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飛淡淡地說道:“劉部長誤會了,我這次過來只是和劉老見個面,至於其他的事情,可不能說得太早,畢竟劉老的病情十分嚴重,沒有人敢打包票的。”
劉羣峰神情微微一滯,他本來也僅僅是客氣一句,沒想到夏若飛根本不鬆口。他心裡雖然感到了一絲不快,不過在這種時候也不敢表露出來。
即便他貴爲部級領導,在夏若飛面前也沒有任何拿捏的本錢。
這次宋老用自己的座車,還把身邊的警衛主管派來貼身保護夏若飛,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一種姿態了。
說白了,劉羣峰官再大、劉家勢力再強,對於有宋家庇護的夏若飛也沒有太多的對付手段,更何況劉老爺子一旦仙去,他們劉家韜光養晦都來不及,哪裡還有精力再挑起事端?
相反,夏若飛倒是有足夠的資本拿捏,原因無他,一條就足夠了,那就是劉家老爺子的病如今已經回天乏術,這個星球上最牛的專科醫生也沒有辦法挽回他的生命,而夏若飛卻極有可能掌握了逆天手段,能夠讓劉老爺子神奇地恢復。
對於這一點判斷,劉家還是比較有把握的,畢竟當初宋老的病情也不比劉老爺子的輕多少,甚至宋老都已經到了彌留階段,卻被夏若飛從鬼門關硬生生拉了回來,不但如此,而且宋老還越活越硬朗,看樣子活到一百歲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這讓劉家人又羨慕又嫉妒,面對夏若飛的事情,心情就更加熱切了。
劉羣峰目光略一閃爍,就笑着說道:“那是那是……面對這樣的病,哪有人敢打包票呢?我也就是希望夏先生能盡力幫幫家父,這也是身爲人子的懇求吧!關心則亂,還請夏先生不要見怪。”
夏若飛對劉羣峰打的感情牌無動於衷,他只是淡淡一笑說道:“劉部長,我還是先見見劉老吧!一切等見面之後再說!”
“好的!我父親剛剛輸完液,現在精神尚可。”劉羣峰說道,“夏先生,這邊請!”
說完,劉羣峰親自帶路,領着夏若飛和方仲銘走進了樓內。
這棟樓外觀上看起來十分普通,不過樓房周圍密佈的崗哨以及進門時嚴密的警戒線,已經顯示出它的不一般了。
這棟樓在301醫院被稱爲“南樓”,是專門接待一些重要病人的,而且還有不少離休的老首長常年在此休養。
劉家老爺子退休之前的級別和宋老是一樣的,所以他自然也能享受到最高等級的醫療保障。
劉老的病房位於南樓的第6層,最北邊的一個大套房,除了寬敞的病房之外,還有幾個附屬的房間,身邊的工作人員、護工之類的,都能住在套房裡,方便爲首長服務。
劉羣峰帶着夏若飛和方仲銘乘坐電梯來到六樓的病房門口,夏若飛就站住了腳步,望着劉羣峰說道:“劉部長,我希望和劉老的會面是沒有任何人打擾的,這個沒問題吧?”
劉羣峰猶豫了一下,說道:“夏先生,我父親的病情比較嚴重,平時都有醫生在旁邊值守的,就是爲了防止出現突發情況……”
夏若飛有些不客氣地打斷了劉羣峰的話,說道:“有我在,不會有什麼突發情況的,如果連這點都有所懷疑,我想劉家又何必請我來呢?”
劉家請他來,就是爲了救命的。若是談話過程中病情出現突變夏若飛都處理不了,又談何攻克病魔呢?
道理很簡單,劉羣峰自然也不會不懂,他略一沉吟就點頭說道:“我會讓所有人都撤出來的。”
夏若飛微微點了點頭。
劉羣峰說道:“夏先生,請稍等片刻,我去看看我父親的情況。”
說完,劉羣峰就朝夏若飛和方仲銘兩人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一會兒工夫,劉羣峰帶着幾個醫護人員魚貫走出了病房,他對夏若飛說道:“夏先生,請進吧!”
