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縣，許仙自金山寺歸來。
白素貞極爲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還有他身上那股刺鼻的煙火味道，令她極爲不適地皺了皺眉頭。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
“相公今日怎麼早早的回來了？”白素貞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時間，許仙此時應該還在保安堂。
許仙清了清心中的雜念，展開笑顏：“娘子，我今日去金山寺上香，祈求神佛保佑你與腹中孩兒平安；對了，我還見了位叫法海的大師，探討了一些事情。”
白素貞心中咯噔一聲，關於這個法海她素有耳聞，法力高深莫測，且手段無情。
對妖類之屬從不存憐憫之心。
就算是身爲仙家弟子，但尚未褪去妖身，也不敢輕易招惹他；更何況他背後還有一個勢力龐大的佛門，就更讓人忌憚。
平日裡自己總是避免和這類擁有法力的修行者接觸，沒想到許仙居然主動撞了上去。
誰知道那老和尚會不會已經看破了相公身上沾染的絲絲縷縷的妖氣？
自己雖然不甚懼他，但也沒必要惹事生非，被他糾纏上又難以脫身；何況自己有身孕在，真的不想在這段時間被法海找上門來。
“那，相公和法海大師都說了些什麼？”白素貞強壓下心頭的慌亂，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正常。
許仙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伏下身子蹲到牀邊握着白素貞的手：“只是一些關於賜福之類的。”
白素貞默默鬆了一口氣，看了自己的身份暫時還沒有暴露。
“對了，最近感覺身體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到累？”許仙話語滿是溫柔，“姐姐剛送了些肉和小食來，晚上我燉湯給你喝。”
白素貞雙腮微紅，相公還是一如既往的貼心溫和，他一直是那麼善良的人。
但事態似乎有些隱隱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相公不知從何處得來的仙道功法，而且練習起來進步極快，就算是自己也有些就驚異於他的天資。
可能是因爲人類的軀體本就適合修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相公居然已經能夠引動真元御氣，馬上便可以凝結仙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才？自己居然撿到了寶？
但師父那邊又該如何解釋，如果相公繼續修行下去，這一世因果又該到何時才能了結？
不，其實相比於成仙，一直廝守下去也是件很好的選擇。
在於許仙相處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白素貞的想法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有時候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未曾修仙，只是個普通的人間女子，與許仙相守到老也是件極美好的事情。
七情六慾，果然是人間最吸引人，也是最容易讓人沉淪的東西……
白素貞輕輕搖了搖頭，“不累呢。”
“其實，我們還討論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許仙頓了頓，想起之前的那次談話被打斷，他輕聲道：“法海大師問我，對妖怪有什麼看法？”
白素貞臉色陡然變得蒼白。
娘子，居然如此介意自己的身份嗎？
還是說，她是在擔心我知道真相後，會嫌棄恐懼？
應該是後者吧……
白素貞感覺自己心臟開始狂跳，在許仙面前，即便修行千年的心境也難以平靜下去，她緊握着許仙的手，似乎在害怕某些屬於自己的東西，在下一秒便會離自己而遠去。
她很快便發現了自己的異常。
千年的時光中，短短的相處相合，初嘗人間情慾的自己，居然已經完全離不開眼前這個男人了。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
在這一刻，她居然感到比成仙無望更濃郁的恐懼和無助。
“那相公有什麼看法？”
“法海大師說，妖類極盡兇殘暴戾，食人精血爲生。”許仙緩緩開口，語氣平淡：“所以，他主張用霹靂手段，降服一切可能作祟的妖類，永鎮佛光地下。”
隨着許仙的話語，白素貞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緊咬貝齒。
果然，未褪去妖身，便要遭到人間的敵視排擠！
可法海偏見，難道連相公也是如此認爲嗎？一念至此，白素貞有些心神搖動。
“但要我說，法海大師這話不盡正確。”許仙話鋒一轉，“我就覺得，妖類也有善惡之分；世間萬物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心念卻是各不相同，善惡歸於心，而與身份無關。”
“就算身爲人，爲非作歹兇殘者也與邪魔無異樣；身而爲妖，良善溫和者也勝過仙佛；無需爲身份之別而以偏概全。”
“你說呢？娘子？”
眉頭逐漸舒緩，白素貞小嘴微微張開。
這……這些話真的是從相公嘴裡說出來的？
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開明瞭，難道是修煉仙法導致心性也發生了變化，或者說，難道法海已經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在試探自己？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白素貞硬着頭皮，想來想去也尋摸不到其他的說辭。
許仙挑了挑眉毛，緊接着問道：“既然如此，娘子就沒有什麼秘密想要告訴我的嗎？”
“你我之間，哪裡有秘密嘛……”白素貞越發的相信許仙是來試探自己的，更是堅定了自己絕不鬆口的信條。
“呼……”
許仙長嘆了一口氣，略顯遺憾的說道：“娘子，我本以爲你我已經足夠親密無間，沒想到你還是不肯相信我。”
“你這個……小妖精。”
白素貞愣住了。
這是搞什麼，說情話？還是雙關？
可我真的是個妖精沒錯啊，這該打的許仙，現在居然如此油滑，我居然有點看不透他了！
“相公說笑了。”白素貞尷尬地笑了笑。
“到現在你還是不肯說實話，”許仙笑吟吟地站起身，攬住她的肩膀，貼到耳邊輕聲說道：“你和小青，都是妖吧……”
白素貞的瞳孔猛然縮成了針尖般大小，許仙能感覺到這個句話出口後，她的身子變得僵硬，手掌開始不自主的握緊。
她不自覺的想要把身體從許仙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別怕！你是我的娘子，不管你是人是妖，從來都不會改變。”
許仙眉眼含笑，他抱的極緊，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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