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沸騰,地火滔天,雷雲肆虐,天火降世。
陽城之外,一片地獄景象。
陽城地界,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動盪。
十日凌空出現的第一時間,陽城便有高階戰船出動。
由於五品都難以在這場災難中存活,兵界禁止四品以下出城救人。
但四品以下的官員,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除了維持陽城穩定之外,大量的五品、六品司農都在陽城邊緣地界,試圖擴散陽城的安全範圍。
趙興同樣加入到了這個行列裡面來。
此時他的氣運等級,依舊有所波動,但只是在衍三至衍五之間跳躍,再也沒有降到衍三以下過。
而十陽洞天之外,則是炸開了鍋。
整個大通府都被驚動了,因爲十陽洞天對應的位置,就是在大通府的五盤山。
此時在五盤山,洞天門戶之外的駐地,一艘艘戰船上的人都震驚不已。
入口的那一處湖泊,完全沸騰了起來,一瞬間就縮小了十倍。
周圍的大地開裂,一股熾熱的氣息從湖面沖天而上。
甚至影響了大通府五盤山的天象。
不過很快,外界的異常天象就被鎮壓了下來。
同時,十日凌空的消息也快速傳播開來。
“什麼?是不是搞錯了,裡面發生了十日凌空?不是說在已經不會再有十日凌空了嗎,洞天升級了啊!”
“千真萬確,兵界都已經發布了警告,五品都不得出陽城!因爲有很大可能會死!七階以下的戰船結界,都防不住十日的炙烤!”
“天殺的,老子剛買的名額!”
“快快,把名額退掉!”
“完了,我兒剛剛進去啊……”
“嗚嗚,父親,兄長……”
有震驚痛哭的,也有後怕慶幸的。
“嘶,幸虧老子的名額沒弄成,我真的多謝那位通判拒絕幫我走關係啊……”
“剛花五百萬買下一個名額,還沒來得及進去……也好,花錢消災、花錢消災……”
“就差一刻鐘,晚一刻鐘,我就進去了,老天眷顧啊!”
“……”
…………
八月十五日,柳天寧返回陽城,趙興長出了一口氣。
八月二十日,救援的戰船陸陸續續返回。
同時,兵界宣佈,陽城之外,已無活口。
救援行動結束,只剩下陽城邊緣的維穩,還在繼續。
趙興在陽城邊界,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此時雖然仍舊是十日凌空,但第十顆太陽,已經逐漸黯淡。
趙興閉上眼睛入夢。
“和前世相比,此次十日凌空的威力,要小很多。”
“前世的救援隊伍只花了三天就返回了,根本沒什麼可救的,這一次,卻花了七天。”
“前世是八月底開始,十日凌空持續到了九月中旬,現在還未到九月,第十顆太陽,便黯淡了下來,料想到九月初,就會減弱至九日凌空。”
“大勢雖未變,但無形中的影響卻是翻天覆地啊。”趙興想着。
他可以肯定,此次十日凌空,絕對沒有死前世那麼多人。
因爲威力減弱,給了兵界救援的時間變長了!並且柳天寧提前發出了預警,這個反應速度是很快的。
足夠陽城附近大部分人撤回來。
其次,時間問題。
八月十三發生的十日凌空,和月底發生十日凌空,這十幾天的時間差,也導致十陽洞天根本沒進來那麼多人。
“最後,便是權責問題改變了。”趙興暗道。
“前世玄天教的行動,很有可能沒有被發現,被定義成爲了一場天災!”
“雖然仍舊有官員要被處理,但天災屬於不可抗力,十陽洞天的官員反應速度也及時,所以影響並不大。”
“可如今,是人禍,性質便不一樣了,恐怕有許多人要倒黴。”
“但柳天寧,絕對是有功,兵界的造化盤必然會覆盤結果,摘除掉柳天寧這個因素,肯定會知曉結果完全不一樣。”
“老柳是十五號回來的,他的萬法樓船救了三千七百多人!”
