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傅聞言,表情極淡,也不回二皇女的話,只意味深長地看着站在他們面前的兩位皇孫,端過放在手側矮几上的茶杯,溫和地道:“二皇女的四位轎伕,本該都候在轎巷等候差遣的,官轎被毀的時候,他們卻都不在那兒,聽那四位轎伕說,是青瑁把他們叫去給青珞搬行李,青瑁,可是這樣?”
武青瑁垂斂的眼瞼擡起,眼神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淡漠地道:“是。”
“那他們走了之後,你去了哪裡?”程太傅揭開茶杯蓋子,詢問道。
“太傅這是什麼意思?”二皇女立即蹙起了眉,不悅地道,“難不成你懷疑瑁兒不成?怎麼可能會是瑁兒?他怎麼會破壞我的官轎?”
“老夫並未說是青瑁,二皇女不用如此緊張。”程太傅用茶杯蓋輕輕撥了撥水面上飄浮的茶葉,淡淡地道,“只是在官轎完好時,轎伕最後看到的人和轎子被毀壞之後,你的婢女最先見到的人,都是青瑁,在情在理,老夫都要問一聲。”
“那四個轎伕並不能證明在他們走了之後,青瑁就一直留在那兒沒走。”武明瑤的臉色沉下來,話裡的意思明顯地是在維護自己的兒子,“而我的人發現官轎被毀壞時,誰說他們只是見着了青瑁,青不是也在麼?青,你爲什麼在那兒?”
“呃?”武青突然被點名,怔了一下,該怎麼說纔好?難道告訴兩人她想逃學早退纔不得不走那條轎巷?未等她想好如何作答,武青瑤已經發難道:“聽下面兒的人說,當時見青瑁把你抓着拉拉扯扯的?”
你下面兒的人說得太客氣了。武青抿了抿脣,明明是你兒子掐着人的脖子欺負人,從你嘴裡吐出來卻只是“抓着”。還加個“拉拉扯扯”,說得這麼曖昧。聽她這話裡地意思。武青瑁難道沒有把他倆打架的事兒招出來麼?不然也不會掩飾說自己脖子上的傷是野貓咬地,以他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平日裡無事也要生非地個性,今兒怎麼倒有點兒息事寧人的味道?既然他都不承認兩人打過架,她當然也沒有那麼笨自己去招供。畢竟學生在學院打架滋事是犯校規的事,情節嚴重可是要記大過的。她輕咳一聲,小心地道:“我們沒有拉拉扯扯,瑁哥哥只是跟我打個招呼而已。”
武青瑁聞言轉頭瞥了她一眼,脣角一扯,帶上幾分嘲意,卻也沒出聲反駁。1?6?.16?武明瑤聞言卻是眉尾一挑:“是麼?”雖然自己兒子什麼都不說,但之前下面的人都跟她說得明明白白,當時可見着兩人像是在打架。她自己兒子愛惹事她不是不知道地,若下人說的話是真的,這小丫頭哪裡打得過瑁兒?自是隻有被欺負的份兒。不過既然這丫頭都不肯告狀,想見也是心裡有鬼。想到這兒。武明瑤冷笑一聲:“若只是打招呼倒也罷了,我只怕是有人弄壞了官轎。被瑁兒發現了,所以才抓着那人不讓她逃走?瑁兒心腸軟,不肯將那人招出來,我也只盼有人能自覺交待,做個有擔待的人,不給家裡人丟臉。”
呃?她說那人,是武青瑁吧?武青啼笑皆非,這位皇姨也太會推責任了吧?還是武青瑁這樣說的?真是家學淵源,以前她對這位只見過幾面的皇姨的稟性一點兒也不瞭解,現在算是明白那對霸王兄妹的脾氣遺傳自誰了,這一家子都是胡攪蠻纏、顛倒是非地主兒。武青似笑非笑地看了武青瑁一眼,正發對上武青瑁擡眼看她的目光,他似乎並沒有爲自己母親顛倒黑白感到難堪,至少他的表情看不出來,只是那眼神似是一瞬間涌過許多情緒,然後迅速掩蓋在他垂斂地眼瞼下。
好吧,要裝傻,大家便一起裝,這麼簡單的事有誰不會?武青擡起一雙清澈地眸子,“不解”地看着武明瑤道:“皇姨說地那人是誰?瑁哥哥既知道那人是誰?爲何不說出來,反倒要包庇那人?莫非那人是瑁哥哥……”她的語氣略微一停,見二皇女臉色一變,才“困惑”地接着把話說完:“地親近之人?二皇女見她一派“天真”,似是毫不和僞,心中暗罵兩句,這丫頭雖笨得聽不懂人,傻乎乎的卻正巧把話題原封不動地拋了回來,着惱之下有些沉不住氣地道:“不是你麼?”
