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御爵對身後的助理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跟上,然後他邁開腳步,大步向那幢房子走去。頹敗的村落,荒蕪人煙,蕭索的枝頭,棲息着幾隻烏鴉,暈黃的斜陽照射在他的身上,沒有溫暖,卻徒增了一抹淒涼。
穩重的腳步,每一腳,都帶起塵土飛揚,看着沾染上灰塵的皮鞋,有着潔癖的他微微皺了皺眉,然後繼續向前走。
一間隨時就快坍塌的紅色磚瓦堆砌成的瓦房,沒有庭院做遮掩,孤伶伶地坐落在一片空地上,斜向下,散發着令人心情惆悵的哀慼。
柔心雨在吃完飯後,刷好了碗,便回屋裡,躺在牀上休息了。單薄的被褥,並不能驅走她身上寒意,只有緊緊地抱住被褥,蜷縮着身體,她才能感覺到一絲溫暖。
側着身體朝裡,臉看着斑駁的牆面,靜靜地發呆,然後回憶着曾經的幸福,那些遙遠的美好畫面,令她的心口傳來針扎般的刺痛。然後,溫熱的淚水,就不斷地流下。對小澤的,對歐御爵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來,無數個午夜夢迴,她夢見他們一家三口在碧綠的草原上追逐、嬉戲。也曾夢見,充滿着濃郁紅玫瑰香的花房內,他將自己擁在懷裡,霸道而纏綿地擁吻……
“嗚嗚……”她哭着,悲傷地哭着,心口刺痛着,這些年,她很少很少這樣哭出聲,在最痛苦的時候,眼淚總是要在心裡流的。看着他站在豔紅的玫瑰花下,向着別的女人求婚,那時的自己,苦澀的淚水只有在心裡,混合着血液一起流淌。
歐御爵站在房子門口,隱隱約約地聽到女人的抽泣聲,清晰而悽楚的聲音,熟悉的聲音,正是她的。微皺着眉頭,他邁開腳步,踏過門檻,走到屋裡,白色的石灰脫落,斑駁的牆壁。牆壁上還有許多透着光地裂縫。
他懷疑,他的用力地一吼,是不是就能把整間房屋給震塌了?!微微停頓了幾秒之後,他又邁開腳步,循着聲音走去,房門口,一個白色的洋布垂落,像是門簾的樣子,他揚手掀開,窄小的空間內,角落裡的一張小牀上,躺着一個纖細的身影。
薄薄的白色棉被下,微微鼓起的身形在顫抖,牀上傳來她隱隱的抽泣聲,放下簾布,原來這個房間連房門都沒有。
“柔心雨!”他走了兩步,然後停下腳步,厲聲喊道。他的話纔剛出口,她的抽泣聲便戛然而止。牀上的柔心雨因爲哭泣,雙脣此時還微張着,淚水還在墜落着,整個身體僵硬着,不再顫抖。
是她聽錯了嗎?爲什麼剛剛會聽到他的聲音?那麼熟悉,那麼近。一定是她聽錯了!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樣頹敗的地方,身體微微動了動,裹了裹身上的棉被,閉上眼,淚水又落下了不少,在心裡,她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他,他已經愛上了別人。也不要再想小澤,因爲他現在肯定過得很好。
她的這樣反應,令歐御爵的雙眉皺得更緊,心口倏地升起一抹氣惱,“柔心雨!”他又沉聲說道,這次聲音裡夾雜着不容忽視的威嚴,大步向前,走到她的牀邊,掀開她身上的薄被。
“啊——”這次她又清晰地聽到她的聲音了,而且還感覺到身上傳來的薄涼,她驚叫出聲,然後轉頭,在看到那張熟悉無比的俊臉時,她的心臟窒息了,那一瞬,是停止了跳動的。
蒼白如紙的臉蛋上,掛着幾縷清晰的淚痕,眼前的女人,這張熟悉的臉,已不再是多年前的那張嬌嫩細滑的,他印象中的樣子,雖然一樣,但也沒有妙涵的臉來得細緻光滑。
若以前的她是一朵嬌豔的紅玫瑰,那麼此刻,這個躺在牀上的女人,已經是一株繁華盡失凋零的紅玫瑰了。殘破而不堪,他的心口,有根弦震動了幾下。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而且是在她如此狼狽的情況下。震驚了幾秒,她慌張地別開視線,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在他的面前,她儘量保持地自然,保持着鎮靜。、
“你怎麼來了——”坐起身體,她擡首,微笑着看着她,鎮靜而自然,雙眸中的溼潤硬是被她逼了回去。可是她不知道,那張清麗蒼白的小臉上,還殘留着的淚痕早已泄露了她此前的狼狽。
見他沒有說話,她又慌張地下牀,雙腳踩在地面上的一雙土色的布鞋上,低頭的瞬間,看見他的一雙皮鞋上沾滿的灰塵時,心裡閃過一絲異樣。再看看自己腳上的這雙布鞋,這雙大媽爲她用舊衣服做的布鞋……此刻,她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用無地自容來形容了。
站起身,她的頭,未及他的肩膀。空氣此時彷彿凝結了般,令她覺得呼吸困難,很壓抑的氛圍,她不知該如何打破這樣的尷尬。
“你喝不喝水?我去給你倒!”無措着,她慌張着說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結果說出這麼一句,說出後,她才後悔。哪來的水?家裡連個熱水瓶都沒有,難不成要她喝冷水,此刻,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歐御爵一臉陰沉着,一雙犀利的眸光,看着這個慌張無措的,骨瘦如柴的女人,“跟我去美國!小澤他哭鬧着要你!”終於,他沉聲着開口,嗓音裡帶着份不自然。
聽說小澤,她的心口一個陣抽緊,鼻頭就泛起了一股酸澀。然後又回味他說的話,才瞭解,他是爲了小澤來找她的,不然,自己還期待是什麼原因呢?在心裡,她暗暗地自嘲着自己。
“那麻煩你回去告訴他,就說,就說我去火星上去了,他就會明白的!”她哽咽地不自然地說道,曾經,她也擔心過自己會因爲喝酒而喝死,她就對着小澤說,如果媽咪哪天不見了,那麼一定是去火星了,要等小澤長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會回來的。
她的回答,讓歐御爵的臉上泛起一絲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