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微趕緊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黃齡恭敬地垂首,在得到了顧念微和宮暮雲的示意之後,跟着孫城主退出了議事廳。
等這黃齡出了議事廳,顧念微和宮暮雲不由就交換了一下視線。
顧念微輕輕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這個黃齡,是真的要爲我所用,還是曲線救國,在明知道自己身上疫病被解除,無法禍害我們東華帝國之後,想要留在我們身邊做奸細呢?”
顧念微說完這話,自己便是不再言語。
宮暮雲手裡端着一杯茶,細細地抿了一口,隨即輕輕勾起脣角,“南嶼國本土受到了疫病的禍害,如今,整個國家都沒有幾個能喘氣的。就算這個黃齡,懷着不軌之心,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來。”
宮暮雲的話,就像是給顧念微吃了一顆定心丸,當下,顧念微的臉上就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有你這話,我這心裡可就踏實多了!”
她雖然惜才,不過,這個黃齡若真是居心不軌,他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她也不會將之留在身邊。
顧念微和宮暮雲都是那種極爲眼光的人,這個黃齡面對他們的時候,居然能夠不卑不亢,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換言之,這個黃齡很可能不是一般人。
根據黃齡之前所說的,他曾經在皇室人員的身上看到過有人戴着懷錶。既然他有機會跟皇室人員接觸,那豈不是說明,這黃齡其實還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顧念微和宮暮雲在議事廳又待了一會兒,孫城主已經是打發了黃齡回來了。
看到顧念微和宮暮雲仍舊坐在議事廳裡,孫城主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意外,反而是輕嘆了一聲,率先開了口,“三王爺,三王妃。這黃齡,身份似乎並不簡單。”
顧念微眯起眼睛,沒有說話。宮暮雲劍眉一挑,吐出一個字,“講。”
“下官帶他去了四方城的倉庫,讓他挑選器材。他所挑選的器材,有很多下官從來就未曾使用過。”孫城主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這些器材,便是東華帝國最精巧的工匠,或許都很難操控。”
顧念微聞言,雙眸再次眯緊。
宮暮雲更是若有所思地輕輕敲擊着桌面。
看來,這黃齡還真是一個有點兒來歷的。
“先不用管他,且看他兩日之後能拿出個什麼東西來。”顧念微大手一揮,算是給今天的事情畫上了一個句號。
就算是這黃齡真的是皇室中人,就算這個黃齡接近她真的是心懷不軌,自己也完全沒有必要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放在眼裡。
顧念微和宮暮雲一錘定音,給這個黃齡下了定論,孫城主自然是不好再說,找了一個藉口,退了下去。
又過了兩日之後,整個四方城裡面的蕭瑟之氣,已經是一掃而空。隨着疫病被清除,所有人的臉上都開始洋溢出了朝氣蓬勃之色。
而黃齡,也在兩日期滿之後,再次來到了城主府。
再次相見,黃齡的氣色更好了,而他手裡,還捧着一個懷錶,這隻懷錶跟當初顧念微給他看過的那一隻,簡直是如出一轍!
只看了一眼,顧念微便是肯定,這個黃齡是個難得一見的能工巧匠!
所以,她這一次倒是沒有爲難黃齡,笑着將他給打發了,然後告訴黃齡,明日,跟他們一塊兒啓程回帝都。
黃齡趕緊叩首謝恩,只是,在他垂下頭的那一刻,他的眼底掠過了一絲深深的寒意。
南嶼國如今瘟疫肆虐,眼看着整個國家都已經亡了。而他卻要爲造成南嶼國覆亡的罪魁禍首鞍前馬後?
呵呵,笑話!他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吃了這麼多的苦,不過是爲了臥薪嚐膽!
終有一天,他會幫整個國家報仇!
第二天,顧念微和宮暮雲啓程,回返,在回返之前,顧念微和宮暮雲特意囑託了孫城主,這段時間,嚴密監視城防,如果再有南嶼國的流民過來,便在城外施藥,萬不可放一人進入東華帝國的國界。
自然,這也只是顧念微和宮暮雲防患於未然的囑託。畢竟,疫病已經肆虐了這麼長的時間,南嶼國應該已經飽受疫病之苦,現在能夠活下來的人,也應該是寥寥無幾了。
對於這場疫病,宮暮雲不知道是該抱何種情緒,感謝?還是同情?
