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已是次日清晨。
牀頭櫃上手機震動的聲音擾醒了林燃。
昨天一直忙到凌晨才睡下，加上時差問題，他的睡眠質量並不高，此時醒來只覺頭痛欲裂。
身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林燃懷裡的溫軟軀體悄悄離開被窩。
“怎麼了？”屋子裡開了一晚上空調，林燃嗓音都有些沙啞。
“沒事，你繼續睡，”蘇橙放輕聲音，關掉鬧鐘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我十點還有課。”
林燃擡眼望着女友，一時沒忍住發出輕笑。
“笑笑笑，全是你的鍋！”蘇橙惱了，拿起地板上的白色T恤直接砸在男友頭上。
她從衣櫃裡拿了一套淺灰色內衣，遮住了引人遐想的關鍵位置，再披上黑色襯衫，從上到下迅速繫上彩色鈕釦，把鎖骨兩側的旖旎紅痕藏在衣服裡，對着鏡子看看，昨天晚上睡覺前剛洗過的頭髮又變得凌亂。
蘇橙略有幾分煩躁的抓抓頭髮，這樣出門前還得再洗一次才行。
林燃探頭去自己這側的牀頭櫃上拿水杯，餘光瞥到地板上的一片狼藉，還有一條已經被撕成不像樣子的包芯絲材質物品。
蘇橙透過鏡子看到這一幕，臉色愈紅，語氣兇了不少，“你收拾乾淨，晚上回來再讓我看到這些東西，就……”
林燃憋着笑，“就怎麼樣？”
一句話就把蘇橙噎住了，她想了想又道：“反正我是不會再穿這種稀奇古怪的衣服和襪子了。”
“你昨天睡前也是這麼說的。”林燃善意提醒。
蘇橙上手就想打他，還在嘴硬，“昨天那是意外好吧？你色誘我！”
現在她回想起前一夜的迷亂還覺得荒唐。
吹頭髮時還義正言辭的拒絕，結果林燃從身後擁住了她，蘇橙立馬就從了。
蘇橙想到這裡只能埋怨自己不爭氣，看到林燃那張臉貼上來就迷了心竅，之前信誓旦旦的話都拋之腦後。
“下午我去接你吧，”林燃見她神色間有些惱意，也沒再調侃，“今天我下廚，你想吃什麼？”
“響油鱔絲行嗎？現在五六月，吃黃鱔的好時節，”蘇橙拿出一條寬鬆的運動褲，將一雙細直長腿藏了進去，“一個菜就夠了吧，昨天晚上還剩了不少。”
“彳亍，”林燃答應下來，“你上課的時候我就去買菜。”
他看着女友把水杯放下，離開主臥去了另外一個衛生間。
房門輕輕合上，林燃又倒在牀上合起雙眼，走的很安詳。
等再次醒來時，窗外烈陽高照，燦爛陽光透過紗質窗簾映進房間，金黃色佔據了地板一隅。
他打了個哈欠，翻過身子扒拉手機。
YM回國的消息還掛在微博熱搜榜的尾巴上，林燃稍稍瀏覽了一下，發現大多都是昨天晚上自己看過的內容。
打開朋友圈，小兲曬了一條威海老家裡的烏龜視頻，底下共同好友傑克還發了一條評論：【這是你兒子嗎？長的真像】
結果被蒜頭王八逮住一頓臭罵——【這是你爹，沙口】
林燃給他點了贊，繼續往下翻，發現蘇橙爸媽又在秀恩愛。
松鼠桂魚、糖醋小排、蘇式炒三蝦、拍黃瓜……各式菜餚擺了滿滿一桌子，單看菜色極度精緻，周圍裝潢一看就是在家裡，搖晃的紅酒杯在燈光映射下透着賞心悅目的顏色。
配文：【結婚25週年紀念日，下廚做了一桌子菜】
林燃默然。
他算是知道蘇橙是和誰學的了。
這一桌子菜，除了拍黃瓜之外，估計都不是蘇橙這個放糖不要命的老媽做的。
林燃強壓着問問這菜是從哪家餐廳買來的衝動，給這條朋友圈也點了個贊。
不能問，一旦惹急了蘇橙咬他。
躺在牀上看了半個小時手機，林燃越看越上癮。
明明沒有多少有價值的信息，但就是停不下來。
直到正午十二點，林燃收到蘇橙發來的南區食堂照片，餐盤裡的番茄炒蛋湯水很稀，一眼望去就沒什麼食慾。
