺的揮了揮,“你猜猜有多少?”
小龔爺端詳了一下那疊銀票的厚度,道:“至少有七八萬兩。”
安意數了數,笑道:“王爺猜少了,這裡有十萬兩,加上這些銀元寶,共十萬兩千兩。”
小龔爺眸光沉凝,“沒想到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就能貪墨這麼多。”
“怎麼樣,不敢小覷他們了吧?”安意把銀元寶放回木匣裡,把銀票遞給小龔爺。
“不用給我,你當家,你收着。”小龔爺笑道。
安意眼波微動,笑問道:“你不怕我全貼補孃家?”
“孝敬岳父母是理所應當的。”
安意抿着嘴,笑了笑,拿出兩張面值千兩的銀票,把其他的銀票收好,抱着木匣走到外面,“容嬤嬤進來,我有話跟你說。”
容嬤嬤跟着安意進了右邊小廳。
“嬤嬤,過幾日,我要隨王爺離京到外地去找名醫治腿,這裡兩千兩銀子是留給你,以備不時之需的。”安意把木匣子遞給容嬤嬤,“我會把芳蓉和香芹留下來給嬤嬤做幫手,不會讓周嬤嬤有機可趁的,不過她們年紀輕,很多地方還需要嬤嬤多提點。”
“王妃請放心,奴婢不會辜負您對奴婢的信任的。”容嬤嬤雙手接過木匣道。
“我相信嬤嬤一定能管好沂秋院的。”安意笑道。
交待好了容嬤嬤,安意又把香芹和芳蓉叫了進去,交待清楚,一人給了一張銀票,也是讓她們以備不時之需的。
接着又把兩個宮女叫了進來。
安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這幾天,你們表現的很好,只是我身邊伺候的人夠多了,實在沒有地方安置你們。”
兩人一聽這話,臉色微變。紅豆跪下道:“王妃,奴婢送到王府,就已是王府的人,若是被遣送回去,奴婢只有死路一條,求王妃憐惜,留下奴婢,奴婢甘願做個粗使婢女,只求有個容身之處。”
“奴婢亦是如此,求王妃開恩,留下奴婢做個粗使奴婢吧。”綠蔻跪下叩頭懇求道。
“我也知道,退你們回去,是害了你們,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安置你們纔好。”安意看着兩人,微微蹙眉,輕輕嘆了口氣,這樣拿捏人,逼人下跪哀求的事,她真得很不喜歡做,可是處在這個位置,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爲求自保,又不得不做。
“求王妃憐惜,求王妃開恩。”兩人哀求道。
“容嬤嬤還沒安排人跟着陶女官,我讓你們去伺候陶女官,你們覺得如何?”安意問道。
去伺候陶女官這是好差事,兩人自然是願意的,面帶感激地叩頭謝恩。
安排好人員,安意回房看賬本,覺得這次的敲打非常有效,相信在她和小龔爺離京期間,府上不會出太大的亂子。
下午,安意去了趟惇王府,把易筋丸的解藥交給惇王太妃,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你就開開心心,輕輕鬆鬆地陪着硯遒到各地走走看看,京城有我在,亂不了。”惇王太妃笑道。
安意笑着點了點頭。
一切安排妥當,到了四月二十一日,小龔爺進宮去見皇上,安意回趟孃家,見衛暘等人都已收拾好,約好明日巳時初,在東城門會合。
“喜兒,等等。”羅氏喊道。
安意一隻腳踩在小木杌上,一隻腳踩在地上,回頭問道:“娘還有什麼事?”
羅氏走到她面前,道:“十月二十日,你大哥娶親,你可別在外面耍得忘記了,不記得要回來。”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會忘?”安意撇撇嘴道。
“記得就好,行了,上車吧。”羅氏道。
安意笑了笑,上了馬車,出門揚長而去。
回到王府,小龔爺還沒回來,安意中午沒有午睡,有些犯困,歪在暖閣的榻上打盹。
容嬤嬤見狀,讓白朮拿來薄被給她蓋好,領着婢女們退到了屋外,讓她們動作都放輕,不許發出聲響,免得吵着安意。
安意眯着眯着就睡着了,等小龔爺回來時,她已睡了一覺醒來,聽到外面的車軲轆聲,知道他回了,卻懶懶得不想動。
暖閣通向廳的門是關着的,小龔爺從另一頭繞過來,停在了門口,看安意靠在大引枕上,落日餘暉,斜斜地照射進來,映在大紅色繡花的錦被上,反射的紅光,在她的周身形成一圈炫目的光影,不由地看癡了。
安意聽到車軲轆聲停了下來,等着他喚她,可等了一會,不見他出聲,詫異地睜開雙眼,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發呆,嬌嗔地問道:“你在看什麼呀?”
“我在看你。”小龔爺笑道。
“天天看,還看不厭啊?”
“看不厭,看一輩子都不厭。”
安意明眸流轉,笑頰燦然,“你可是你說的,你要記住。”
“銘記於心。”
夫妻倆說了幾句情話,安意喚婢女進來,伺候她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