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事自己知,況且此次偷溜出來就是爲了改變,碧玉心哪裡還會在意以往聽了必是要哭的親暱“貶”話,閒着無事拉過衆女玩起現學的麻將牌來,一氣連莊連和,贏得宣冷幽諸女面色如土,更是心有不甘,輪番上陣復仇。
其實輸了才正常,一般人能記下自己曾經打出的牌就很厲害了,可碧玉心連誰打的、第幾輪打的都記得一清二楚;接着稍一推測,衆人手上的牌就和明牌沒什麼區別。想她和不了,基本上就只有一個可能:運氣太差,摸了一手雜牌。
宣冷幽的猜測無誤,次日清晨,狄沖霄終於抱着金飛環從房中走出,後者那雙邪媚眼瞳半睜半閉,顯是不願早起。
狄沖霄笑道:“環姐,這回的大決戰你是真輸了,不許教我那些師妹們古怪玩意。”
金飛環不甘輕哼:“本女皇沒理由還會輸的,壞小子,是不是請玉心妹子弄了些什麼古怪靈食?”
坐在餐桌旁的宣冷幽招手道:“快過來,一個人吃真悶。女皇蛇,你的擔心我倒可保證沒有發生,玉心妹妹正不開心呢,你們害得她昨晚賭輸了。”
狄沖霄聽得糊塗,問明賭局後捶桌大笑,天才少女的想法有時還真是接近傀儡戰兵來着。
正聊着,柳風雨以比翼同心進行聯絡,帶來一個好消息:射國御家有一株千年以上的月櫻安魂樹,幽冥弟子與其中一位花木園藝師有交情,按他說法,只要肯付出足夠的錢,花木師那邊就是要果實有果實,要花朵有花朵。
狄沖霄心想多一條路總沒錯,回道:“錢不是問題,可我聽聞安魂樹一向只對射國皇族開放,花木師們只是僕從一類,他們不怕御家追究麼?沒落分支中都能出一個邪教教主,宗中必然是強者如雲纔對。柳爺爺,小秀絕不希望見到我爲救她而害死無辜人。”
“放心,這就是小人物的生財之道,月櫻安魂樹年年都要修剪,因此花木師都在做將殘枝廢杆改成祈福聖物的生意,法不責衆,御家人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外,一個鬼影說,他父親生前曾給一個大商人做護衛前往極北冰原,遭遇暴風雪失散,不幸跌進一個冰洞,在冰層下面見到千百株奇特靈花,逃出後再去就沒了。同道都笑他是被冰靈凍出幻覺了,可他堅稱是真的,並寫進冰原札記裡,認定冰原冰層下面有一片移動的綠洲。此事要是真的,或許是被冰封的遠古木靈,有個十幾萬年都說不定。線索只有這麼多,自己看着辦吧。對啦,小鄭相中一個姑娘家,沒時間來做護衛了。”
狄沖霄哪裡肯信,正要調侃兩句,腦中突然想起黑神魂說過的話——沒有證據的事未必就不存在,就此改變主意,詢問若是索要一份謄錄札記是什麼價。
“那位鬼影說了,消息照規據白送,想要冰原札記的話就與冥鑑門無關,需要雙方商談貨賣,我替你先探過,大意是一杖幽秀令牌,憑它每月能以三成折頭得到任意一種固定份額的幽秀靈食,天雨醒魂不在此列。只要你點頭,原本札記送你都行。笨小子,你會不會做生意?非要將消息收集的緊急程度調到火焰燎天,他不坑你,就真是沒天理了。還有啊,照約定,你與邪怪女皇之間的事要寫成文捲回贈給本門。那邪女皇心下必是不樂意的,爺爺不怕就是假話,和她說,爺爺可以推薦她成爲鬼影,鬼怨中正有極多女孩子的死案奇案沒人了結,以後有人想抓她,也必定能提前知道消息。”
金飛環本是要發作的,聞言安靜下來,算是默認了。
別處鬼影的要求不低可也不高,宣冷幽稍事一想就皆明白對方壓根也覺着是老爹被凍昏頭了,心虛之下不敢拿喬,有便宜佔就行。見狄沖霄望向自己,宣冷幽知他是在徵求自己的意見,心下對這份尊重極是歡喜,便微微頷首以示一切由他作主。
狄沖霄帶着“這事太荒謬”的怪異感覺應下了對方的條件,收妥玉板後去屋中將賴牀的百花姐妹與米寒煙全轟起來,又去碧玉心屋,發誓自願成爲男子傀儡兵模鑄纔將輸了彩頭的天才少女逗開心了,挽着她出門吃早點。
近午時分,菲莉敲響房門,提醒衆人離遊船啓航還有半個時辰,該出發了。
宣冷幽與金飛環親送衆人送到港口,看着衆人上船,揮手告別。
狄沖霄目送宣冷幽兩女遠去,轉回身道:“菲莉大姐,別瞪我嘛,我又不會吃了寒煙。你帶着護衛們安放行李,之後就自由活動吧。安全上的事,我負全責。”
