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嶺地域方圓三百餘里,多有山丘密林,其中適合人居住的地域不多也不少,然而地域內時有兇獸往來,宣家也就不敢分族而居,除去用作警戒的哨衛小村,所有人都聚居在落星嶺中心偏北的流星丘原。離宣小僕出事的地點頗有一段距離,繞走山路的話,不下五七百里。
得到許願果的答案後,厲醉楓依着狄沖霄吩咐剪木爲棺,將指間之沙中人屍體盡數收殮。龍華芳將木棺收入魂器三百御中,以備日後追察身份。狄沖霄帶人前往流星丘原,依舊沒有趕路,邊走邊思索此事不通不明之處。
有了依靠,又是見到了少爺小姑,宣小僕終是不哭了,騎着黑月,盯着靈靈,滿眼渴望,最後終是輕輕問了一聲可以抱抱嗎?
靈靈對純真坦誠人獸一向極是喜歡,便是落下,由得小撲抱住。虎獸坐身上,黑月份外賣力,加速快跑。
狄沖霄回頭道:“黑月到底是黑哥紅姐的犬孫,成長之速遠非一般犬獸可比,年餘就是三等王獸,不過和靈靈一樣,超出應有的成長界限了,無法隨心控制自身獸賦,不然那些弱渣別說追殺了,能有命逃生就是老天開恩了。”
宣冷幽道:“小僕疼它嘛,有好東西都給黑月吃。今次若非是黑月機靈發現情勢不對,尋機衝出犬舍,尋到小僕帶着她逃溜,小僕早被那些人追上了。不僅是媚姐,連黑月也要關起來,老太爺這回真是讓人想不通透。”
碧玉心道:“幽姐的事我聽小真她們說過,現今想不通的事,有時可以往前面推索,宣家以往有相類的事發生嗎?”
宣冷幽細思後道:“我掌族不到十年,期間沒有類似事發生,不過年少時倒是聽父親說過一些,說老太爺每隔一段時間身體就會有異,在重歸康健之前行事蠢笨,思慮遲鈍,脾氣極差,正是藉機爭勝的最佳時機。然而父親並沒等到這一時機就莫名去世了。”
碧玉心道:“幽姐你能肯定你父親沒有等到這一時機嗎?宣人福那壞人我頗是知道,他趕走小僕其實並非一定就是你們所想的身處絕境,也有可能是發現了老太爺有什麼不妥,就決定以命賭一賭,勝了就是宣家族主,敗了不必說。他不想小僕陪他賭,就在事前逼走她了,佐證就是若老太爺有意對付他,他哪裡還會有權力吩咐族人與神行鐵衛辦事。”
宣冷幽想了想道:“到底是超天才,這一推斷該是更接近真相,人福必定是敗了,所以老太爺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龍華芳道:“以我的猜斷,是兩個想法合一纔對。老太爺召回人福必是有意針對他,人福不願束手就縛,恰也發現了老太爺的不妥,左右是死,就決定賭一局。但只有一半是賭的能勝過老太爺,另一半是盼着小僕能逃出落星嶺。只要小僕能活下來,無論是冷幽還是沖霄,都能猜到他那出了問題。”
狄沖霄道:“我認同華芳的說法。冷幽,宣家在流星丘原周遭有幾個哨村?”
宣冷幽道:“六個,並非常駐人手,有三組神行鐵衛輪流巡視。”
狄沖霄道:“人福有沒有敗,看他們對你的態度就能知道一二。先不去祖居,最近哨村是哪處?”
“紅草村。”宣冷幽操縱風翼改道,向東北向行去。
衆人跟上。
前行十餘里,兩側丘林裡突兀射出靈光箭雨,火雷風光水土,六靈齊集,遮天蔽日。別有百餘高大傀儡戰兵從地裡、石內行出。
狄沖霄冷然一笑,護身汲靈神盾極速擴展,籠罩百丈方圓,漫天箭雨觸之即散,又如石沒深湖,不見痕跡。靈靈一聲威嘯,壓得大半土靈傀儡兵散做一堆土粉。
突襲無用,林內隱伏人衝了出來,左右兩邊各有百餘,皆是臉帶面具。人數雖衆,實力乏善可陳,近半滅神師,就中只有四個鬥神,位於左側;八個戰神,位於右側。除去打頭的十二人,其餘人人手中拿着一尊龍身龍首的魂器,內蘊靈光正以極速飛昇。
狄沖霄打量來人手中魂器,道:“難怪明知不會有用還要以魂器散射,原來是要掩飾殺神蘊積靈光的氣息,龍身龍首,這是薛家爲自家量身定製的魂器外相,用以區別給衛軍雕琢的那些,能有如此數量,就是薛家也要不如。指間之沙真是了不起,連薛家也是被人伏了暗子而不自知,若非事敗被滅,遲早也會有一場家變。非常好,你們之中或許會有我認識的,醉楓,你們去玩吧。不用擔心殺神。”音落,以意念神系展開神技天仙軍團。
諸女體外升現不屬於自己的銀色神光,自行化做散靈神盾。
