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有……”
林菲菲無措地搖着頭,急切地解釋道,“我只是怕你把他打死了,這樣的話,你是要坐牢的……”
楚夜玄冷笑,“他哪有這麼容易被打死,最多就是骨裂,往牀上躺十天半月就好了。”
說着,楚夜玄就又回頭,作勢又要去打慕子恆。
林菲菲見他這般,趕忙衝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祈求道,“楚先生,我求求你別再打了,他被打了這麼多拳已經夠了,我們還是快送他去醫院吧……”
楚夜玄幽幽地轉眸,凝着她,嗓音低醇,卻聽着特別涼薄,“呵呵呵,林菲菲,我知道你善良,但你是不是太善良過頭了?面對一個傷你如此之深的男人,你究竟是怎麼做到見不得他受傷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現在就親自踹他一腳,再讓他對自己道歉,可你,爲什麼就能什麼都不追究的,讓我送他去醫院呢?”
林菲菲被楚夜玄語氣中的自嘲和冷意攪得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她其實是被這樣血腥的場面嚇着了,而且,她更怕慕子恆會以故意傷害罪把楚夜玄告上法庭……他之前已經進過一次拘役所了,她真不想再看他坐牢了……
她動了動脣,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剛想說話,被打得形同死屍的慕子恆卻突然擡頭,勾着滲血的破碎脣角,譏嘲地道,“姓楚的,聽到了麼,林菲菲心心念念都想着我,縱使我傷她頗深,她也依舊傻傻地愛着我……哦對了,她剛剛還對我說了,她只是太寂寞了,才找了其他男人來慰藉,可她的心底,至始至終只有我一人,如果我能愛她,她是絕不會找其他男人來排解寂寞的……我其實一點都不想住在她的心裡,可她心裡偏就只有我一個人,怎麼辦呢?”
“慕子恆你說夠了沒有!”
林菲菲終於忍不住了,她幾近憤恨地瞪着慕子恆,低吼道,“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無中生有的誹謗我!我知道你恨我給你戴了綠帽子,但我已經如你的願和你離婚了,我也沒有來干擾你和你的娜娜,你爲什麼還要視我爲眼中釘!我只是想好好地和楚先生在一起,你爲什麼偏要來從中作梗,我到底欠了你什麼,你非要這般見不得我好!”
林菲菲語氣中的憤怒和委屈如此明顯,聽得慕子恆心尖忍不住又刺了一下,他知道他對她是過分了一點,可只要一想到楚夜玄剛剛打他的那幾拳,他就恨不得楚夜玄越鬱卒越好,而林菲菲,活該她和楚夜玄有牽扯!
嘴角勾着一抹挑釁的笑,慕子恆看着林菲菲,道,“你不必裝着恨我,你若真恨我,你現在就揍我一拳,揍了我,就能證明你不愛我,揍了我,你和楚夜玄就可以恩恩愛愛了,所以,你揍,你現在就揍,我絕不還手。”
林菲菲被慕子恆的討揍震了一下,她知道慕子恆是在刺激她,可,他現在整張臉都是傷痕累累的,不是血就是淤青,他連眼睛都被打腫了
,她、她要怎麼下手……
他若是身上沒傷,她一定幾個巴掌都能打下去,可他都被揍成豬頭了,她這一拳,怎麼揍得下去……
慕子恆要的就是她這種猶豫不決,他挑釁地看向楚夜玄,道,“姓楚的,看清楚了麼,菲菲根本捨不得打我,她打心底裡愛我!”
“我沒有我沒有,我說了我現在不愛你,我恨都恨死你了!”
林菲菲低吼着,耳邊,卻傳來楚夜玄幽冷至極的嗓音,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那你打他一拳,打給我看。”
“……”
林菲菲怔怔地看向楚夜玄,她知道他心裡不舒服,可他爲什麼要用這麼暴力的方式試探她……她就,這麼不值得信任麼?
