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翔啼笑皆非,轉而一想,神環說得確有道理,因而也就不以爲忤。
也就片刻,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連忙收攝心神,渾身放鬆。
趙翔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不管在什麼時候,尤其是現在,危險環視,狡詐橫行,更需如此,絕不能露出半分身懷異寶的信息。
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身穿灰衣,帶着滿臉疲憊,推門進來了。
門後微弱的逆光,將他修長單薄的身體映襯得模模糊糊,更顯出一種令人心酸的滄桑,與他那年齡極不相稱。
只有那黑裡透亮的眼神,似乎還暗示着這個少年該有的純澈真誠。
在未踏入修真門檻之前,若是在如此微弱的燈光裡,趙翔不會看清這少年面部表情的。
然而如今的他,經過無名老人留在神環內的那縷殘魂的改造、錘鍊、提升,已經從一個年僅十歲的普通少年,一躍而進修真者凝氣期的第三層,因而其目力自然遠超這些所謂的外門弟子,就是與那邁入凝氣期第六層的掌門小師弟唐彪,也有得一比,甚至略強稍許。
此刻,假如給他一把低品飛劍,再稍作訓練的話,趙翔絕對可以駕馭飛劍自由飛行,只是對於這些,趙翔儘管心中瞭然,但爲了隱藏實力,也不得不忍痛割愛,只在心中想想罷了。
黑眼睛少年一推門進來,驀然中擡頭,看到坐在牀邊的趙翔後,黑長的眉毛動了動。
不過他迅速調整好了情緒,從口袋裡掏出火石,連打幾下,才點亮掛在牆壁上的松子燈。
他雙手抱在前胸,將趙翔仔細地打量一番,長嘆一口氣,便不再理會,躺下仰頭就睡。
趙翔也絲毫沒有放在心上,摸了摸餓得扁下去的肚子,想到明天要交差的十石木材,就算起個大早,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將這個任務完成。
按下左思右想不表,趙翔從包裹內拿出紅薯幹,嘎嘣嘎嘣地嚼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也許咀嚼紅薯乾的嘎嘣嘎嘣聲驚動了對面牀上的少年,趙翔眼睛的餘光,瞥見了他翻了一個身,接着兩手往後一撐,迅速坐了起來,半張着嘴巴,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拿着的幾片紅薯幹。
黑眼睛少年連吞了幾口唾液,雙目仿若粘在趙翔手中的紅薯幹上,結結巴巴地問道:
“能、能給我幾塊……吃吃麼?”
趙翔隨手扔過去幾塊:
“行啊,吃吧,如果不夠,我這還有,保管你吃飽。”
少年兩手接住趙翔扔過來的紅薯幹,連塞了三四片到嘴裡,狼吞虎嚥中就把趙翔扔過來的紅薯幹,吃個精光。
趙翔見狀,又扔過去幾塊。
少年餓狼撲食般的一把抓住,胡亂地塞進嘴裡,再跳下牀,抓起牀邊桌子上的杯子,倒了兩杯水,咕咚咕咚地喝進肚裡。
“他媽的,爺爺我三天沒飯吃了,那個吳仁義,小娘養的,盡剋扣我的口糧。兄弟,謝了。咦,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一邊摸着肚子,一邊雙目放出憤怒的光芒,狠狠地罵着。
趙翔報出了姓名。
“你就是趙翔?”少年頓時一愣神,脫口而出,“就是那個資質平庸的混靈根趙翔?靠開後門削尖了腦袋才擠進五嶽派門檻的趙翔?……嘿嘿,吳仁義將這些消息散佈得到處都是,我看你,嘿嘿,這回在外門弟子中風頭正勁,紅得發紫吶。”
看到搖曳的燈光裡趙翔尷尬窘迫的臉部神態,少年也自覺羞赧,拍了一下腦袋。
他低聲笑道:
“兄弟,看來你也就十一二歲吧?我叫張強,今年十五嘍。現在外門弟子中,沒有不知道你的,你也別怪我剛纔那麼說,說真的,我還是挺佩服你的,歲數這麼小,就來五嶽派,了不起。混靈根,混靈根怎麼了?就不能修真、修仙了?那些什麼水靈根啦,金靈根啦什麼的傢伙,直到死都沒有修成正果的,不是大有人在麼?”
趙翔臉上神色略轉,無語苦笑,又給張強扔過去幾片紅薯幹。
張強順手接過,放嘴裡一片,不緊不慢地咀嚼着。
“趙翔,留着自己吃吧,你剛來,”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道,“很多東西不明白,歪門弟子負責處的吳吃人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滿肚子壞水,等你明天干過活就知道了。他奶奶的,他簡直不拿我們這些外門弟子當人看。”
“啊?!是吳吃人?還是無恥人?”
趙翔一愣,眼前立即浮現出外門弟子負責處那個美其名曰吳仁義的傢伙,轉瞬之間對他態度變化三次,立馬覺出這個“吳吃人”或者“無恥人”的稱呼,神妙極了,非他莫屬,好像這個名字就是專門爲他這號人量身定做的。
但是他心裡實在拿不準,對方說的是不是他,於是擡頭望向黑眼睛的張強。
“你看到他沒有?就是負責安排外門弟子工作的那個吳仁義,”張強狠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咬牙切齒,“他也是個外門弟子,不過靠着花言巧語爬上去的,據說已得了某種修煉功法。別看他長得英俊帥氣,可對付外門弟子的手段卻是狠辣極了,私底下大家都這麼叫他。”
趙翔開始整理牀上的包裹:
“我知道你說的究竟是哪個了。今天我去總負責處報到看到他了,他吩咐我從明天起每天砍材十石,否則免了三餐。”
“啊?”站在牀邊的張強,驚詫擔心得一屁股坐在了牀沿上,“兄弟,你莫不是跟他結了什麼深仇大恨不成?”
“怎麼了?”
趙翔正在給包裹口打活結的手停住了,一臉疑惑地看着對方。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張強盯了趙翔很長一段時間,最後以一副極度同情的眼光看了看他,無奈道:
“你肯定得罪那吳吃人了。當初,我因爲跟他吵了幾句,就被他修理,砍了整整半年材,這飯也沒有吃過幾回,那個慘哪,只得滿後山地去找野果掏鳥蛋度日,現在就是想想也都後怕不已。每天十石材啊,那是多恐怖的數字啊,怎麼可能完成得了?再說啦,你才這麼高,這麼大,天啦,算了算了,你的乾糧我也不吃了,你還是留着給自己吧,以後,唉……”
看着趙翔愈來愈陰沉的目光,張強嚥下了後面的話,從牀沿上刷地擡起屁股,走到趙翔面前,將手中剩餘的乾紅薯片,全部塞到趙翔手裡。
張強再用可憐的目光打量了趙翔一眼。
他深嘆一口氣,轉身回到牀上,重新蓋上被子躺下。
一會兒張強便進入了夢鄉。
趙翔聽到對方均勻的呼吸,還不時聽到他牙齒輕輕磕碰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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