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這還真是。
看着眼前那彷彿積木一般的世界，沒有任何藝術感，整體感的被堆砌在了一起。
這裡有復古的閣樓、有扭曲的高塔、有斷劍橫陳的池子、有被劈開的葫蘆、有無頭的屍體、有燃着火焰的巨大燈座讓面不滿裂痕。
有巨大的畫卷，高懸虛空，它的中間裂開了，裡面畫着火海與冰山，有可怕的高溫與低溫不斷從裂開的畫卷中流淌下來。
有詭異的東西，只有一張嘴巴與一隻手，機械式的重複着啃食的動作，蹲在遠處不斷進食。
有一隻無比巨大的猿猴，帶着無窮的兇焰，扭曲了四周圍的空間，卻永恆的凝固在了那裡，被人斬斷了，當中劈開，它精神永恆的凝固在了那裡，斷裂的位置上可怕的刀氣縱橫，在不斷進行剿滅，摧毀了肉身不夠，靈魂也不夠，逃逸的意志也被鎖定，要將它徹底泯滅。
有古怪的空間，裡面無比空曠，有巨大的湖泊，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是那麼的寂靜，可當你眨眼過後立刻發現裡面騰起了萬丈波濤，湖水化作可怕無比的巨獸，瘋狂的攪碎着一切靠近之物。
不僅如此，這片世界所有的地方，都交纏着一股讓人窒息的味道，對精神有着極大的感染，莫名的會陷入一種狂躁的情緒當中。
那種‘情緒’，深深的影響了這裡，這這片世界充滿了灰色。
“因爲臨終嗎？”
感受着四周圍的氛圍，李素輕輕道。
“沒錯！”
姜瞳點了點頭，輕輕道：“當真正的終點來臨的一刻，能接受的無疑少之又少，絕大多數都會忍受不住陷入狂亂之中，即便說高高在上的至強的生命，當死亡來臨，事實上依舊和凡俗沒有任何區別。”
李素聞言，笑着道：“生命的本質是求活，死亡無疑是生命最爲抗拒的狀態。
只要還是生命，就免不了對死亡的恐懼。
這一點，放在修仙者身上，就更是如此不過了，畢竟修仙，求的就是長生，是不死，是最爲抗拒死亡的存在。”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這些至高生命？”
姜瞳怔了一下，明亮的眼眸忍不住的上下打量李素，這個解釋無疑相當另類，聞所未聞。
“師叔，你這話錯了，大錯特錯！”
一旁，卻見小丫頭忽然眼睛兒一亮，那模樣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沒等姜瞳開口，就第一時間就反駁了起來，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大聲道。
呃？
李素直接被反駁的整個人愣了一下，主要是沒想到對方反應那麼大，第一時間反駁不說，還給他貼上了一個大錯特錯的標籤。
“不知道，我哪裡錯了？”
他有些疑惑，畢竟剛纔的話題，只是說精神世界會這樣，很正常。
若然不是如此，這裡的情緒也不可能如此這般，算是用實事是說話了。
這都能錯？
“我輩修士修的是大道，求的是至理，踏上這修行之路，長生不過我等前進的目標所產生次要效果而已，豈不聞朝聞道、夕可死矣？
所謂修道，走的就是一條逆天而行的路，正該勇猛精進，一往無前纔對，若是連生死都看不破，畏懼死亡的話，何談成仙問道，立足雲端之上？”
小丫頭目光之中帶着一抹輕蔑挑釁之色，得意洋洋的開口。
“師叔卻說修仙者，求的只是長生？這豈不是大錯特錯？”
聽完對方的話語，李素嘴角忍不住一抽，臉當場就黑了。
這丫頭文化水平確實不錯，朝聞道、夕可死矣都給她用出來了，書沒少看啊，說的頭頭是道，一下子將修仙這個職業，拔的高高在上。
但是，在你開口反駁我之前，能不能別斷章取義？
還以爲話題錯了，結果居然給他摘錄了一段出來進行反駁。
這行爲，和那些說什麼這件事兒啊，拋開事實不談，事實都不談，我還和你談個犢子！
一瞬，李素多多少少有些理解，爲啥姜瞳對於自己這個師妹，能動手，絕對不嗶嗶了。
這會兒，他都想動手了。
不過，考慮到互相之間的性別問題，以及他和對方也沒那麼熟的關係，既然對方喜歡拋開事實不談，那就不談吧。
李素無聲的笑了笑，並沒有去反駁對方，點頭贊同道：“嗯，你說的沒錯。”
修仙就是爲了求道？或許對於一些人而言，是一切。
但對於某些人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並且這部分人才是大多數！
而且，看着小丫頭片子反駁自己的話語，那語氣很明顯是在背書，應該是某個前輩的話，並且看內容誤差，不超過五個字。
李素明顯帶着敷衍的態度，小丫頭越發的不服氣了，什麼叫沒有錯？本來就是如此，我輩修士就該有大毅力、大勇氣，唯有如此，才能破除彌彰，成就超脫。不然還修什麼仙？不如回家種地。
沒錯，師傅就是這麼給她說的，師傅還能錯？