第一次,這個一向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裡的戰神王爺,覺得,戰爭是如此的無情。
來的時候,顧念微和宮暮雲兩個人成行,回去的時候,身邊卻是多了一個黃齡,以及黃齡的家人。
只不過,在顧念微和宮暮雲看到黃齡這些家人的時候,卻是稍微地吃了一驚。黃齡的家人,跟黃齡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言行舉止,就像是貴族與乞丐的分別。
這個發現,讓顧念微對黃齡不由就再次上了心。
若是這個黃齡真得要對他們居心不軌,那麼,就算他有經天緯地之才,她也不會讓他活着回到帝都!
畢竟,如今的東華帝都已經有了她在意的人。
她不能讓自己的親人處於這種危險之中!
因爲心裡對黃齡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懷疑,這一路趕赴帝都的過程中,顧念微就有意放慢了行程。
然而,讓顧念微意外的是,在隨後的這段時間裡,黃齡卻是再也沒有露出任何不妥之處。
顧念微不由便是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莫不是出了錯。
直到,他們在折返回帝都的路上,於驛站歇腳的時候,驛館裡面的人,說了一句話,被黃齡聽到,然後黃齡整個人就變得有些不正常起來。
驛館裡面的人,說的那句話說,南嶼國,完了。
就是這一句話,讓黃齡的臉色瞬間就蒼白到了極點。
南嶼國,完了!雖然,這個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可是,真到了這一刻,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如果不是宮暮雲,南嶼國不會亡國,他也不會成爲亡國奴!
自然黃齡這個反常的動作全部都落在了顧念微的眼裡,於是,顧念微便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自己的國家,就這麼沒有了,你很傷心對不對?”
黃齡渾身一個激靈,這才如夢初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轉開了視線,“讓王妃見笑了。”
只是一句話之後,他居然便是將所有的情緒都給壓了下去。
這段時間,顧念微也曾試着跟黃齡的親人交流過,可是,他的那些親人,似乎都很害怕跟她交流,只要顧念微一走近,那些人就會趕緊跑開。
黃齡曾經說過,這是因爲,他的親人都沒有見過大世面,害怕會驚擾到了顧念微和宮暮雲。
然而,對這個說法,顧念微和宮暮雲顯然並不信服。
不過,這樣很好,這個黃齡越是隱藏得深,等他被露出馬腳的時候,就摔得越疼!
在這種微妙的相處中,一行人已經是漸漸逼近了帝都。
就在一行人將要趕到帝都的前一晚上,宮暮雲忽然就提議不走了,要在野外宿營!
宮暮雲發話,自然是沒有人敢反對的。
當天晚上,所有人的便是在野外宿營。
如今時節已經是接近了深秋,在野外宿營的話,其實並不怎麼舒坦。
顧念微和宮暮雲有馬車,馬車又大又暖,就算是在野外宿營,自然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是,對於黃齡等人來說,這種感覺就不怎麼美妙了。
是夜,顧念微和宮暮雲睡在馬車裡,黃齡和他的“家人”在車外打地鋪。爲了防備野獸襲擊,他們還用樹葉、樹枝搭了一個帳篷。
因爲顧念微和宮暮雲都在馬車裡,所以,他們就覺得,自己的動作不會被顧念微和宮暮雲發現。於是,搭好帳篷之後,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恭恭敬敬地請黃齡先進去。
而黃齡對於“家人”的恭敬,竟是坦然地接受,然後就鑽進了帳篷裡。
這一幕,全都被車簾後面的顧念微所看到了。
這一幕,很詭異,而顧念微幾乎便可以肯定,這個黃齡,有問題。
“這個傢伙,藏得很深呵!”顧念微慢慢地勾了勾脣角,心裡雖然有些可惜,可是,這個傢伙既然是有問題,她自然不可能再將這個傢伙帶到帝都去!
必須在今天晚上,解決了他們!
顧念微這麼想着,視線就跟宮暮雲交換了一下。
然後,顧念微就發現,宮暮雲看向她的目光,帶着幾分戲謔,“微兒,你想怎麼做?”
顧念微邪氣地笑了笑,怎麼做?既然這個黃齡喜歡演戲,那就讓他演個夠!
想到這裡,顧念微輕輕地抖了抖袍角,“雷震子好長時間沒有嘗過人肉啥味兒了。”
聽到這裡,宮暮雲不由莞爾,“你就不怕,這些還沒有好利索的人,將疫病傳給你的獅璁獸?”
顧念微嘿嘿一笑,“沒關係,我能治。”
說話間,顧念微已經是偷偷地將獅璁獸給放了出來,對着獅璁獸耳語了一番。
獅璁獸那兩隻烏溜溜的眼睛裡閃着亮光,隨即壞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