夏若飛微微點頭,把目光投向了方仲銘。
方仲銘淡淡地說道:“夏先生放心,我會一直守在門口,不讓無關人員靠近的。”
劉羣峰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了一下——合着他作爲劉老爺子的親兒子,倒是成了無關人員了?
劉羣峰心中是有些不爽的,不過多年的官場歷練早已讓他喜怒不形於色,他就如同沒有聽到一樣,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徑直走到旁邊的長條椅上坐了下來。
夏若飛推開病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病房裡佈置得十分溫馨,而且空氣中也幾乎聞不到醫院裡常見的那種消毒水的味道;窗簾開了一半,午後的陽光灑在窗臺上的一盆綠植上,顯得生機勃勃。
病牀上,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靜靜地躺着。
夏若飛走進房間的時候,那位老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夏若飛身上。
而夏若飛也沒有迴避,而是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
夏若飛可以看到,這位穿着病號服的乾瘦老人臉色呈病態的蠟黃,一頭白髮顯得十分的稀疏,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病入膏肓,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普通老人。
不過梟雄雖然遲暮,那眼神卻依然帶着一股子鋒銳,渾濁的眼球迸發出的精芒,彷彿能看透人的內心一般。
兩人的目光相交,老人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有些虛弱地說道:“夏先生,請坐。”
夏若飛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笑,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到了病牀前,微微躬了躬身子,說道:“劉老,您好!”
然後他在病牀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目光投向了躺在牀上的劉老。
劉老眼中的鋒芒收斂了回去,帶着一絲笑意打量了夏若飛一會兒,然後才問道:“聽說你想單獨跟我見一面?”
夏若飛不卑不亢地說道:“劉老曾經立下赫赫戰功,身爲一名曾經的軍人,我對劉老也十分敬仰,只是一直無緣得見,這次也是藉此機會,完成自己的一個夙願。”
劉老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說道:“曾經的虎將,如今卻是上不了馬,拿不動槍,就連走路都費勁囉!”
說完,劉老又望着夏若飛,說道:“有時候我真羨慕老宋,能結識到你這樣的奇人……其實關於我的治療,我的那些子女晚輩們也是有分歧的,有的人把你當成了救命稻草,主張竭盡全力把你請來爲我進行治療;也有一部分人認爲那都是以訛傳訛,根本沒有科學依據,他們更希望我能出國治療,讓這把老骨頭再多苟延殘喘一段時間……”
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劉老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大口地吸了幾口氣,然後繼續說道:“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堅信,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治好我的病,那一定就是你!”
夏若飛淡淡地說道:“劉老謬讚了,我也僅僅是略同醫術,還不至於狂妄到能夠治好任何病症。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有些病即便是我,也同樣無能爲力的。”
劉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問道:“那我是有緣人嗎?”
有意思的是,他並沒有問自己的病算不算“不死病”,而是直接問自己算不算“有緣人”,顯然他已經認定只要夏若飛願意出手,那他的病就死不了。
而夏若飛願不願意出手爲他治療,自然取決於他是不是“有緣人”了。
夏若飛露出了思忖的神色。
劉老看在眼裡,也沒有急着得到答案,反而是閒聊一般地說道:“我和老宋也算是老戰友了,我們年齡相仿,不過他入伍比我早……那一年打平川縣城,我所在的團負責側翼掩護,而老宋和老高所在團則是主攻團,我們三個人曾經在一個連隊服役過,那場戰鬥結束之後,我才知道,老宋在戰鬥中這裡被子彈擊中……”
說到這,劉老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繼續說道:“而且是大口徑的機槍子彈,甚至都形成了貫通傷,當場就休克了,是老高拼死把他背下來的。大家都以爲他活不成了,結果到了野戰醫院一檢查,發現居然沒有傷到主要內臟,當然即便是如此,情況也非常危險,因爲那麼大的傷口很容易感染,而且從前線下來他流失了大量的鮮血。因此……手術過後他足足昏迷了六天,最後纔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你說……這老傢伙的命是不是夠硬的?”