“我是驚訝你砸了李家怎麼還能活到現在。狄沖霄,雖說我一想到你逼着寒煙弄那些古怪畫像就氣到想殺了你,但也不得不承認你是個真男人。寒煙交給你了。不許欺負她。”菲莉整天忙着打理米寒煙身邊的瑣碎事,對狄沖霄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個極不正經的強悍滅神師,專門執行一些隨時可能送命的秘密任務。
狄沖霄應下了,舉手高叫:“美女們,走囉,狄哥哥帶你們去逛逛大遊船。”
米寒煙、碧玉心、百花姐妹齊聲歡呼,拽着他就走了。
這四個姑娘脾性各異,喜好不同,卻有一個相同處:無論成敗,不講原因,都是逃家狂熱者,相當的不聽話,令人頭痛。
走着聊着,米寒煙忽地想起什麼,湊過頭低語:“壞傢伙,你既然是要執行秘殺任務,用真名真臉不太好吧?邪人有的是方法從菲莉姐那裡探問一二。”
這事也是另三位姑娘心中的疑惑,就是對狄沖霄有莫名的十足信心纔沒問。
狄沖霄低語:“傻丫頭,就是這樣纔好。我現在的真實身分叫杜威爾,是個出身魔道,口碑卻相當不錯的無名賭俠,仇家衆多,爲保小命就在朋友的建議下用變臉靈液變做狄沖霄的樣子,由百花家派人保護,再借着百花家與宣家的小小交情混入米寒煙護衛中去射國避難。同一時間,真正的‘狄沖霄’奉命潛去小寒國探察邪教來歷。這就叫實而虛之,虛而實之。”
四女恍然,再無憂心,再無顧忌,擁着狄沖霄如風般去了,該怎麼喊就怎麼喊。
豪華遊船之所以叫豪華,就是你能想到的都有,沒想到的也有。狄沖霄五人從船前逛到船尾,從甲板鬧到底艙,直到天色晚暗纔來到餐館填肚皮,邊吃邊商量着接下來的夜場娛樂,船員們可都說晚上的花樣遠比白天多三倍。
忽有一人走了過來,行禮道:“美麗的小姐,我能有榮幸爲你彈奏一曲《我的心爲你而跳》麼?”
狄沖霄五人擡頭看去,發現是一個英俊小夥子,正深情款款地看着碧玉心。此人衣着鮮麗而不奢華,氣質儒雅,眼中自信滿滿,顯然並非一般的名家子弟。
遺憾的是,英俊少年找錯人了,碧玉心對男人的觀感一向僅限於魂器研究,特例只有兩個,邱榮光與狄沖霄。前者是師傅、是爺爺,後者是朋友、是哥哥,不同處在於年齡,相同處則是都可以爲哄天才少女開心而無條件付出一切。
碧玉心冷眼掃過英俊小夥,以僵直不變的語調回道:“分析,心臟跳動是活着生靈皆有的特徵;結論,十足謊言;戒備,五品惡意行爲。”
英俊小夥傻眼了,這麼一個俏姑娘是魂器傀儡?開玩笑吧?會丟死人的!
狄沖霄忍笑道:“朋友,這是我妹妹交託給我的僕從一號,目的是要看看她在與真實活人的交往中能得到什麼與衆不同的記憶。若是你不介意和一尊魂器談情說愛的話,我很樂意將她交給你。不過,切記不要說那些浪漫情話兒,她要是覺着你騙她,順手在你腦袋上打一拳,死了都不知該找誰說理去。”
在周圍食客的爆笑聲中,英俊小夥如飛遁逃,觀其赤紅臉色,估計這一生都不會忘掉這場尷尬的泡妞豪舉。
及至周遭重歸安靜,米寒煙氣呼呼地低哼:“臭男人,爲什麼找玉心不找我們?我們很差麼?”
碧玉心道:“分析,一看小真兩個與狄哥哥的親熱勁,就知小花有主;再看周圍若隱若現的宣家護衛,就知道小寒滿身是刺。結論,一半可能是用排除法泡妞,一半可能是旁敲側擊,先達成接近目的,再進攻真正目標,清純慾女。”
狄沖霄氣結,屈指敲了過去,再敢裝僕從一號調笑人,今晚就打包給寄回去。碧玉心捂頭呼痛,想不通明明是同音字怎麼會被發現的,不可能啊。
百花真道:“姐姐真笨,戲弄人首重不要泄露心中歡喜,魂器眼中更不可能有得意之類的神情。”
碧玉心恍然,暗自慶幸剛剛那人是個笨蛋,不然定能如狄大哥般看出破綻,以後定要注意。
百花貞接道:“狄哥哥,晚上去哪玩?泡溫泉?遊戲園?”
狄沖霄搖搖手,道:“來到這裡還玩那些常見的娛樂多沒意思,當然是去賭場找樂子嘛,而且賭博時的心情激烈變化對玉心妹妹來說也會是一個很好的磨鍊。”
賭場是個遊離於正魔邪三道之間的生意,有正經做的,有邪着辦的;有的地方嚴禁,有的地方放任。總的來說,實是極少數能令世間所有人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會參與其中的娛樂。說穿了,無論是什麼樣的人,總有感到生活乏味想要尋求刺激的時候,而博彩就極具刺激,尤其是這世間只是看似祥和,沒人能保證第二天醒來之後城外沒有兇獸攻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