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中,忽然看到生存的曙光,每個人都會爆發出極大的潛力。
原本各自爲戰的小隊不約而同往中間匯聚,箇中強手自然凸現出來,其中又以近戰力士和機敏的快槍手最爲給力。
由他們迅速集合成開路先鋒,齊心協力在洶涌猛撲的屍潮中殺出血路,奮勇向前。
轉眼之間,五六個大小不一的戰鬥羣從下方衝上廣場,如同幾把尖銳的刺刀,徑直插向他們心目中可以逃出生天的出口。
衝鋒最猛、速度最快的,當屬段長風爲首的力量。
一則是他們發現最早,二則人員整合度較高,堪稱齊心協力,三則阻路的變異體最少,又是沿着陳鋒小隊開闢出來的寬鬆路線。
由此,這一股人馬緊隨段長風全力奔突,率先殺入廣場之內。
“林峰時代”戰隊在林頭兒的帶領下,一反前期始終龜縮後方的做法,居然後來居上,跑到人羣的前方,甚至還短暫充當了一會兒側翼的小尖鋒。
不過在頂了短短几分鐘後,他們藉着兩隻強化變異傭兵的衝撞勢頭,自然往後收縮,成功混入“猛虎”後面,另一支逃命心切的隊伍順勢被推到前排。
到了這兒的都沒傻瓜,接連與恢復控制協作的屍羣碰撞幾下,付出傷亡之後,這支隊伍頓時醒悟過來,可再想退縮,已經晚了。
恢復秩序後的變異體,進攻層次分明、秩序井然、配合得當,翻番的戰鬥力一時間居然壓着冒險者們打。
這種情形下,誰頂在最外層,都要承受之前數倍的壓力,近距離下槍械威力大減,一個不注意,就會被拍砸撲抓的筋斷骨折,死於非命。
所有隊伍都看的清楚分明,躲在內層的人才沒興趣出頭當英雄。
於是乎,大多數裡面的人更加抱團,死死守住邊界,讓外層的隊伍只能玩命兒的死拼。
無奈之下,那些倒黴的隊伍一邊奮戰,一邊破口大罵。
林頭兒等人悶聲大發財,任憑外邊污言穢語如瀑布般噴過來,權當沒聽見。
“林峰時代”的隊員們則對頭兒佩服的五體投地,瞧瞧這時機抓的,真叫一個精準無漏啊!
很是有些外圍的隊伍付出死傷後,對帶領他們衝出重圍的段長風也起了怨言。
若非這傢伙獨斷專行,胡亂發射火箭彈引起異變,怎麼會搞得變異體忽然有了團隊協作?
說是要阻攔147小隊,可說起來貌似成了私仇啊,明明可以更加順利的跟着逃出生天……
所以說,人心永遠不會滿足,也別指望人們會一直記着你對他的好,在活命危機面前,什麼恩情道義都是浮雲啊!
沒人肯爲了其他無關之輩付出犧牲,眼瞅着危險越來越大,又無法擠進內層去,外圈的隊伍開始自行尋找出路。
虧着他們前方面對的變異體都是臨時撲來,並未形成嚴密的封堵,有的是空隙可以鑽過去。
許多隊伍帶着機會立刻脫離大隊,躲開屍羣衝擊,從側面迂迴衝向“出口”。
如此一搞,整個大羣秩序徹底亂套。
段長風被簇擁在最前頭,滿腦子都是追上去幹掉陳鋒的狂躁怒意,一時間沒有注意到,等他發覺後方慌亂喊聲越來越大時,已經晚了!
拖在最後的那些隊伍都卡在屍羣最密集的地方,靠着前方的人層層抵禦削弱,勉強可以頂住變異體的攻打,緊隨大隊前進。
但前邊隊伍撒手不管,各自尋機突圍,那些撲空的變異體便自然向後聚攏。
此消彼長之下,他們登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藉助強大咆哮體和鐵甲體的尖鋒突破,越拉越長的隊伍忽然被斜刺裡截斷,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陷入重重包圍。
他們拼命開火抵抗,大聲呼喊支援,前方的人卻沒有一個回頭,反而跑的更快。
絕望無助籠罩住所有被遺棄者,他們憤怒恐懼,卻又無可奈何。
“北極光”一夥兒正在其中,他們之前吃了虧,本打算保存實力,躲在後面拒絕當出頭鳥,結果一步走錯,全盤落索。
眼瞅着幾個夥伴被咆哮體衝撞碾壓而死,絡腮鬍子發了瘋似的嚎叫:“段長風,我操你大爺,你不得好死!”