楚夜玄盯着她怔愣的眼,染血的俊顏沒有一絲表情,他就像是平鋪直屬般,淡然地道:“菲菲,我承認我在這件事上是有點小心眼,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心這麼小,小到容不下一粒沙子。可慕子恆偏就是那一粒沙子,鑽在我的眼睛裡,讓我怎麼都不舒服。我不用你打他很重,你就算是踢他一腳也行,他的腳上沒傷,不會造成更嚴重的傷口。而且,你剛剛不是也說了麼,你之前氣不過他的言辭,還踢了他幾腳。那你現在,就再踢他一腳給我看。”
楚夜玄的語氣很淡很淡,淡得林菲菲以爲,他只是在談論天氣,可只有她知道,楚夜玄這是在生氣,就像他怒極之前喜歡燦笑一樣,他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裝淡漠。
她不知道,他的這種怪異反應,是因爲在經歷了盧煙的背叛後所留下的後遺症,還是,他性格本就如此,但她知道,她若再向着慕子恆,她和楚夜玄之間,就真的完了……
而且,只是踢慕子恆一腳,真的……不過分……他辱罵了她那麼多,她踢他一腳泄憤,也是應該的……
抿了抿脣,林菲菲攥了攥拳頭,垂眸,盯着慕子恆的腳,準備擡起自己的腳……可就在此時,慕子恆又惹人厭地開口了,“菲菲,你面色這麼糾結,是不忍心踢我麼?我知道,你那麼愛我,又怎麼捨得踢我……”
“慕子恆,你能不能閉嘴!”
林菲菲這次是真的怒了,怒氣,讓她真的毫不猶豫地擡起了自己的右腳,可也只是擡了那麼一下膝蓋,腳底板還沒完全離地,慕子恆卻忽地猛咳了一聲,接着,就像是再也撐不住一般,彎下身,將頭倒在了林菲菲的肩膀上。
林菲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要推開他,卻聽慕子恆,在她耳邊輕語道,“林菲菲,現在,裝作關心我、送我去醫院,否則,我就找律師告楚夜玄故意傷人,讓他在牢裡蹲個五年十年。”
慕子恆軟倒的一邊,正好是楚夜玄所站位置的另一側,而會議室內全是砰砰砰的遊戲特效,慕子恆的低語,除了林菲菲,誰都不可能聽到。
林菲菲深知慕子恆這是在故意加劇她和楚夜
玄之間的矛盾,可她發現,自己竟然連一丁點的反抗之力都沒有……
她毫不懷疑,以慕家的勢力,以慕子恆此刻的傷勢,想要把楚夜玄告到坐牢,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
而她,怎麼可能真的眼睜睜地看着楚夜玄去坐牢……
五年十年,男人最如日中天的一段時光浪費在監獄裡……而起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她……
她當不了這個間接的儈子手……
她寧願自己被慕子恆揍拳泄恨,也不願楚夜玄因她而入獄……
強忍着心底似被利器撕裂的痛楚,林菲菲顫抖着五指,緩緩地擡手,落在慕子恆的胳膊上,接着,以自己都聽不懂的字眼道,“子恆,你怎麼了,是不是內出血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就像是全世界的冰雪都降臨在了會議室一般,林菲菲在話落的剎那,就感受到了從楚夜玄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寒氣,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緊緊地攥着拳頭,手臂的青筋一根根地凸跳着。
他像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胸腔起伏了好幾下,才以幽冷無起伏的聲線問,“林菲菲,你要親自送她去醫院?你那一腳,好像還沒踢?”
林菲菲渾身僵硬地動了動脣,“他傷得很重,我要送他去醫院。”
“呵……呵呵……”
有笑聲從楚夜玄的喉底溢出,他的嘴角勾起,滲出懾人的冷意,他的大墨鏡反射着血紅的光,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讓人心生後怕。
他擡手,攥緊林菲菲的胳膊,問,“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要送他去醫院?你是不是真的還犯賤地愛着他!”
林菲菲能感受到楚夜玄攥她胳膊的力道是重且顫抖的,他的質問,讓她的心宛若被刀子凌遲着那般痛,她知道,他在生氣在發怒,她更知道,他此刻的心,必定也如她一般的痛……
可是……在痛一時和坐牢之間,林菲菲只能將天平倒向痛一時……
等慕子恆的事情解決了,她再向楚夜玄解釋,他到時,一定能明白此刻的她只是不得不那麼做……他一定能理解她的,對麼?
強忍着酸澀的眼眶,林菲菲垂下臉來,盯着自己的腳尖,低低地道,“楚先生,對不起……”
楚先生,對不起……
這六個字,就像一把世上最無情的刀劍,直直地刺向楚夜玄。
他從來不知道,字句會是如此傷人,它可以刨開人的胸膛,再似利刀般狠狠刺向心髒,帶起鮮血淋漓的痛。
他有些不習慣這般的痛,想要掙脫,卻不不知該如何掙脫,只能不斷地劇烈喘息着,最後,就像是想要以毒攻毒般,又問了一句,“林菲菲,那我對你來說算什麼?是排解你傷痛的男人?還是你用來念想慕子恆的替身?亦或是,因爲我救過你、救過陽陽,所以,你不忍心拒絕我,才勉強和我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