是橙子不是橘子：【有一說一，這食堂的菜還不如我炒的】
林燃發過去一串大笑的表情包。
他對復旦南區食堂有所耳聞，人送外號難食，可想而知得有多拉胯。
翻身下牀，腳趾踩在了順滑柔軟的黑色包芯絲上，差點滑了一跤。
林燃先把一片狼藉的臥室收拾乾淨，地板上零零散散的襪子碎片都歸攏到一起，然後裝進黑色垃圾袋裡，準備待會兒下樓時捎下去。
冰涼的自來水拍打在他臉上，林燃清醒了不少。
拍上爽膚水，換好一身乾淨衣服，關掉空調拉起窗簾打開窗戶，讓初夏的炎熱空氣闖入屋子，衝散了夜裡殘留的靡靡氣息。
將滑落到地板上的被子重新疊好，再用撣子將皺皺巴巴的新牀單掃乾淨，沾染了不明液體和水漬的那條在昨天夜裡就被丟進了洗衣機，林燃往裡倒好洗衣液，按下開關讓它自己動。
收拾好一切，已是午後一點。
他先上網查一下響油鱔絲的原材料和大致做法，生怕好久不做遺忘了某些細節。
將一切記錄在手機上，林燃方纔出了門。
進入停車場，找到自己那輛黑色的M760Li，他通過車鑰匙遙控啓動車輛，並將其開出了車位，V12發動機如同野獸低吼般低沉狂躁的聲音讓他心底一陣亢奮。
戴上自己的金絲邊眼鏡，林燃緩緩將車開出了小區。
雖然車輛配色是低調的黑，但與衆不同的發動機轟鳴聲加上比尋常轎車大了一圈的體型，依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他先開着車跑到距離最近的心誠農貿市場選購食材和配料。
“蔥、姜、蒜、鱔絲……”林燃對着記錄在手機中的信息，一點點採買備齊。
正等着店老闆處理鱔魚，突然來了個電話。
他發現是郭皓打來的，連忙接了起來，“喂喂喂？”
“內個，燃哥啊……”電話那頭的郭皓語氣忸怩，“有個小事兒，你能幫幫我嗎？”
“你先說，”林燃自然不會先應下，“我看看是什麼事情。”
“5月中旬，LPL不是辦了第一屆青訓營嘛，”郭皓語速並不算慢，“原本是要EDG的阿布去監督的，但他這段日子一直在忙亞運會名單的事情，這擔子就落到我頭上了，今天我都到營裡了，但騰競還想要讓你這樣的巨星選手去造造勢，吸引一下觀衆的注意，也給這些年輕人一點向上奮進的奔頭。”
“順便……”郭皓壓低音量，“你順便幫忙看看有什麼好苗子，到時候我可以安排人出手。”
林燃接過店老闆遞來的鱔絲，揮揮手機示意自己已經付好了錢，扭頭往菜市場外面走去，“在什麼地方？”
“太倉，江蘇太倉，”郭皓一聽林燃這話就知道有戲，“離上海很近的！”
“太倉啊……”林燃知道這地方，是蘇州下轄的一個縣級市。
“就兩天時間，不會耽誤太久。”郭皓繼續說道。
“有具體的日期要求嗎？”林燃算了一下自己的假期餘額，發現還剩十天，勉強夠用，“我雙休日要陪對象，工作日的話還能擠出點時間來。”
“你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郭皓語氣中夾雜了幾分喜色，“你話事，我都聽你的！”
林燃把食材和配料放入後備箱，關上車門從手套箱裡拿出一張蘇橙的課程表，“下週一二吧，橙子這段時間基本滿課。”
“沒問題沒問題！”郭皓輕舒一口氣，“太蟹蟹了。”
原本青訓營的事情一直是阿布在負責，郭皓從來沒處理過這些事情。
但YM如今在LPL賽區內隱隱有一家獨大之勢，他身爲經理也要承擔選拔新鮮血液這樣的任務。
林燃把日程表排好，順便接收了郭皓傳來的青訓營介紹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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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時間還早，索性把車載空調開起來，將座椅調整成半躺模式，順便還打開了按摩功能，緩解大戰過後的身體痠軟。