其他幾個撕心裂肺的咒罵聲此起彼伏,居然壓過變異體的吼聲,傳到前方。
段長風聽得清清楚楚,心中略一猶疑,隨即果斷撇開那沒用的情緒。
他堅信自己的做法沒有錯,任務有輕重緩急,戰爭中犧牲在所難免,爲了達成目標,受點委屈、被人誤會,有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後邊這清一色的違法亂紀份子,給他們一個爲政府出力的機會,本就是戴罪立功,哪能不付出點代價?世上沒有那麼便宜的好事。
死了,那也是爲了支持自己爲代表的官方力量的必要代價,回頭會按照有關規定,給他們做個見義勇爲鑑定就好。
如此一來,段長官毫無心理負擔的加速前進,努力進取,任憑那數十人被越積越多的變異體淹沒在後方。
整個過程都在其他隊伍的關注中發生,他們自始至終沒見段長風提議回頭救援,耳朵裡聽着後邊傳來的絕望哀嚎和咒罵,人人心中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緒。
看起來,自己這幫名義上被收編的人員,在官老爺眼裡其實沒有任何價值,說犧牲就犧牲,跟用過的抹布一個待遇。
由此,他們也暗暗打定主意,等過了這一關後,寧可回到現實中被清算,也不跟着姓段的當走狗打手,特麼死的太卑賤了。
其他方位,勇猛突圍的各路大隊也很快發生慘烈的傷亡。
因爲事先缺乏統一指揮,僅憑覆滅之危的威脅下臨時拼湊起來,戰力強悍的隊伍很快成爲第一梯隊。
那些打定主意保存實力、或者畏懼不前的隊伍,很快發現他們判錯了形式。
第一梯隊全力突圍,途中絕不戀戰、纏鬥,也是見縫就鑽,哪管是誰打出來的缺口,總之自己先穿過去再說。
如此爭先恐後的競爭,竟也給他們殺出血路。
後方跟隨者們抵抗意志稍弱,又刻意避免戰鬥,結果被變異體注入基因的戰鬥本能發覺,頓時集中起來狂攻。
正在朝着目標狂奔的陳鋒,百忙中觀察左右,清晰看到各支隊伍正在發生的戰鬥狀況。
就見匯聚成羣的屍羣先是被兇狠的進攻劈開,向兩側短暫的倒退、堆積,隨即如蓄積了足夠力量的巨浪重新衝撞上去。
三番五次之後,突然,阻擋的力量驟然減弱,洶涌浪濤從兩側猛地包夾擠壓,合爾爲一,截斷大隊。
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起碼有數百人被瘋狂的屍羣團團圍困,瀕死的叫聲以十倍的密度接踵而起,聽上去格外的慘烈!
後邊人死時的絕望哀嚎,像是蘸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前邊隊伍的心頭,刺激着他們跟打了腎上腺素似的,一而再爆發出潛力,發了瘋的硬抗住兇悍的攻擊。
但就在這過程中,人性的醜陋卻也展露無遺。
陳鋒一瞥的功夫,至少看到三次有人被故意擠出去,充當盾牌抗住變異體的衝撞。
有人爲了攔截變異體,甚至從後面朝他人的腿開槍,只爲能讓其起到區區幾秒鐘的絆腳石作用。
這些倒黴蛋估計怎麼都沒想到,同在掙扎求存中的臨時夥伴,居然那樣冷酷無情,在危急時刻把自己推出去當墊背的。
一張張臉孔扭曲變形,一雙雙眼睛充斥着不敢置信,被兄弟背後捅刀子的傷心憤怒,在變異體的嘶吼中被碾碎、撕爛!
這時刻,陳鋒頭一次怪自己眼神太好,一下看到如此多的醜態。
此情此景,對於一個沉浸在自己小團隊無間配合,彼此信任的美好環境中的少年,那種精神和世界觀的劇烈衝擊,堪稱是毀滅性的。
霎時間,陳鋒的臉色變得格外凝重,身體繃緊,眼神越發冷酷。
他無法理解這種相互殘害的行爲,難道就不能團結起來,一起面對嗎?
哪怕,只是暫時的?
李貓在行進中也沒忘了關注陳鋒,敏銳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順着視線看到那一幕幕醜陋殘忍的畫面,嘴角露出瞭然的冷笑。
她低聲提醒:“別想太多,這種事兒隨時隨地都在發生,只要記住,除了自己,別輕易相信其他人就是。”
王彬揹着個人,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此時也插言道:“故事裡講的很清楚麼,兩個人遇到了獅子,只要跑的比同伴更快,自己的生存機會才更高。”
這一次,兩人的意見難得取得一致。
“可是,這樣不對!”
陳鋒咬緊牙關,拒絕接受這種可怕的“常理”。
人人都如此想法,整個世界會何等的冷酷,那跟野獸有什麼分別?
高大上的理論,十六歲學渣少年說不出來,他就是覺得,不應該是那樣。
李貓冷嗤道:“現實就是這樣,沒什麼對錯可言,你也沒有三頭六臂,連自己的小命都在別人手裡抓着,能管得了誰?”
“我管得了誰?”
陳鋒眼睛裡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堅定的搖頭:“反正我不會變成那種人,至少,我得先管你們。”
管,是責任,是保護,是拿自己生命來捍衛他人的誓言。
“嗯,這我相信,你一直做得很好。”
夥伴的肯定,維持住了少年心中搖曳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