夏若飛聽得挺過癮的,這事兒他聽宋老提過,不過卻沒有說的這麼詳細。
夏若飛點了點頭說道:“宋爺爺運氣是挺好的。”
劉老聽了夏若飛“宋爺爺”這個稱呼,眼中精芒微微一閃,隨後又笑了笑說道:“這老傢伙休養了幾個月之後,居然又活蹦亂跳恢復了過來,這次戰鬥也讓他賺了個一等功,而且不久就調到了我們團來。後來他當上了參謀長,而我則是副團長。從那開始,我們兩個人就競爭不斷……”
夏若飛靜靜地聽着,沒有去打擾這位老人的回憶。
劉老繼續說道:“後來他當上了團長,而我競爭失敗,去了另一個團當政委……以後的幾十年裡,我們工作經常有交集,可以說是鬥了大半輩子啊!沒想到臨了,這老傢伙還活得有滋有味兒的,而我……卻是病入膏肓了……”
說到這,劉老不禁露出了一絲感慨之色,他見夏若飛沒有說話,突然問道:“小夏,你知道老宋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
“什麼?”夏若飛下意識地問道。
劉老微笑着說道:“他太正直了!”
夏若飛淡淡一笑,說道:“首長,我可不認爲這是什麼毛病。”
“剛過易折!”劉老說道,“老宋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眼裡揉不得沙子!否則以他的能力,說不定還能達到更高的高度!也正是因爲他的臭脾氣,所以他這一輩子樹敵不少。宋家現在是如日中天,不過盯着他們的勢力也絕不在少數,老宋這棵大樹要是倒了,宋家的情況一定會比劉家失去我這個老傢伙要困難數倍!”
夏若飛問道:“劉老,您說的這些,似乎跟我沒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劉老笑呵呵地說道,“我聽羣峰說了,這老傢伙還專門派了自己在座車,以及他的警衛主管,親自把你送過來。他這是想幹嘛?向我示威嗎?”
“您誤會了。”夏若飛說道,“宋爺爺只是對我比較關心……”
劉老擺了擺手,說道:“小夏,我對這老傢伙太瞭解了,他肚子裡有幾根蛔蟲我都一清二楚!不過也難怪他得意,聽人說這傢伙越活越年輕了,而我卻躺在病牀上等死。所以我們之間的爭鬥,終歸還是他贏了我,活得久就是最大的勝利啊!”
劉老一邊感慨,一邊還搖着頭,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來。
接着,他又說道:“小夏,老宋對你的關照已經是擺在明面上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家族、勢力估計都非常清楚。在外人看來,你和老宋,和整個宋家,就是一體的。那麼,宋家的那些敵人……恐怕對你也……”
夏若飛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劉老,我一向堂堂正正做人,本本分分做生意,從不摻和這些家族爭鬥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劉老意味深長地說道,“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做,麻煩就不會找上你的……”
說到這,劉老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我言盡於此,你可以回去之後慢慢體會。在這裡我也有一個建議……我們劉家對於救命恩人的感激,也絕對不會次於宋家的,只要你願意爲我治療,以後劉家同樣也能成爲你堅強的後盾。我相信到了那個時候,就絕對不會有任何勢力敢對你輕舉妄動了……”
夏若飛已經猜到了劉老說那番話的意圖,所以也沒有任何意外的感覺,他淡淡一笑說道:“劉老,宋爺爺對我的關心關愛,並非出於私心或者利益交換;而且我也說過了……我不需要任何勢力的保護,所以……您的提議,實際上對我並沒有任何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