躺在那裡把這段並不算長的資料看完，林燃也算對青訓營有了一定了解。
這項制度實際上從2016年就開始執行了，不過當時的名字是‘職業電競俱樂部訓練生計劃’，裡面最出名的人叫胡顯昭，也就是現在的EDG iboy。
2017年停辦之後騰競立志在爲日益蓬勃發展的聯賽吸收新鮮血液，於今年春天在太倉正式創辦了第一屆青訓營，經過層層線上選拔，最終入營人數爲60，每個位置平均12人。
林燃將這些資料都記在心裡，然後躺在椅子上休憩片刻，等下午三點左右纔開車趕往復旦。
現在復旦對外來車輛的管控很嚴，沒有停車證根本進不去，林燃只能停在校門外。
蘇橙今天上下午各一節課，四點鐘前後就和同學一起出了校門。
“橙子你真不去聚餐啊？”她旁邊那個名叫司嘉顏的宿舍室友還在旁邊勸說，“我們宿舍好久沒湊在一塊兒吃飯了……”
“真不行，”蘇橙婉拒，“你也知道我對象回來了，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司嘉顏擡眼就看到站在車門邊招手的林燃，雖然校門旁人流涌動車水馬龍，但林燃這張臉加上一輛豪車，想不吸引人注意都不現實，“那我先走了，你們玩開心點。”
司嘉顏也知道林燃的工作性質，由於成績太好，加上傲視全聯盟的商業價值，一年到頭可能都沒多少休息時間，就算休賽期也很忙，兩人難得聚上一次，也不好去貿然打擾。
她揮手和二人告別，自己揹着包跑去找其他幾位同寢室友。
蘇橙一開始還想給男友來個擁抱，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覺得自己投懷送抱有些沒面子，便故意板着臉。
可眼底的幾分欣喜雀躍卻出賣了她，林燃主動上前在她額頭吻了一下，順勢接過蘇橙的雙肩包。
“噫……天氣這麼熱，頭上都是汗。”蘇橙一臉嫌棄，但嘴角卻又噙着幾分笑意。
“沒什麼汗味，挺香的。”林燃實話實說，估計是剛從開滿冷氣的教學樓出來，蘇橙額頭冰冰涼涼，嘴脣輕輕貼在上面，還能嗅到護髮素的柑橘香氣。
再度啓動車輛，林燃順便給女友說了下最近的工作安排，“我看你下週一二白天滿課，打算去太倉的青訓營看看……”
“那正好，咱倆時間錯開了，”蘇橙吹着冷氣哼着歌，“你忙你的，我過兩天去剪頭髮。”
“很長嗎？”林燃趁着等綠燈的時候，歪頭看了一眼，“我覺得剛剛好。”
起碼昨天晚上剛剛好。
“你不懂……”蘇橙苦惱的抓抓頭髮，“夏天這麼多頭髮就和糊在你頭頂一樣，難受的要死。”
“正好那兩天你可以多和室友接觸一下。”他打着方向盤，轉入另外一條主幹道。
“對啊，”蘇橙目光亮晶晶，“看我爲了你，連友情都放棄了，你不得補償補償我？”
林燃手指點在方向盤上，“昨天晚上還沒補償夠？今天也可以繼續。”
“……你是不是找打啊？”蘇橙咬牙切齒，兩抹紅霞飛上臉頰。
要不是男友還在開車，她估計一肘子就上去了。
林燃明智的繞開話題。
復旦到同濟北苑的距離並不遠，開車幾分鐘就駛進了小區停車場。
兩人在附近的水果店裡買了一個六斤重的小西瓜，一起提了上去。
蘇橙拿着重量較輕的配料和鱔絲，把西瓜交給了林燃，等電梯的時候還挺納悶，“今年西瓜有這麼貴嗎？六斤西瓜50塊？”
“季節沒到吧，現在才5月底，”林燃想了想，“而且這是無籽的，價格應該也要貴一些。”
“無籽，彳亍！”
蘇橙蚌埠住了，低聲笑了起來。
餘光看到林燃拎着西瓜的小臂，重物向下墜，讓他的小臂隱隱浮現出幾分肌肉線條。
