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啓章雖不說對何衝已經佩服到五體投地,但也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是造詣不一般,所以哪還有初時的惡劣態度,現在不過是裝樣子擺架子罷了。
說白了就是想抻抻自己的面子,畢竟剛纔還各種瞧不上,要是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也實在是說過不去。
但即便如此,蔡啓章也還是表現出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坐吧。”蔡啓章連連指着沙發,見何衝坐的遠了點,還很不高興的說道,“你坐那麼遠幹嘛,往這邊點,別說什麼我再聽不到。”
“好嘞。”何衝也不客氣,挪着屁股就湊到了對方旁邊,“老爺子,你想讓我先點評哪件東西?”
“就這個吧!”蔡啓章尋思半響,指着一件最大的瓷瓶說道,“這件東西你要是也能說的對,我就服了你!”
蔡啓章指的哪件瓷瓶是個粉彩的隋唐演義故事圖雙獅耳瓶,聽名字就知道上面的內容,整個瓶身顏色絢麗,上繪着隋唐演義裡的故事人物,非常逼真,瓶頸左右兩邊分別是獅頭做耳。
而且這個瓷瓶非常大,足有半人多高,光重量就不輕,這滿桌子的東西,光這一件便佔了大半地方。
“這件東西啊。”何衝也沒起身,就那麼隔遠看着,端詳了一會兒後說道,“讓我怎麼說呢。”
“怎麼?被難住了?”蔡啓章有些得意,“我可提前說明白了,要是這件東西你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照樣給你趕出去。”
“哈哈哈,老爺子倒是直性子。”何衝不以爲意,笑道,“這件東西乍一看不像真的……”
“哦?”蔡啓章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看來何衝所說的跟他所想的已經重合到了一起,“怎麼講?”
“你看這裡,這朵牡丹,一個線條微微的有些扭曲,顯然是畫作之人的手抖了一下。”何衝先撿着不好的地方去說,“還有這裡,獅耳的金色未及底,着實讓人不看好,並且寶光不顯,亮光有餘,嘖嘖嘖……”
“哈哈哈哈,好小子,還真是本事不小。”蔡啓章高興的拍着何衝的肩膀,早就忘了適才想抻抻面子的念頭,“我也是看到這幾點,纔對這件東西不看好的。”
“老爺子,別急啊。”何衝卻忽然話鋒一變,露出異樣的笑容,“只不過……”
“不過什麼?”蔡啓章被他吊的胃口十足,迫不及待的問道,“還有什麼別的地方也不對?”
“不過……這個……”何衝看了看他,卻忽然有砸吧砸吧嘴,輕咳兩聲,“老爺子,你看我來半天了,也沒口水喝,早就乾的不行了,是不是……”
“對對,快,倒水!”蔡啓明急忙招呼人倒水,但想想又覺得不對,連忙站起身快步走開,同時喊道,“把我珍藏的普洱拿出來……算了,我還是自己拿吧!”
這老爺子確實有點可愛,爲了早些聽何衝說出這瓷瓶的問題所在,居然自己親自取茶,恐怕也是嫌傭人太慢等不及。
“蔡總,怎麼樣?”何衝笑嘻嘻的看着還在那站着的蔡永明,眨眨眼小聲道,“這第一步還算成功吧?”