碧玉心極少機會與人對戰,心下最是興奮,飛身前衝,右手打散一靈光劍技,左手將一張怒情生命符貼在一高大土靈傀儡腿上。符入體內,土靈傀儡一陣顫晃,仰天怒吼聲中再不受原主人控制,揮拳將左鄰的土靈傀儡打碎。
厲醉楓任由一土靈傀儡打在身上,左手在傀儡身上帶出一張土紙,右手帶出一把剪刀,三兩下就將土靈傀儡剪成了一柄長劍,握劍嬌笑。
此種單純的元靈傀儡神技對兩女來說可謂毫無威脅。
百花姐妹聯手衝向四鬥神。維朵手撫鬢前冰點梅,離花的瞬間手中幻現一冰劍,向八戰神無畏衝去。
宣冷幽神魂難以修悟強猛神殺技,但狄沖霄指點的各色通神類神技盡皆精熟,戰力並不差;又是好奇那些人的心音到底是以什麼神技隱藏的,便伴着厲醉楓攻了過去。
宣小僕氣恨這些人莫名追殺,仗着黑月飛速,繞開傀儡兵,衝向右側。靈靈沒心情與一羣弱渣對戰,只管護着小僕看熱鬧。
四鬥神與八戰神脫離人陣,各自合力死阻厲醉楓諸女。背後人陣手中殺神靈光又強了極多。
狄沖霄環顧周遭,忽地飛身左移,自幻形袋中取出龍牙破靈劍,對着一片空地斬出碎空斬。
隱着的那人見藏不住了,自散隱匿神技,手中雙劍狂喝斬向神光劍波。此人沒有帶面具,四五十年紀,眉毛疏淡,長臉尖下巴,鬍鬚黃黑參半。
“終於見着一個熟人了。老兄,神殞荒原讓你逃過一劫,今天定要讓你開口說話。”狄沖霄對現身人外相深有印象,放聲大笑。
龍華芳遠望見,細辨之下心中一震,竟是他,幽冥鬼影泉九幽。宣冷幽自心聲聽到便轉給狄沖霄知道。
狄沖霄道:“原來你叫泉九幽,奇怪,若是別人也就算了,你該知道弱渣再多也不可能對我造成半點威脅。”
“百人換一命。”泉九幽終是開口了。該是長久沒說話,頗是澀硬。
狄沖霄正要說一句癡心妄想,心下醒悟來人目的,不理泉九幽,向龍華芳移去。泉九幽飛身前攔,毫不在意小命。另有兩人自地底升現,皆是靈神境,皆不用神技,猶如村夫毆鬥,一人死抱狄沖霄雙腳,一人攔腰抱死狄沖霄。狄沖霄揮劍下斬。劍過人身,有傷無血,劍離傷愈。挨劍人陰狠大笑,拼盡全部靈光死摟。
狄沖霄自度脫身極易,可到底要些時間。狄沖霄暗道一聲大意,卻是毫不驚急,一邊藉機以靈光奇變散解兩人靈光,一邊操縱神光絲於腳下碎石塊刻上靈印。
須臾,丘上兩側一應殺神皆是將靈光蘊到極限,相當於靈神二三品間,不理殺至身前的宣小僕,也不理大佔上風的宣冷幽諸女,對着龍華芳同時轟擊。
轟然震響,龍華芳所站處爆起刺目光芒,六靈紛雜,無盡塌陷。及至平復,坑深難測,坑中火熱石漿隨風翻滾。
一擊得手,兩側人悍勇不在,扔棄殺神,八方四散,以全力逃命。逃離不及十丈,無盡風流化做無形牆壁,所有試圖破風者皆被風牆卷飛扔回。
靈靈蹲坐在黑月腦袋上,安逸舔着小虎爪。堂堂虎尊若讓一些弱渣逃掉,哪還有臉和哥哥蹭臉兒嘛。
龍華芳站在狄沖霄身側,淡靜輕語:“你們啊,是不是將聖神想得太簡單了?我夫婿在聖神中也是一等一的,幾百人很多麼?殺不死很了不起麼?淨穢土神點將四萬,其中聖神聖帥就有八人,鬥神戰神不計其數,還不是身死當場。想在他身邊殺我,沒有山白虎一等的強者牽制絕做不到。”
狄沖霄已然將兩靈神體內異變探察出七八,反以神光絲將兩靈神束縛住,道:“最後的機會,說話,這世間或許真有不死之身,但絕不會是你們。”
兩靈神依舊不言不語,不理困身的神光絲,返身飛逃。不過五步,兩靈神已然捱了十餘次如意囚衣,可除去腳步有些減緩,依舊是無傷損。眼看就要逃入林中,兩靈神身形一震後倒向地面,就此絕氣。
狄沖霄看向泉九幽,道:“你與他們不同,剛剛說話看似要分我心神,實是要提醒我。你該會說話。”
泉九幽陰冷麪容不變,可眼中戾毒不再,雙劍蘊足神光,在身上一通亂刺,最後一劍破喉而出。如此重傷實該斃命,然而收劍後除去**嚇人外,毫無任何傷損。及至劍創癒合,泉九幽除了面容老了一些,一切恢復如初。泉九幽看向狄沖霄,以手點向小腹處。
狄沖霄會意,揮拳就打在他那小腹上,神光絲透體而入,纏住一抹靈光後將其拽離泉九幽體內。
泉九幽中年面貌瞬間猶如百餘歲老人,生命靈光弱至如絲如線,強撐最後一口氣澀語:“命,補命。世間唯有你能做到。以所有消息交換。我雖極惡,只殺惡戾之人,她是黃泉弟子,該知我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