“很多人的命運被改變,這個改變,必然要歸功於柳天寧。”
“老柳得功,等於我得功,我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他做這件事的好處,就是在柳天寧身上。
因爲他的靠山就是柳天寧,靠山強,等於他也跟着變強。
柳天寧得人情,他這個弟子的地位,也會跟着水漲船高。
尤其是那些有高品強者的家族,這個恩不報,睡都睡不着。
更主要的是,這事趙興不涉及其中,兵界事後問詢,南蠻、宗派關注,也是關注柳天寧和羅睺王。
“風險冒得小,隱形的好處卻巨大。”趙興睜開眼睛。“接下來就等處理結果了。”
…………
八月二十日救援結束,當天晚上。
天衍王便得到了命官們覆盤出來的結果。
“十陽洞天的天災必將發生,玄天教妖人提前催動了這一事件。”
“若非柳天寧預警,羅睺王打亂了佈置,此次傷亡將增加十倍。”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向天衍王稟報着。
“也就是說,沒有玄天妖人,也將發生十日凌空?”天衍王問道。
“從造化盤的推演來看,是的。”白髮老者點頭,“但如何定性,還要看中樞和陛下如何裁決。”
“我知道了。”天衍王接過老者遞過來的文書,臉色凝重。
如果純是天災,處罰的力度不會太大,可如果這其中摻雜人禍,那性質就變了。
以他堂兄的性格,絕對有一大批官員要倒黴,他自己恐也難辭其咎。
…………
在等待朝廷的官方結論時,趙興也沒閒着,他在觀察有多少熟知的人死了。
首先是姬子筠,他沒有死,但人從六品圓滿,直接掉落到了七品。
這已然算幸運,因爲他是柳天寧的團員,在老柳救援時,姬子筠的位置,更好找一點。
所以他沒扛多久,就上了萬法樓船,保得了命在。
易絨、南宮夜、齊元軍這三人,只活下來了南宮夜。
齊元軍、易絨,這兩個曾在平蠻大戰第一階段,大放異彩的七品,沒能活下來。
蔡晉、封亓,盧邦的兩名弟子,只活下來了封亓,蔡晉身死。
趙興在受訓時熟知的一些武者天才,武者傅英,死,章傑,死。胡兵,死。陳放活了下來。
時雍,莊子清活,曹爽、蔣天明、風丘、黎風死。
烈陽軍赫連烈、卓櫟死。
虎蛟軍衛淵的兒子,衛洪,死。
……
在傷亡名單中,趙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甚至包括溫少陽、虞子期!
“虞子期這位劍修,可惜了……”趙興搖了搖頭,這兩人在後來名額放寬了一些時,撈了個名額進來,他甚至都不知道。
還有些人,則是在趙興的意料之外。
“呂元緯受傷?他也進十陽洞天來了?”
“這位氣運之子,被天火隕石砸中,失去了一條胳膊。”
“呂元緯可是打青罡礦區的主力統帥,他居然都受傷了……”
“極夜海那邊,裴元昌活着,十三王子姬塵活着,樑王幼子姬丹死了,姬燁活着。”
“姬丹他怎麼會死?他的實力和裝備,應該能活啊……”
趙興有些費解,不過此時也有不少五品死亡,區區一個姬丹也算不得什麼。
李賦寒和雲逸這兩個天才,也活着,其中雲逸甚至還發消息過來,詢問趙興有沒有受傷。
劍修都是性情中人,雲逸又無權限第一時間查看死亡名單,所以他便主動發了消息。
趙興回覆了一句,便飛到了一處住宅區。
韓冰沒什麼事,但王季卻受了傷。
此時,在王季的院落中,韓冰和車世海,也都來看望王季。
“王工怎麼樣了?”趙興來到門口問道。
“不太妙。”韓冰道,“王季跌落到了七品初期,現在只是穩住傷勢,想要徹底恢復,還不知幾時。”
“怎麼會這樣子?”車世海道。“是不是缺少珍貴藥物,我還有點錢……”
“不是錢的問題。”趙興搖頭。“他是受傷跌落境界,官位的氣運庇佑被擊穿了。”
“什麼意思?”車世海一愣,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涉及到朝廷的氣運位格問題。”
“一名六品官身受重傷,如果沒有掉落境界,這個傷勢是不嚴重的。”
“倘若掉落境界,成了七品官,那傷勢就算很嚴重了。因爲官位和境界必須要相匹配。”趙興道。
“不匹配又會怎麼樣?”車世海問道。
“後果很嚴重。”趙興嚴肅道,“意味着氣運體系在官員身上的庇佑被擊穿。”
