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 動人瞬間

522 動人瞬間

聚光燈之下,顧七月的肩膀看起來前所未有地柔弱,彷佛只要一點點重量就可以將她壓垮一般。她低頭用右手捂住了嘴巴,拿着話筒的左手只是無力地放在身側,那滾燙的淚水不斷穿透掌心,流淌下來,所有情感在這一刻都宣泄了出來,哭得讓人心酸。

數個月前的那個夜晚,顧七月就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夜空之下,面對着千夫所指,彷佛全世界都站到了她的對立面上,她獨自一人承擔起了所有的毀謗和污衊,堅強地拒絕軟弱、拒絕妥協、拒絕低頭,但卻沒有人知道,她早已經遍體鱗傷。

眼前的顧七月,聚光燈拖曳出長長的影子,蕭索而落寞,脆弱而柔軟,曾經的傷痛,曾經的茫然,曾經的悔恨,曾經的絕望,在這一刻都完完全全爆發出來。

被ANTI打擊的那個晚上,她沒有哭;在SBS演技大賞之上贏得最終大賞時,她沒有哭;在收到“I”作爲聖誕禮物時,她依舊沒有哭……但此時,等待已久的淚水終於再也堅強不下去了。

顧簡書站在舞臺底下,老淚縱橫,幾乎就要崩潰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永遠站在女兒的身後,爲她擋風遮雨;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把那些ANTI狠狠地揍一頓,讓他們知道,這是他的女兒,他最寶貴的女兒,沒有人可以傷害她。但他知道,他不能,因爲女兒想要展翅高飛,他只能站在後方,成爲她永恆的港灣,讓她在疲憊時能夠有一個溫暖的家。可是……可是她還是受傷了,她狠狠地被傷害了。

轉過頭,顧簡書就看到了那片感動的猩紅色海洋,眼光裡閃爍着欣慰的光芒。七月做到了,她終究還是做到了,眼前的這片海洋都在爲她而傾倒,他們將會成爲她的港灣,不離不棄地成爲她最堅實的後盾。

金泰妍小心翼翼地看着身後那涌動的光暈,淚光之中所有紅色都暈成了一片,她曾經看過比這更加壯觀的應援現場,但她卻從來沒有看過比這更加動人的海洋,彷佛所有人都連成了一體,所有心跳都踩着一個節奏,發自內心的情感噴薄而出,讓所有光芒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那一片猩紅色在躍動,擁護着舞臺上的那個身影。

轉過頭,金泰妍就看到了舞臺中央泣不成聲的顧七月,莫名地,她就想起了那句話,“你不是我,你不瞭解我,你也成不了我。”

金泰妍以爲她足夠了解顧七月,她們認識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已經記不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了。在她的眼中,顧七月總是強勢的,彷佛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擊倒她,就連那些男生都比不上她;顧七月總是堅強的,任何挫折和失敗之後,她總是可以再次站起來,然後逆流而上正面將那些困難擊倒;顧七月總是完美的,出衆的實力即使老師都讚不絕口,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爲了公司裡的標誌性人物……

但她卻忘記了,走過那漫長的十年,顧七月身上到底留下了多少傷口,又留下了多少淚水。這一條錦繡之路,佈滿了淚水、汗水、血水……她步履蹣跚、傷痕累累地走到了今天,成就了所有人都不敢妄想的高度。

她是顧七月,是那個別人永遠都無法複製甚至無法靠近的顧七月,同時也是那個心地善良待人熱情卻會受傷會害怕會迷茫會失落的顧七月。

金泰妍整個人都已經支離破碎,在顧七月的歌聲裡,她聽到了劫後重生的喜悅,聽到了化繭爲蝶的痛苦,還聽到了一路荊棘的艱辛。曾經,她和顧七月是同一條道路上最堅定的夥伴,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卻已經形同陌路了呢?

她的錯,是她的錯。

金泰妍用雙手捂住了臉龐,但淚水還是遠遠不斷地滑落下來,她徹底放下了所有情緒防備,陷入了自責的痛苦之中。她傷害了顧七月,卻從來不曾真正地道歉過。她以爲今天鼓足勇氣,來到了歌迷見面會的現場,這就已經是巨大的一步了,但比起顧七月所承受的來說,她的努力着實太過微不足道了。

整個現場都成爲了淚水的海洋,李夕夏站在側臺泣不成聲,即使緊緊咬住了脣瓣,啜泣的聲音還是泄露了出來,擡起頭,李夕夏就看到了臉色堅毅的李然。

李然目不轉睛地看着舞臺中央的顧七月,猩紅色的光暈折射過來,隱約地勾勒出那硬朗的臉部線條,冰山般的面容依舊沒有任何變化,跟周圍的淚水海洋格格不入,臉部線條反而是越發緊繃起來,那種冷冽的氣息迸發出了強大的氣場,讓人根本不敢靠近。

淚水朦朧之中,李夕夏卻根本無法進行思考,她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顧七月的身上,那明亮的聚光燈溫柔地勾勒出她的輪廓,就連墜落的淚珠都閃爍着晶瑩的光芒,然後她就看到顧七月將臉頰上的淚水擦拭乾淨,重新擡起了頭顱。

