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人一愣神的工夫，李天宇就繼續說開了。
“這瓶子撇口，長頸，垂腹，圓足外撇，器形無可挑剔，幾近完美。”
李天宇圍着方柱展櫃轉了一圈，又說：“瓶身上青花纏枝，牡丹點綴，技法也很純熟。”
吳明哲一聽，李天宇這傢伙說得頭頭是道啊。
不對，應該說是編得不錯。
呂曉燕也很驚訝，沒想到這個人還真是懂一些古董術語。
“通體青花紋飾，裡口沿繪忍冬紋，勁環蕉葉紋……”李天宇繼續說道，“這其實是一支洪武青花玉壺春瓶。”
丁浩吃了一驚。
如果李天宇一開始是在胡說八道，正好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的話，那這“青花玉壺春瓶”的名字一出，就說明這確實是個行家了。
至少，也是經常接觸古董文玩的人才能認得出來。
李天宇：“我說的對不對？丁大鑒定師？”
看到丁浩沒言語，吳明哲算是明白了。
李天宇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吳明哲嘿嘿笑着，拍了拍丁浩的肩膀：“怎麼樣？沒騙你吧？這位……是真正的專家……”
丁浩這才反應了過來，反脣相譏：“是，沒錯，這確實是青花玉壺春瓶，但你能說出這個，也不能證明就是專家啊，最多就是個愛好者，看過相關的信息罷了。”
吳明哲生氣了，指着丁浩：“你胡……”
李天宇攔住了他，笑着說：“那我再跟你說一些新鮮事兒，怎麼樣？”
丁浩怔住了，心裡覺得奇怪：“什麼新鮮事兒？”
李天宇又看着那支青花玉壺春瓶：“這件漂亮的瓷器，你們打算賣多少錢？”
丁浩伸出一個手掌：“五百萬。”
李天宇搖了搖頭：“別說五百萬了，我看五千塊都有點高了。”
丁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李天宇沒有理會對方，自顧自地說：“你這瓶子的做工和釉色是不錯，放到哪都是個寶貝，但卻不夠舊。”
丁浩臉色一變，聲音陡然間增大了不少：“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你這意思是說我們這兒擺出來的是假貨了？”
其實，只要是個懂行的人就應該聽出李天宇的意思了。
所謂“不夠舊”，意思就是贗品、假貨。
古玩行當中，有句話信奉“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都不會把話說得太露骨，多少要給人留些面子。
呂曉燕聽了，也是臉色一變，擺在這裡的可都是精品，不可能是贗品的。
李天宇這麼說，確實過分了。
顯然，就連吳明哲也有點心虛了，小聲說：“天宇，你可別亂說了啊，這可不是小事兒。”
李天宇擺擺手，讓他安心。
“要說是假的，那就有些冤枉你們了，這隻瓶子器形完美，胚質也確實是老的，外形上幾乎看不出破綻，但是……”李天宇指着瓶身上面的圖案，“這釉彩卻是新上的，而且不會超過三個月。”
“你……你別信口開河了你！”
這還得了！
這件玉壺春瓶可是從總店調過來的精選古董，如果真像李天宇說的那樣，是件贗品，那問題可就大了。
呂曉燕反而有些擔心了，他對丁浩說：“要不，讓葉伯過來看看，萬一……”
丁浩看了李天宇一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確實是這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總店搞過來的東西，如果真的有問題，那就必須及時發現和上報，時間長了，那就是這邊的責任了。
十幾分鍾後，葉伯過來了。
“葉伯”本名葉富國，以前在老式的典當行工作了很長時間，一直做到了朝奉，行內的地位很高。
呂曉燕和丁浩三言兩語的將事情說了。
丁浩指着李天宇說：“葉伯，是、是他說的。”
葉富國：“你說的？”
李天宇點點頭：“對，是我說的。”
接着，李天宇就大概將自己剛纔的說法又重複了一遍。
葉富國琢磨了一下，馬上想到了什麼：“你的意思，這是用了真坯假彩的造僞方法？”
李天宇點點頭：“本來我只是看這瓶子有一些不協調的地方，但不敢肯定是什麼，後來我看得仔細了，纔看出來，您看……”
李天宇指着瓶身上一處瑕疵說：“這是縮釉，也叫短釉，是屬於燒製工藝不成熟造成的瑕疵，明朝初年以前的瓷器上很常見，但是這種瑕疵如果出現在洪武青花瓷上，就非常奇怪了。”
葉富國不禁點頭，明清的瓷器由於燒瓷工藝的進步，已經非常完美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瑕疵來，而這隻玉壺春瓶上面，隨便一看就有四五處，太過於顯眼了。
“這叫造疵，也是比較常用的造僞手法。”
李天宇嘆了口氣：“這位工匠的技術不錯，連瑕疵都做得很像，但是出現在這隻瓶子上，真的是畫蛇添足了。”
葉富國越想越有道理：“小丁，打開展櫃，把瓶子拿出來仔細檢查一下。”
其實，葉富國心裡已經有數了，李天宇說得沒錯。
將青花玉壺春瓶拿出來，也只是不死心，再確認一下罷了。
丁浩小心地將瓶子拿出來，葉富國負責檢查。
片刻之後，葉富國嘆了口氣：“李先生，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真是多虧了你呀。”
李天宇連忙謙虛幾句。
葉富國又對丁浩說：“下次總店再送東西過來，每一件都必須嚴查，如果你遇到拿不準的，必須找我再確認一遍。”
此時，丁浩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只得不停地點頭稱是。
這件青花玉壺春瓶確實是丁浩負責接收的。
當時他覺得總店過來的東西肯定不會有問題，連看都沒有看，就直接簽了字，誰知道好巧不巧，出了問題。
吳明哲拍了拍丁浩的肩膀：“記住你師傅的話啊，要不然真出了事，把工作丟了是小事，這萬一因爲售假被人舉報了，那你可就完蛋了。”
李天宇費了半天口水，便坐在店內的茶桌前，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
呂曉燕這時纔好奇地打量着李天宇，發現他還真是挺帥氣的，特別是在點評古玩的時候，妥妥的專家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