“短時間內,官員不可能靠自己再修上來。更何況大部分官員,本身就是依靠國朝氣運才完成的晉升。”
“此時朝廷面臨兩種選擇:一是再消耗一份甚至更多的國朝氣運,來幫助這位實際只有七品境界的六品官,重新恢復到六品。”
“二是,讓這名官員提前榮退,因爲官位不等人,政務軍務,不可能等你好了再來處理。”
“無論哪種,對國朝氣運,都是一種大的損耗。”趙興道。
“氣運庇佑被擊破,這麼嚴重?”車世海臉色一變,“那王工……”
“得分情況論。”趙興道:“若是在大周本土疆域,氣運庇佑被擊破,雖然短時間內丟失,但總體還是在大周這個池子裡,十九州的龍脈會繼續聚集氣運。”
“短時間內支出雖大,但長期來說,實際花費還是不大。就好像你丟了一塊錢,我現在再給你一塊錢,伱還是擁有一塊錢。朝廷呢,其實也沒多大損失,這一塊錢,遲早會回到國庫。”
“若是在疆域之外的戰場被打傷掉落境界,朝廷花在你身上的這一塊錢,丟失便永久丟失了。”
“而且破壞容易重建難,受傷掉境和貶官掉境又不同,恢復起來更難,可能需要兩塊錢才能治好你。”
“境界越高,這種損失就越大!”
“若最終這塊戰場被敵人佔去,那麼敵人的氣運池子就會變大,因爲他們佔得久了,就會慢慢吸收天地之間的氣運壯大。”
“還有一些極端情況,也會導致在疆域內的氣運永久丟失。”
“那就是本身氣運單薄,若是受傷掉境,所需要的恢復更大。”
“氣運本身就好的呢?”
“也一樣。”
“天地之道也太不公平了。”車世海感慨道。
“天地氣運,本就是由有序往無序在發展。”趙興道,“除非……”
“除非什麼?”韓冰問道。
“算了,沒什麼。”趙興想了想,還是停止談論這個話題,知道多了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好處。
韓冰也沒追問,順着趙興的方向換了個話題:“此次朝廷要損失一大批氣運。”
“如此大的天災,不知道多少人會被處理。”
韓冰仍舊不知道玄天教妖人一事,還以爲是十日凌空天災。
但即便如此,依舊需要官員出來背鍋,才能平息掉世家和權貴的憤怒。
…………
八月二十七日,官方公文出爐。
即提到了天災,也提到了人禍。
處罰結果,十分嚴厲。
而在前一天晚上,趙興便知道了消息,是他去萬法宮時,柳天寧提起的。
“凌德王將會被罷官,正三品掉到了正四品下,勳階被扣五階,削爵位爲侯。”
“天衍王辭去兵界大監察一職,不再行戰場監察之權,二品命官之職也被撤掉,只保留了奉天內史之職。四十九名命官一同被貶,還鄉養老。”
“羅睺王降勳兩階,罰盾十萬。”
趙興愕然:“怎麼凌德王罰這麼重?”
柳天寧道:“景新曆十年,凌德王被陛下賜封十陽兵界大監察使,兼十陽洞天府君。”
怕趙興不懂,柳天寧補了一句:“也就是說,名義上的十陽洞天負責人,是凌德王,三王裡面,他纔是主官,羅睺王和天衍王,其實都只是特派來輔佐他管理十陽洞天的。”
趙興不禁無言以對,景帝的這種安排,聽起來怎麼感覺,凌德王就是用來背黑鍋的。
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有這麼點意思。
景帝派三王過來監察,必然會得罪人,無論是當初平蠻大戰開啓,權貴世家想要塞人進來,還是這次洞天靈秀爆發,許多人想要獲得名額。
三王都頂了巨大壓力。
羅睺王和天衍王,那都是有真本事,景帝需要他們幹實事。
真要出了什麼問題,自然是凌德王這種實力弱的封王合適背鍋。
趙興向老柳打聽了一下凌德王的任職經歷,發現這老兄居然還不是第一次背鍋了。
鼎新曆時期,凌德王還任過九天應元府、大通府、大源府、安平府四個地方的府君。
鼎新曆兩百年,和南蠻打得有來有往,總有南蠻的小部分隊伍過江禍亂的時候。
凌德王便背起了這口大鍋,有責任就往他頭上推。
兩百年間居然四上四下,更有意思的是,他明明沒參與過正兒八經的打仗,居然還封了郡王。
“怪不得封號凌德,這種捨己爲人的背鍋精神,確實有大德啊。”
算上這次,凌德王是第五次被擼掉官職了。
凌德王本身只是勉強三品,現在直接掉便掉到了正四品。
不過這次景帝似乎動真格的了,因爲這次凌德王連爵位都削了!