一旁，姜瞳目光之中也有奇異神色，她自然也知道小丫頭是在斷章取義，因爲這破丫頭經常這樣，操着一知半解的知識，常常搞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不過，雖然丫頭的話語有些不合時宜，但這份理論，無疑纔是主流。
不只是上清派，所有名門正派基本上都是如此。
還記得第一次自己被門派裡面的長輩帶來的時候，那會兒前輩對於這精神世界的評價就很低下。
這裡的，絕大多數都是失敗者，只有少部分，值得體悟。
理由也很簡單，因爲死掉的大部分，在臨終一刻所留下的情緒都是不想死，都是害怕死，滿滿都是對於死亡的恐懼，以及對自身慾望的難以割捨。
比如自己左手邊，一定距離外的那巨大的金山，裡面堆放着各種寶物，充斥着貪婪。
還有下方，那邊有美女虛影無數，被情慾覆蓋。
還有巨大王座、有無人的帝駕、有龍肝鳳髓的酒宴等等，等等。
可以這麼說，若然不是此地有特殊好處，價值極爲驚人，門中前輩是斷然不會帶她前來這裡。
因爲這裡充斥着無窮的慾望，因爲對死亡的恐懼而誕生的慾望。而很顯然的，這些東西對於修道人而言，毫無疑問是最大的毒藥，是不能觸碰的禁忌。可以說最初跟隨長輩前來的幾次，都被重點教育，在心底劃下了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
素那明顯帶着敷衍的回答，很明顯他不只是不覺得自己的話錯了，對丫頭提出的修仙就是爲了問道這句話本身，也不認同。
這讓姜瞳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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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並沒有解釋的打算，首先說了這丫頭不一定能懂，然後這破丫頭顯然屬於嘴沒把門的類型，這會兒要把她給辯傻了，指不定趕明兒上清某位大佬就來找他談心了，並且以她斷章取義的能力而言，李素有預感，一旦真的有大佬過來，絕對是處於勃然大怒，恨不得清理門戶那種。
雖然李素有自信，大佬來了也能給他辯歪了，但萬一要對方那會兒腦子不清醒，不打算討論，直接上手呢？
於是，李素直接轉頭，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個精神世界之上。
來的時候的景象，給了他相當大的壓力，感覺西遊記這個世界的妖魔鬼怪，恐怕會比自己預想的要強，不是一般的強。
無疑，這讓李素有點悲觀。
但是人只要還活着，就得不停的掙扎，特別是李素，哪怕真成了鹹魚，也得找機會給用菜刀的人一尾巴。
萬一翻盤了呢？
所以，此刻這片世界他很期待。
期望這精神世界能夠給他一些驚喜，讓他能快速提升境界。
雖然按照姜瞳的話語，收束了自身精神，可很顯然他的精神力太過強大了，哪怕遊離開來，依舊擁有者絕對的控制權，不會輕易的被四周圍同化，侵染。
而在他認真仔細的觀察片刻後，還真發現了什麼？
當即，李素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接住了面前飄過來的一角碎片。
似乎是一片衣角，來自某個人的記憶，入手瞬間，立刻感受到了相當的重量。
裡面擁有不少的精神力，以及相當數量的天地靈氣。
忍不住念頭微微一動，李素擊潰了那部分精神力，將其徹底打散，然後一吸。
下一秒，他眼神兒忍不住的亮了起來。
好東西啊！
明顯感受到自身精神被加強了，雖然很少，指的一絲。
不僅如此，裡面的天地靈氣也被李素汲取了，融入到了自己的精神之中，數量也不多，大概足夠他進行一次功法運轉，產生出一絲上清仙氣。
無疑，這點提升，對於目前的李素而言，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畢竟，他的需求量，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忍不住的擡起頭，李素看向了這片巨大的灰色空間，若是這裡的全部呢？會有多少？
李素修行速度之所以下降，其主要原因可不是他吸的太慢，更多是不能敞開了吸。
若是能夠找到一個無窮的源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很顯然的，此刻，此地，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個超乎想像的好地方，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如何帶回大量的散落精神。
