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結束,百廢待興。龍神威正在爲國庫空得只剩耗子的重大問題煩得狂喝濃茶,得知寶藏消息後與別有圖謀的狄沖霄一拍即合,當即就傳令所有大臣前來議事。朝議散了後,來之前睡眼半開的各位大臣們精神抖擻,各分一路,或去查文卷的,或去探察逆相行蹤,或去審問俘虜,或去威嚇閭家親族。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過兩日,閭東樓擁有一個驚世寶藏的秘密就已是舉城皆知。
司方定衝到住所,拽開衣領,拍桌大叫:“哥,你還有心情看書?沒聽到消息?你不想要?你不去我去,給我一支親信百御,我要去南方龍格鎮。”
司方行目不離書,神情如常,就像沒聽見一般。
司方定哪是有耐心的人,抽走大哥手上的書。
司方行奪回書,緩緩地道:“你有沒有腦子?大搖大擺地帶着人去,就算能讓你將逆相寶藏搶到手,你還能當着龍神威的面運回大華交給父親?你若真這麼做就是在逼龍神威請求神隱長老堂抄了我們司家。還有是誰說閭東樓在龍格鎮的?狄沖霄說的?”
“當然,不是這小子還能是誰,龍神威對他好到像供祖宗一樣。”司方定順口胡扯。寶藏消息實是他在纏着表妹閒扯時,於她無心間泄漏的話語中聽出來的,而厲醉楓與司家之間的淵源並沒多少人知道。
司方行哪會不知親弟絕不可能跑到狄沖霄面前自討沒趣,並不揭破,暗點道:“你上當了。狄沖霄是不知道我們與厲表妹的關係,但交給她的任務必然是對每一個試圖打探寶藏消息的人散播謠言,目的就是想讓所有勢力都參與到‘抓人尋寶’的遊戲中,逼閭東樓儘快去取寶藏。方定,閭東樓的確是在開戰前就準備好了退路,其中包括狄沖霄說的龐大寶藏,而且三假一真。所以就算龍格鎮有也是假的,真寶藏在天威西南的定林城外,那裡山脈連綿,與竹毒國最近的邊界只有四十里,只要準備好,就是普通人也能在半天內逃出天威國境,所以閭東樓只會向那裡逃。”
司方定目現驚奇,大哥說得如此篤定且連具體地點都有,該非虛妄,可此事上,狄沖霄那邊有官雙妍在都是不清楚的。
司方行不待親弟問,又道:“我們來此的第二個目的是什麼?”
司方定明白了,問道:“接上頭了?”
司方行道:“不接上頭,我哪會知道這些事。他們對世俗財富沒興趣,但準備從中挑一些戰魔可能喜歡的奇珍。爲能得到寶藏的確切線索,我就在父親吩咐的既定條件上又退了兩步,而且他們挑剩下的纔是我們的。可我現在的身份很敏感,根本沒法分身前去,事關重大,想找個信得過的人又有些難。”
司方定轉轉眼珠,指着自己鼻尖,叫道:“哥,現在盯着你的人太多,可沒人管我啊。若是有他們暗助,我帶上十來個親信就行,確認寶藏地點後就通知父親派人來。”
司方行沉吟了會,終道:“也只能這樣了。方定,狄沖霄是打斷過你雙腿,也當衆羞辱過你,但此人眼下對司家有極大利用價值,不許你節外生枝。不,我這就去和他們留在天龍城的暗子聯繫,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下午帶着人與他們一起出發。記住,他們都是些不計後果的狂人,千萬別在言行上得罪他們。”
司方定連聲應是,出門後卻是陰陰地笑了。司方定沒去住所,溜到王宮侍衛處,找到厲醉楓,指天劃地就是一陣胡侃。算算離城時間將近,司方定終於按着心中謀算將得自大哥的消息假作不小心泄漏了出去。爲能更加逼真,司方定又假作懊惱,吩咐厲醉楓定要爲司家嚴守秘密方纔轉身離去。
厲醉楓衝司方定背影做個鬼臉,咕噥幾聲後轉身就跑,五步後放慢腳步,心道:二表哥就是根泡在糞坑裡的朽木,看着就讓人噁心,但姑姑姑父爲了祖先遺願耗費畢生精力,又對我疼愛有加,我不能沒良心橫加破壞,可此事又分明是司家居心不良在先,覬覦天威財富,我到底該怎麼辦?
思來想去,善惡分明的倔強姑娘有了主意,開開心心地向宮內跑去,心想反正教習只是想知道寶藏地點,只要將其它事隱下就行了,誰能搶到寶藏就看誰的運氣好。
司方定正躲在暗處看着,低低冷哼:“表妹,你那幫理不幫親的要命性子表哥會不清楚?這回就讓你那親親教習變成死鬼教習!十魔會與他是仇敵,絕不會介意在挑選寶貝前多殺幾個人。狄沖霄,斷腿羞辱之仇,這回定要你百倍償還!”