不算特別強壯，但也絕對稱不上羸弱，只能說剛剛好。
蘇橙沒來由的回想起昨天夜裡，黑暗中略微急促的喘息交織在一起，他就用這雙手臂撕……
縮在白色船襪裡的腳趾微微蜷縮。
電梯發出叮的悅耳聲響，人來人往的嘈雜聲音將蘇橙驚醒。
她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巴掌，閒着沒事發什麼春？
林燃看着女友臉色酡紅，還以爲是電梯裡太過悶熱，回到家裡先把空調打開，就張羅着做晚飯。
蘇橙中午在難食湊活了一頓，壓根沒吃飽，此時圍在男友身邊打轉。
“你盛一盆涼水，先把西瓜泡上，不然待會兒切開口感不好。”林燃嫌她礙事，便指揮蘇橙去做些別的。
“好嘞。”蘇橙乖乖巧巧，兩隻手捧着西瓜放到水池裡，用涼水先衝了一遍。
期間林燃把細長的鱔絲切成小段，然後加胡椒粉、料酒和香油，攪拌均勻之後靜待醃製，另外切好蔥薑蒜三兄弟。
有一段時間沒下廚房，用刀生疏了一些，切配料時都能明顯感覺出來。
“家裡還有兩個西紅柿，我切開糖拌一下？”蘇橙搞定了無籽西瓜，又跑了過來。
“明天吧，今天晚上還有西瓜，含糖量超標了啊。”林燃調好水澱粉和調味汁，熱鍋倒油，再把姜蒜放進去，稍等片刻就下鱔絲。
“那我生吃一個吧。”蘇橙聞着香味實在是頂不住，洗了一個西紅柿咬了一口。
“哎喲……”她皺起眉頭，“賣柿子的人還說生吃很甜，哪有味兒啊？”
“我嚐嚐？”林燃中午也一點沒吃，肚子稍微有些餓，炒着菜還偏頭過去咬了一口西紅柿，“雀氏，不甜不酸，和小時候差遠了。”
他手腳麻利，倒入調味汁再加水澱粉勾芡，出鍋裝盤，“橙子你把白胡椒粉還有蔥蒜擺在最上面。”
蘇橙雖然不會做，但吃了這麼久的蘇幫菜，還是知道大致步驟的，將男友買來的白胡椒粉撒上一些，然後擺好配料。
林燃則趁着這段時間熱好豬油，拿起鍋往餐盤中間的位置澆去。
熱油淋在上面，劇烈的噼啪聲響在廚房內迴盪不休。
“哇……”蘇橙發出讚歎聲。
“幹嘛這麼誇張？”林燃不太理解，“又不是第一次吃。”
“但我是第一次聽見熱油淋在上面的聲音。”蘇橙眼睛亮亮的。
林燃沒吭聲。
他想起今天中午看到的蘇橙老媽朋友圈，突然就理解了女友。
再把昨天晚上的剩菜熱好，兩人面對而坐，蘇橙先夾了一筷子鱔絲。
“味道怎麼樣？”林燃注意女友的表情，還有點緊張。
“不錯不錯，比餐廳裡的好吃多了！”蘇橙雙眼彎成了月牙。
“你這誇的也太假了。”林燃嚐了一口，覺得也就是普通家常菜的水平。
話雖這麼說，聽到女友的誇讚，他還是露出幾分微笑。
將桌上的菜全部掃蕩乾淨之後，兩人各自捧着一半西瓜去了書房。
林燃之前在這裡佈置了自己的直播間，蘇橙也有一臺電腦。
“你要直播嗎？”她按下機箱上的開機鍵，看到五顏六色的絢爛燈光閃爍起來。
林燃搖搖頭，用鐵勺挖了一口西瓜。
“太累了，懶得播。”
他現在就想隨便打兩盤放鬆一下。
蘇橙離開電競圈之後，也淪爲了大亂鬥佛系玩家，相比於人均分奴的排位賽，大亂鬥不用費心費力。
這臺電腦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打開過了，林燃趁着客戶端更新的時間，研究季中版本內容。
每個賽季的MSI結束，拳頭都會實裝一個大版本，改動內容相當多，主要是起承上啓下的作用，銜接春夏季賽。
補足春季賽版本的遺漏之處，然後看看MSI誰成績好，先砍一刀再說。
林燃自從奪冠之後就沒進過遊戲，自然也不清楚具體的版本更新細節。
他打開網頁，鼠標滾輪剛剛滑下去，就忍不住身體前傾瞪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