“服了你了!”蔡永明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讚道,“你是第一個能跟我家老爺子並排坐一起面不改色的探討古玩的,更別說還讓我家老爺子親自泡茶了。”
“嘿嘿,接下來就是讓你家老爺子徹底相信我,那接下來再勸他就容易的多了。”何衝笑道,“看我的吧。”
這兩人一問一答的工夫,蔡啓章就已經把普洱茶取了一小塊來,用木質的鑷子夾住,直接丟進旁邊桌上的紫砂壺裡,燒水沖泡斟茶,不多會兒何衝面前就放着一杯熱氣騰騰香氣宜人的普洱茶水。
“快說,不過什麼?”蔡啓章一切都是自己在做,爲的就是更快聽到何衝的解釋,所以連忙催問。
“老爺子,我還沒喝呢,總得讓我先潤潤喉嚨吧?”何衝抿了一小口,卻皺眉搖頭,“燙,這可沒法一口喝下去,你等我慢慢喝哈。”
蔡啓章氣的鼻子都快歪了,卻又沒辦法,他哪還看不出來何衝是故意的,但此時真是有求於人沒有辦法,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小小的一杯茶,何衝喝的那叫一個慢,好容易全部喝完卻似乎不太滿足。
“不解渴啊,老爺子要不你再給我來一杯?”何衝毫不客氣的拿起杯子笑道。
“你小子不是故意想要報復我吧?”蔡啓章氣問道。
“怎麼可能,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何衝這可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真渴,我早上八點的飛機,出了機場馬不停蹄的往這趕,路上一口水也沒喝,飛機上是不渴,路上是沒水喝,你總不能拿我當機器人吧?”
“我就不信那個不孝子的車上會沒水!”話是這麼說,但蔡啓章還是給他續上了一杯,“那小子車裡什麼飲品沒有,飲料都一大堆,你在這糊弄誰呢。”
“嘿嘿,我那不是不知道麼。”何衝笑道,又開始小口的喝着茶水了。
Www ⊕ttκǎ n ⊕¢Ο 不過他也知道什麼進退有度,這杯茶喝的倒是快了許多,只用了之前一半的時間便喝完。
“不過這件東西是真的。”何衝都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直接開口道出,“而且是百分百的同治粉彩隋唐演義故事圖雙獅耳瓶。”
“怎麼可能!”這可有些顛覆了蔡啓章的認知了,很是生氣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招搖撞騙!”
“老爺子,你別急啊。”何衝安撫道,“你聽我說完就明白了,適才說的前兩點雖說是小小的瑕疵,但恰好證明並非現在那種完美的仿品,當然這只是個佐證而已,真正的依據還是這寶氣,俗話說老貨如新必是寶,這裡所說的如新並非是沒有殘缺,而恰恰值得是這種寶氣而言。”
老貨如新必是寶這句話非常經典,幾乎每個玩瓷器的都會說,何衝就聽了許多人在他面前吹噓過這個問題,其中就包括全玉書,但每次都是有理有據的回擊,更讓對方徹底折服。
“寶氣?老貨如新?”蔡啓章終究是研究的年限短了點,再加上他以前接觸清代瓷器較少,故而在這方面的盲點也很多,皺眉問道,“那這種如新的寶氣和刺眼的賊光應該如何區分?”
“這個簡單。”何衝說道,“老貨再怎麼如新也還是經過了歲月的洗禮,所以必然會有摩擦後留下的劃痕,非常微小,甚至用放大鏡都看不到,但也正是因爲這個才能使得瓷器的反射出來的光芒有着變化,就好像這件東西,乍一看很新很亮,但其實帶着溫潤的珠寶質感,所謂珠光寶氣就是這個道理。”
“原來如此!”畢竟是有着極高的悟性,蔡啓章果真是一點便通,“沒想到我真的是看走了眼。”
“當然了,還有其他的依據,也可以證明這件東西是真品。”何衝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
“說啊?”蔡啓章疑惑的看着他,“怎麼不說話了?”
“老爺子,你不會再趕我走了吧?”何衝笑問。
“不趕了,絕對不趕了!”蔡啓章差點沒給氣的笑出來,“這次就算你想走我也不讓你走了!”
“好咧!”何衝哈哈一笑,這纔將其他的依據也都逐一道出,並且詳細的講解了原因以及變化,聽的蔡啓章好像獲得重生一樣神采飛舞好不高興。
接下來,何衝又將其他的東西也都逐一講解,用最通俗也是最容易理解的語言說出,蔡啓章心中那些久久未曾解開的疑惑全部有了答案。
“專家!”聽完所有的講解後,蔡啓章倚在沙發上,發自內心的誇道,“專家這兩個字已經沒辦法形容你了,根本就是一代宗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