“我?怎麼會是我?”武青聞言“大驚”,有點無法忍受二皇女的白癡問話了,眼珠一轉,索性把水攪渾,壞心眼兒地小小地報復道,“我去時,瑁哥哥早已經在那裡了。”就算她再白癡,也不會當着武青瑁的面毀壞武明瑤的官轎吧?言下之意,即這個毀壞官轎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你是想將責任推給瑁兒?”武明瑤氣極敗壞,語氣頓時嚴厲起來。半晌沒有出聲的程太傅卻突然插話道:“何不問問青瑁,青所言是否屬實?”
武明瑤見程太傅出聲,收斂了一下惡形惡狀的表情,看向武青瑁:“瑁兒,你說,青說的是不是實話?”
武青瑁擡眼,眉宇間已是萬分不耐,他瞥了蹩武青,武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倒不怕他說慌,反正她和武青瑁的話若不能相互作證,只要她不肯認賬,這件事二皇女也不能硬賴在她頭上。哪曉得武青瑁看了她一眼之後,倒是爽爽快快地承認了:“是,我是比她先到。”
武明瑤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拆她的臺,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武青也是怔了一下,這麼爽快?莫不是他要老實招認是正是他這個做兒子的毀壞了他母親的官轎?這武青瑁幾時變得這樣敢做敢當了?還是,這又是要他生事的前兆?
“那麼?對於誰毀壞了官轎,你是否如你母親所言,已經知曉?”程太傅這話問得頗有含義,順着武明瑤之前的意思問話,弄得武明瑤臉色變了又變,沒想到她之前想栽髒給武青的那番話,被程太傅這樣一問,倒有些把自己兒子給套住了。
“我先到,就一定知道?”忍了這麼久,武青瑁的脾氣終於上來了,冷冰冰地道,“這有什麼必然聯繫?”
程太傅給他頂撞一句,倒也不動怒,只點了點頭,笑道:“是沒有必然聯繫,所以……”他轉過頭看向二皇女,溫和地道,“明瑤,你的猜測也是沒什麼聯繫的。”言下大有深意,卻是在爲剛纔武明瑤咄咄逼人的表現作出告誡。
“老師所言極是。”武明瑤的態度明顯軟下來,顯然也意識到這件事想往武青身上扯是不太可能,反倒有可能讓自己兒子脫不了干係,她既然認定這不是武青瑁做的,那麼就無法把已經被武青瑁承認後他而來的武青拖下水了,然而自己的官轎被毀畢竟不是小事,就這麼算了到底心有不甘,“那依老師之見,這件事……”
“既然他們兩人都沒見着肇事者,當然要把肇事者先找到再說?”程太傅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只是明瑤,你確定要追查下去?這件事鬧開了,傳到聖上那裡,學院不過是脫不了一個管束學生不力的小罪名,但於你之影響,恐怕……”
他話未說完,武明瑤已經明瞭的他的意思,她的官轎在皇家學院裡被砸,傳到聖上耳朵裡,只怕不是簡單的學生頑劣可以解釋,會不會是學生對她不滿?大唐皇家學院的大多數學生都是有背景的宗室貴族,若是母皇以爲她不得人心……她驚出一身冷汗,趕緊道:“既然沒抓到肇事者,也無謂把事情鬧大,今兒本是高興的日子,馬上又要到年末,無謂驚擾到學子,讓大家連放假都不得清靜,過個年都過不得安生,此事到此作罷。”
“你這樣大量,自是再好不過。”程太傅三言兩語便把二皇女給打發了,還讓她對他的提點感恩戴德,這套遊刃官場的手段,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着實令武青大開眼界、欽佩不已。看着二皇女辭了院長大人,領着武青瑁灰溜溜地出去,武青憶起初雪他們只怕在大門外早就等急了,趕緊向程太傅告辭,卻聽程太傅輕聲問了句:“青,你告訴太傅,你在那巷子裡,可有看到什麼?”
“呃?”這事兒不是已經揭過去了?怎麼還問?莫非程太傅心中還在懷疑什麼?一時覺得呼吸都窒住了。她應該把武青瑁供出來嗎?她剛剛都沒有把武青瑁供出來,現在事情都過了再來揭發他?這不是小人行徑麼?她倒不怕做小人,不過既然要做損人的事總得對自己有利,可是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做了對她有什麼好處?完全是蠢人行徑嘛,還是她看起來就真這麼蠢?她前世遇到過幾位師德並不怎麼樣的老師,所以她心底並沒有古人對老師那種真正由心而發的尊敬,在她心裡,程太傅也不是值得她信任,可以交心交肺的人,還是多一點保留才能進退有度。思緒轉回,她清了清嗓子,清清楚楚地道:“學生沒看見什麼。”
程太傅見她如此堅定地回覆,也不再說什麼,笑了笑,淡淡地道:“好了,你去吧。”
武青行出院長大人的書房,不動聲色地吁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背心有點涼颼颼的,原來卻是不知何時,她已流了一背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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