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芊芊聽着聽着,忍不住打斷道。
白雲道長倒是不以爲忤,笑着道:“後來啊,在多方打聽之下,這個張子君還真的搞到了一個可以‘請仙入府’的方法,只可惜……”
“只可惜?”我有些疑惑。
“只可惜他的祖上與我們並沒有什麼淵源,或者說他們祖上壓根和妖族就八竿子打不着。”他將茶壺拿起,給我們每個人分別倒了一杯茶,道:“溫度剛剛好,三位可以飲了。”
我端起杯子,小小地飲了一口,確實味道獨特,與我平時喝的大不一樣,入口時微苦,卻又能慢慢回甘,齒頰留香。
他放下茶壺,推了一下金絲眼鏡,繼續說道:“你們是人類或許不知道,我們妖族十分在意這個淵源的問題,如果沒有淵源的話,是決計不能入府的!入了則會使雙方同時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對,對,我聽我爺爺說過,還說這是什麼禁忌,讓我們務必遵守!”芊芊也在旁點頭附和道。
“可是啊……”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可是啊,偏偏就有人年少氣盛,不信這個邪!這個人……就是我!”
根據白雲道長後面的描述,這個張子君爲了改善家族男丁短命的詛咒,使用了他用重金買來的土辦法,請來了白雲道長。
白雲道長的原形是刺蝟,家族世代行醫,若是正常的入府,確實可以起到爲家族增福增壽的作用,而白雲本身也能因爲積陰德,繼續向上走一步。
只因張子君與他們沒有淵源,所以從一開始的契約訂立就存在很大的問題,而白雲道長又急於求成,妄圖幫助他們一家扭轉厄運,利用法術強行逆天改命,爲了達到目的,不惜將自己的一半妖力,強行度到張子君及其家人身上。
在最開始的時候,張家人由於得到妖力之助,精力旺盛,操持得家業越來越大,財源滾滾。
可是,沒過幾年,家裡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在各地的買賣最終紛紛以倒閉收場。
張子君也從一開始尊重白雲道長,視其爲上賓,一點點變成冷落,最後視之爲仇人。
至於白雲道長這邊,也陸續出了很多問題,功力停滯不前不說,身體也逐漸出現衰老的跡象,經他的分析,應是遭到了之前的反噬。
然而,雖然如此,白雲道長還是勉力地和張子君維持着表面的和諧。
直到張子君五十歲大壽那天……
由於生意的接連失利,以及五十歲這道坎,張子君也沒心思大辦特辦,只拿了一些銀錢出來,關起門在家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壽宴。
可就是這樣一個壽宴,張子君忘了,或者說是有意不請這位最重要的人。
所謂“仙人入府”,絕不僅僅是簡單地進入府邸,訂立一個契約,這裡麪包含這一個當家做主的意思。
也就是說,張子君請白雲道長做他們張家的主,雖然白雲道長未必真的管理家族內的大小事務,但他是需要被排在第一位的,從請其入府那天開始,這件事就定下來了。
所以說,張子君可以誰都不請,但獨獨不能不請他來。這麼做無異於徹底地撕破臉,可以說是張子君在沒和白雲道長商量的前提下,單方面撕毀了契約,這是狠狠地打了白雲道長的臉,也是打了整個白家的臉!
“道長您當時……做什麼了?”我聽到這裡,不禁又緊張了起來。
白雲道長忽然扭頭看向窗外,沉聲道:“具體的經過,我不記得了,或許是歲數太大了吧!我只記得那一天的燈很紅、人很紅、連地都是紅的,當然我也很紅!”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再問下去,下意識地瞥了於兆龍一眼,只見他神色有些凝重。
此時,只聽白雲道長悠悠說道:“那一晚一共六十五人喪命於我手,整個張家除了有兩個在外地做生意的沒有趕回而倖免之外,幾乎盡滅!”
“道長,雖然張子君過壽宴沒有喊你是他的不對,但也不至於這麼狠吧?而且這對你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芊芊皺着眉說道。
聞言,他將頭轉了過來,道:“芊芊你說的對,只可惜當時的我,鬼迷心竅,一心只想着挽回家族的顏面。殺完之後,我便後悔了,而且我的修爲在那一夜徹底廢了,容顏大損,瞬間成爲了形容枯槁的將死之人。”
“後來呢?你是怎麼活過來的?是姐姐救的你嗎?”芊芊追問道。
“姐姐?”白雲道長的臉上劃過了一絲詫異。
“哦,就是陰司大人,她們因脾氣相投,故而以姐妹相稱。”我連忙解釋道。
“姐姐,好,很好!白壯的這番佈局,確實高明,看來我們這一支振興有望了!”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亢奮之色,與剛纔的唉聲嘆氣截然不同。
隨後,他繼續剛纔話題說道:“當時我修爲盡散,形同廢人,而且張子君一家子的陰魂一直不散,時時追着我索命!有一次,我差點要被其羣殺致死的時候,她從天而降,將我救下,並替我拿下了那批厲鬼。”
“我得知她的身份後,索性就將我做的這件錯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她聽了之後,給我出了這個主意,也就是你們今天所見到的墳包。她和我說,無論我走到哪裡,都必須像這樣建造空墳,時時祭奠,以求得他們的原諒。”
“不得不說,一開始我是不太相信的。不過,隨着我的誠意日深,我的修爲竟然漸漸恢復了,損毀的容顏也慢慢變了回來,同時獲得了冗長的生命。後來,我再遇到她時,她對我說,張子君等人已經原諒了我,但我依舊要堅持做下去,直到我坐化或是修成妖仙的那一天。”
“她對我有恩,這個恩情,我一直銘記於心,總想報答,卻找不到機會。所幸的是她給了我這次機會。”他說着,將信封重新放在桌上,用手掌慢慢地鋪平了。
然而,此時我卻有些沉重地說道:“道長,我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好,請問。”他笑着看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