天空高處,司方行直到看着弟弟離開王宮才散去借風竊音的風靈秘語神技,冷冷一笑,操縱風流上升,向南飛出王宮空域。
屋內,狄沖霄聽完厲醉楓的耳語,不禁心下好奇,尋問消息來源。
厲醉楓早有準備,隨口道:“我也是聽人傳的,原本只是將信將疑,可在翻閱了叛軍的軍資運送清單後,驚訝發現居然沒有任何與定林城相關的往返文卷,這絕不正常,因爲圍城叛軍中就有從定林城抽來的衛軍。問問俘虜們或許會有答案。”
狄沖霄信之不疑,大讚一聲細心後帶着她離屋去找龍神威。
不多時,龍神威急命宗政海將來自定林城的衛軍將領全部帶來王宮。衆人依着線索詳加審問,果然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小事。
狄沖霄想了想,對艾德華道:“艾少,還是你行。你說得對,定林城是邊界重鎮,山高林密通行不便,除去飛空魂器,穿城而過的三條青石直道纔是最快捷的通道,退而求其次也該是各條商道。鎮界衛軍多有滅神師,戰力向來較強,是什麼使得閭東樓在急需用兵之時捨近求遠,舍安求危,命令定林衛軍翻山繞去鄰城再從水道走的?必然是當時定林各條道上有不能讓、不想讓他們見到的事物。”
龍神威意態昂然,接道:“絕不會有錯。逆相絕沒傻到空着寬敞平坦的石道不用。定林距竹毒最近的地界不過四十里,而逆相當權時恰與竹毒聖血階層往來密切。哼,不過將近一年的時間,定林城主府的大小官員從上到下居然換了四五撥,衛軍也換成了閭家親族,其中定然有鬼,我看逆相寶藏必然就在定林。”
狄沖霄道:“閭東樓現在就是喪家之犬,絕不敢公然大搖大擺地南下,定會從目前還屬於叛軍控制的地域裡繞道而行。龍兄,你抽調可靠衛軍攻佔定林需要不少時間,眼下時間最爲寶貴,由我帶着人先行南下探察情況,若消息爲真,能搶就搶,搶不到就設法拖延閭東樓,”
龍神威道:“事不宜遲,今天就出發,由宗政彩雲作嚮導,這丫頭是宗政安的小堂妹,自幼在定林城長大,對各處地理極爲熟悉。”此事上倒不是他不信任狄沖霄,實在是若不派個人一起去裝裝樣子,宗政一族與忠於王室的大臣們能用口水將他淹死。
狄沖霄知道龍神威的難處,加上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就應承了。
一個時辰後,大華天仙百御分坐五輛快車,在宗政彩雲的指引下秘密出南門飛馳而去。
龍神威接到“奪寶奇兵”離城的消息後便帶着人走上王宮的觀天台,揮退手下,自行上臺。
龍華芳聽到腳步聲,立時猜到是誰來了,柔聲道:“天威王,這裡就是我爺爺建的?”
“生分了,在王位大典前,芳姐叫我神威或是威弟都行。觀風臺是龍戰王年輕時建的,據我爺爺說他最愛在夜裡上觀天台看夜景,發誓要讓夜空裡也有屬於天威的浮空島。芳姐,我爺爺病逝前曾和我大伯說他其實能理解龍戰王爲什麼會發狂,我大伯在病逝前也對我說了。對於天威此類苦難深重的小國而言,有時要想完成某些大事,靠仁道與王道是永遠辦不到的,只有依靠無上集權的霸道,而這也就意味着必須且至少要有一人擔當千古罵名。”
“爺爺的想法是對的,可做法錯得離譜。你早就知道了?它是沖霄從爺爺墓裡取出來的。”龍華芳從懷中摸出一個覆有三重靈光禁制的封閉小盒,四面刻有飛龍印記。
見是飛龍鎮魔盒,龍神威微微一怔,隨又失笑搖頭:“沖霄弟還真有兩手,這是隻有爺爺才知道的秘密。龍戰王其實並沒被燒成灰,被爺爺衝進火場救下了,垂死之際清醒過來,抱着爺爺悔恨不已,他原以爲靠着無意中得到的無上魔器就可以達成強國心願。遺憾的是,努力到最後,龍戰王除了一顆無比黑暗的心,一無所有。爺爺那時才明白最敬愛的王兄爲什麼會變得冷血殘暴,痛恨之餘就將它封禁在龍戰王墓中。芳姐,它算是龍戰王的遺物,你留着吧,只是最好別讓人知道你有這種東西。”
龍華芳將飛龍鎮魔盒收回懷中,柔聲道:“神威,你越來越有王者風範了。芳姐知道自身的存在讓你很爲難,我也不想有朝一日再次成爲別人擾亂天威和平的傀儡,所以我決定接受你的冊封,不過世襲的隱患一樣很多,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嫁給一個外族人。”
龍神威看向南方,悠然道:“芳姐小瞧我了,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狄沖霄是個能氣死人的混蛋小子,小心大婚容易休夫難啊。”
龍華芳撲哧一笑,不再言語,將頭轉向南方,心中祈求遠去的人們能平安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