滾燙的淚水讓眼線花了、妝容糊了,雖然說顧七月今天的化妝本來就比較薄,但此時看起來還是有些狼狽,那紅腫的雙眼更是寫滿了窘迫,淡淡的無奈和苦澀從眼底深處翻滾上來,然後顧七月嘴角的笑容就勾勒了起來,像是擁抱春.天的花骨朵一般,傲然盛開,眼眶裡殘留的淚水再次滑落下來,顧七月擡起右手,乾脆就把臉頰上殘餘的妝容都擦拭乾淨,素淨的面容卻綻放出了讓人根本無法挪開目光。

“抱歉。”顧七月拿起了話筒再次說到,嘴角露出了一抹無奈的淺笑,濃濃的鼻音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醇厚的大提琴,然後她轉頭看向了現場樂隊,輕輕點頭示意了一下,長長吐出一口氣,重新揚聲歌唱到,“陽光灑落的天空……”那猶如象牙琴絃一般的絃音再次撥動,那帶着鼻音的醇厚嗓音就像是紅色天鵝絨一般,溫暖而順滑,現場呼喚、尖叫、哭泣的聲音全部都沉寂了下去,視線牢牢地留在顧七月身上,排除所有的紛擾,安靜下來,側耳傾聽,感受着歌聲裡最真摯最純粹最質樸的情感。

然後現場樂隊就重新奏響了音樂,迎合着顧七月的歌聲,響徹全場,“嶄新蛻變的孩子,朝着天空振翅高飛,振翅高飛……”那圓潤卻清亮的高音拔地而起,猶如圓月彎刀一般,滑出一道美妙的軌跡,牽扯着樂符劃破天際,那漆黑的夜幕剎那間被撕破一道口子,千萬顆繁星紛紛墜落,疑似銀河落九天,“My.Life.Is.A.Beauty。”

沒有任何的準備,輕鬆碾壓高音的演繹,卻又將動人的情感表達到了極致。這一份唱功,在整個韓國歌謠界也沒有幾個,更何況,顧七月剛剛經歷了一場情感大崩潰,此時嗓音狀態並不好。這纔是現場演出,真正的現場表演,再次展現了音樂的精髓、表演的靈魂,讓所有觀衆都揚起下巴,靜靜聆聽。

“閉上眼睛的瞬間,時空凝固……”旋律緩緩落幕,只留下一段嫋嫋餘韻,顧七月的聲音再次出現了一些哽咽,錯過了節拍,不過她卻不着急,等着樂隊把旋律演奏完畢,調整了一下呼吸,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輕聲歌唱到,“我再次想起。”

一曲情感洶涌的“I”終於演唱完畢,顧七月終究還是把這場表演完成了,兢兢業業地。這纔是今晚最動人的瞬間,不是顧七月演繹瞭如此美妙的一首新歌,不是赤子之心們與顧七月心有靈犀,不是顧七月被感動到泣不成聲,也不是風雨之後終於見到了彩虹,而是這一刻。顧七月,作爲一名歌手,即使被打斷了表演,依舊沒有放棄,最後重拾情緒,再次將表演完美地結束,爲這首動人的旋律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這,纔是真正的顧七月,不完美卻又無比完美的顧七月。

演唱已經結束了,但顧七月的聲音依舊在錄影棚裡迴盪着,燈光緩緩黯淡了下來,舞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現場的尖叫聲再次響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淚水就再一次滑落下來,那瘋狂而感動的尖叫似乎永遠也沒有停止的終點,浩浩蕩蕩、轟轟烈烈地迴盪着,讓整個現場都開始地動山搖起來。

顧七月深呼吸了一下,可是來不及做出反應,就感覺到一個人迅速靠近,在她做出反應之前,一個擁抱就狠狠地、緊緊地、深深地抱住了她。這把顧七月嚇了一跳,可是鼻翼底下傳來的清冷氣息,卻是如此熟悉。即使舞臺之上伸手不見五指,但顧七月依舊可以感受到,來人是李然。

這是陌生的李然。

他的情緒是如此澎湃、如此洶涌,彷佛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嚴嚴實實地將顧七月包圍,讓她喘不過氣來。靜下心,顧七月就可以感受到李然胸腔裡那猛烈的心臟跳動聲音,清冷的氣息緩緩將她包圍,然後變得沸騰而炙熱起來,擁抱變得越來越用力,幾乎讓顧七月無法呼吸。

她想要掙脫,但那片刻的溫暖卻讓她有些迷戀,一剎那的猶豫,她就迷失在了這片氣息之中。安靜下來,耳邊傳來那有力而亢奮的聲響,噗通,噗通,噗通……忽然之間,緊繃的肩頭就這樣鬆懈了下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那種紮實的安全感讓她的心跳開始變得平穩下來。閉上眼睛,她貪戀地深呼吸了一下,那清冷的氣息讓沸騰的血液逐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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