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順清掃了幾批小股的散兵遊勇之後,再也無所事事,連石堡城長什麼樣都沒有見着。他不由得有些暗覺慚愧,莫非我真是要跟着小輩,混這一場軍功?
當王爍的命令下達過來之時,順帶也送了王忠嗣的信件。安思順展開一看,當場哈哈大笑。
“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拿下了石堡城,少帥真乃當世奇才也!”
“大帥用兵,真有神鬼莫測之能!”
“這一對父子,當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聞令而動,安思順所部三萬人馬,立刻整兵備戰。
鐵盾如牆陌刀森森,正面嚴防死守,山巒兩側埋伏強弓硬弩。一個巨大的口袋,已然形成。
半日後,東南方向果有大批的吐蕃騎兵洶涌而來。
王爍站在石堡城上,安思順站在山巒高處,都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滾滾的鐵蹄連山巒都震顫起來,鋪天蓋地漫山遍野,真不知道數量有多少!
王爍下令,全體備戰,死守石堡城!
安思順下令,“打!”
鋪天蓋地的箭雨,朝吐蕃騎羣洶涌殺去。大口袋瞬間化爲一張血盆大開,開始瘋狂的吞噬吐蕃騎兵。
有了安思順的強力阻擋,短時間內很難有吐蕃人的一兵一騎,殺到石堡城前。
雙方交兵沒多時,東面和南面突然殺來大批的唐軍鐵騎!
那滾滾如浪濤的唐軍紅旗,山崩海嘯的戰鼓之聲,幾乎要淹沒了這一片大戰場!
吐蕃騎兵,瞬間落入了團團包圍之中。
“哈哈哈!”腎虛公子標誌性的傻笑響起,他興奮的叫道,“我爹,我爹來了!南面一定是我爹的麾下鐵騎,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認錯的!”
“二公子,東面應該是大帥的人馬!”趙無疾也驚歎了一聲,“沒錯,就是大帥!”
衆將驚歎不已,“大帥親自率軍,前來助戰了!”
“這一眼看去,怕莫有十萬大軍參戰!!”
王爍心中隱隱有些激動,王忠嗣,王難得,安思順,將近十萬大軍,如此強大的陣容!
小小一座石堡城,竟然引發如此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會戰!
王爍當即下令,“李晟,荔非守瑜——開城迎敵,入陣助戰!”
“是!!”
兩千先登死士,強勢加入了戰局。
所到之處,莫能阻擋!
王爍站在石堡城上觀戰,看到唐軍勢如破竹,看到吐蕃大軍困獸猶鬥,心中激盪不已,揚眉吐氣的長吁了一口氣:這場仗打到現在這個份上,才真稱得是“大勝”!
石堡城,對吐蕃人來說實在是太過重要。
一但這裡戰事不利,吐蕃人勢必瘋狂反撲。
最近,吐蕃正有大批兵馬在積石軍一帶活動頻繁,聽聞石堡城有變,必然就近前來救援。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以石堡城爲核心的,圍點打援之勢!
顯然王忠嗣對此早有預料,於是他派安思順率三萬大軍駐守外圍,隨時應變以備迎擊。
當兩位老王率軍從側翼包抄而來,形成合圍之時,那一大批吐蕃援軍的命運,就已是註定了!
王爍在心裡,對那個臭脾氣的老王刷新了一層認知。
運籌帷幕,神機妙算。未雨稠穋,料敵先機。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
回去之後,要好好的讀一讀老王的《兵策》!
當最後一名吐蕃人滾落下馬,扔掉兵器跪地投降之時,這一場大戰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
十萬河隴將士,發出了排山倒海的歡呼之聲。
漫山遍野,大唐的紅色軍旗層層疊疊,如海浪翻騰。
王站在石堡城上,居高臨下看着眼前這威壯的一幕。
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與自豪!
多好的大唐軍隊!
多好的大唐江山!
“來人!”王爍突然下了一令,“拿出我們所有的軍旗,插遍石堡城!”
次日,旭日東昇時,秋風瑟瑟,紅旗獵獵。
王忠嗣帶着王難得與安思順幾位大將,來到了石堡城前。他並沒有急於登城,先在半山腰裡查看了一下那些拋石車。
“傳我嚴令,任何人不得將石堡城一戰之詳情,外泄半句!”
“否則,必斬不饒!”
城上,王爍正要登樓,近衛來報,大帥來了!
“擂鼓!奏——《秦王破陣樂》”
當城上的大軍鼓,奏出《秦王破陣樂》的節奏時,王忠嗣和安思順等人無不露出暢快的笑容。
“大帥,少帥這是在歡迎你入關登城!”
“走,上去看看!”
父子二人,並肩站在了石堡城的最高處。
當着衆將之面,王忠嗣伸手拍在了王爍的肩甲上,笑容欣慰而堅毅,“我兒,真將才也!”
王爍深呼吸了一口,按捺住內心激動的情緒,“姜,還是老的辣!”
身邊衆將,朗聲大笑。
安思順走上前來,說道:“上陣不離父子兵,大帥與少帥,皆是卓爾不凡!”
“好了,不必再彼此吹噓!”
王忠嗣走到牆邊,舉目朝西面望去。
崇山峻嶺,巍峨聳峙。
高原茫茫,目無涯際。
王爍走到他身邊,“父親,我只抓到了一千名多俘虜,一位名叫鐵刃悉諾羅大將。城下戰況如何?”
“五萬敵騎,無一漏網。”王忠嗣微然一笑,說道,“牽一髮而動全身,石堡城對吐蕃人來說確實無比重要。但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將要面臨的事情,纔是我們最應該關注的。”
“父親以爲,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王爍問道。
王忠嗣轉頭看向那一片崇山峻嶺,“你看到了什麼?”
“大山,高原。”
“那是萬萬裡江山!”王忠嗣道,“遠在京城的聖人,對它夢寐以求。”
王爍沉默了片刻,說道:“會有那一天,這一片高原定將納入中華之版圖!”
“但不是現在。”王忠嗣說道,“作爲一名帶兵之人,我理當比任何人都更加想要開疆拓土。但是一味盲目的以戰邀功,就是自私自利禍國殃民。二郎,你能懂得了麼?”
“我明白。”王爍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說道:“父親,我想去長安!”
王忠嗣微微皺了皺眉,顯然,他對王爍提出的這一請求並未感覺到太大的意外。
他只是沉默。
“國雖大,好戰必亡。”王爍說出了王忠嗣在信裡寫給皇帝的這句話,然後道,“這句話皇帝必然不愛聽。但是這句話,其實是對的!”
“所以,你去長安的目的,是什麼?”王忠嗣問道。
“父親還記得,我的那些夢境嗎?”王爍拍了拍城磚,“想要置父親於死地的,並非是這一座冷冰冰的石堡城,而是京城那邊,活生生的一些人。”
王忠嗣沉默不語。很顯然,他其實早就心中有數。
片刻後,王忠嗣長嘆了一聲,搖頭,“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父親……”
“回家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