畢竟這玩意裡面充斥着亡者的思維，直接通過精神攜帶的話，數量會有很大限制不說，吸收太多的話，就算是他也難免會被影響。
被亡者替代倒是不會，但依舊得清理，這也得消磨時間，不只如此，以精神力吸收帶回去，能帶走的數量也不會太多。
看着李素的動作，姜瞳有些遺憾，對方明顯不打算說下去了，宗門的價值觀，她雖然也認同，但內心深處也渴望還有其它的答案。
不過她很快調轉了自己的情緒，畢竟這個問題比較離經叛道，和上清派前輩傳遞的價值觀完全不同，不適合討論，特別是不適合在小丫頭這邊討論。
這丫頭，屬於記憶力一流，但理解能力三流。
就剛纔的話，就是長輩的話，當時她也在，回憶一下，嗯，一個字都沒改。
李素的言論，要被這丫頭聽過去了，極大概率會出大事。
當看到李素將遊離的精神力打碎吸收後，放棄了這個話題，轉而道：“看來不需要我多嘴了，師叔已經發現了這個精神世界最大的好處。作爲純粹的意識的碎片，已經沒有主人的它們，我們是可以進行吸收的。”
說到這裡，姜瞳不由掃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丫頭，這還真是貨比貨要扔，帶師叔來，是真輕鬆，一點都不費勁，一路過來幾乎都不需要太多的解釋，對方瞬間就能理解，察覺四周圍的情況。
反而是旁邊那個小丫頭，注意看，她氣了一會兒，注意力就分散，然後她直接掏了一個拳頭大的記憶，直接張嘴吞了。
面對這一幕，姜瞳俏臉都黑了，拉的老長，美貌都被影響了。
你是金魚嗎？
狠狠吸一口氣，擡手就是一巴掌，在對方嚥下去之前，將其嘴裡的意志碎片給震碎了。
看着對方嗷一聲，隨後淚汪汪的看着自己，一臉自己爲什麼要打她的模樣，姜瞳忍不住的心累。
沒理對方，姜瞳依舊看着李素道：“不過，師叔還請注意，即便說將精神打碎了，裡面依舊還是有不少意識殘響，會對精神形成一定壓迫的，數量不宜吸收過多，會被這些殘響影響是其一，太多了的話，也會讓自身精神力變得不穩定，反而會被這片世界反入侵，同化掉。”
雖然是說給李素聽的，但聲音卻如雷鳴一般在小丫頭耳邊響起。
小丫頭一個激靈，然後越發的委屈起來，她自然也知道直接吞食精神的後果，可她不一樣啊，她修煉了特殊功法，大荒經，擁有那個功法之下，就算直接吞掉，影響其實也不大。
看着小丫頭的反應，姜瞳徹底無言了，狠狠的盯了一眼對方，嫌棄的不行。
雖然說因爲修行功法的關係，她直接吞，問題不是很大，但是你是不是忘了，這樣一來回去後，意識混亂會持續相當一段時間？
這笨蛋，是不是已經把上清試練，給忘了？
意識混沌的情況下，你要怎麼參加之後的上清的心境考驗？
該死，這腦子，到底是怎麼成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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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姜師妹，沒想到這一次居然來的這麼早？”
就在姜瞳打算繼續爲李素進行講解的時候，很突然的，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這聲音極爲輕柔，帶着莫名磁性，能潤入心扉。
下一秒，但見數道身影出現在了三人身旁不遠。
一共四人。
一個，軀體上有纏繞雷霆，不斷鳴響。
一個，內部有七色光昏，將其環繞。
一個，妖嬈，氣息飄忽不定，散發着桃花香氣。
最後一個，也是開口之人，本尊顯兆而出，身軀高大，樣貌不凡，且頭頂有光昏閃耀，如太陽一般。
毫無疑問，四人都極其不凡，精神意志很強，都顯現出了非凡異象。
剎那間，姜瞳眼眸一動，隨即轉頭看向了聲音響起的地方。
“好久不見，軒轅師兄、張師妹、王師兄、林師妹。”
幾人微微一笑，打算說什麼，不過在當看到李素，特別是發現李素精神體不是女性，而是男性的瞬間，衆人忍不住的一怔。
對方身上明顯有着姜瞳意志殘留，也就是說人是姜瞳帶過來的。
而很顯然，通常前來精神世界，除非是道侶關係，不然即便帶人，也只會帶同性，而不是異性，畢竟精神接觸比之肉體接觸，要更加毫無遮攔。
因此，幾人臉上都露出了怪異之色。
但見帶着妖嬈氣息的精神體直接走到了姜瞳的身邊，她好奇的看了李素好一會兒，然後轉頭看着姜瞳道：“曈曈姐，所以，這位這是我姐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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