以往可是沒有這種事,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起復。
至於天衍王,處罰雖重,但沒動其根本。
羅睺王更是隻在經濟上做了處罰。
玄天教留在十陽洞天的佈置,天災的預測,這都是命官和司農監的事,羅睺王實際負責範圍,只是糾察軍隊不法。
所以說這次天災即便有人禍,也怪不到羅睺王頭上,在造化盤的推演中,羅睺王還是有功的呢!
只不過這個時候怨氣太大,景帝自然不可能還給羅睺王算功,要算也要等個一兩年,再找別的由頭算。
三王都被處罰了,下面的人也有許多被罰的,陽城司農監的大司正,全部換了個遍!
樊照黎這個地利院的司正,天時院司正梅之儒,全部暫停職務,基本會調離洞天。
或許不會降品,但洞天內的四品和外面的四品完全不一樣,哪怕是平調也相當於是貶了。
罰的雖多,但也有小部分人被明確有功,並且進行了封賞。
柳天寧道:“明年夏天,十陽洞天預計會恢復如初,我應該會在那時升任正四品官職,至於具體何職,目前尚未確定。”
和柳天寧同樣獲得嘉獎的,還有萬形地宮的主人宮天司、從四品武將黃毅,從四品的張鬆、李元真等人。
這些人,都是在災難發生時去救了人。
當然,誰救的都沒柳天寧多!
另外,柳天寧還有預警之功,這一波實質性的升官升階獎勵,加上許多世家、權貴的人情……柳天寧無疑是收益最大的一人。
回到十八棵槐柳院,趙興閉眼沉睡。
“柳天寧收穫最大,他勢力變大,我作爲他這個勢力中的第二梯隊,等於我也受益,這趟險沒白冒,不枉費擔驚受怕那麼些天。”
“另外,老陳的命被保住,證明未來在一定程度上可改,也算了我一樁心事。”
“今後做事,有十陽洞天之鑑,也有了更多的參考。”
從睡夢中醒來,趙興依舊如常,開始隨着大流進行一些維穩,修補工作。
…………
八月二十七日,官方公文出爐。
十陽洞天的天災和人禍,事無鉅細,全部被公佈。
凌德王削爵,罷官,相應權責官員被處理的消息迅速傳開。
大通府、九天應元府、安平府、大源府官場,都一片愁雲慘淡,其餘四大洞天,也開始了新一輪的細緻探查。
很快便不止是大周,就連南蠻那邊也知曉了。
和大周官場愁雲慘淡不一樣,南蠻四大王庭,則是彈冠相慶。
尤其是聖光王庭,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因爲玄天教,乃是聖光王庭國教!
但作爲正主的血靈尊者,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死的人少了,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雖然起了震懾作用,但卻被大周發現了是人爲。”
“今後再想行洞天顛覆之事,恐怕更加困難。”
此事辦得差強人意,代價也比預期的大許多。
血靈尊者這事算是辦成了,但不算辦得漂亮。
就說盟友這裡,也有些難以交代。
本來若是原定計劃,是八月底、九月初發動。那時他會提前通知樑王把自己的人撤走一些。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根本來不及通知,只能是無差別攻擊。
他想拉樑王當盟友,結果樑王的兒子還死了一個在十陽洞天,間接的是死在了他手裡。
雖然說樑王未必會在意,但開局拿盟友之子祭旗,總歸有點怪怪的。
另外,大周若是不知情,由他來告知,對樑王的衝擊力會更大,也更能證明玄天教的實力。
現在雖然仍舊有震懾效果,卻不如最開始預想的那般了。
“該死的柳天寧,他怎麼會發現的?!”
“難道之前推演的那隻螻蟻便是他?”
血靈尊者臉色蒼白,找來了一份情報,這是關於柳天寧的情報。
仔細查看一番,血靈尊者隨即釋然,柳天寧的出生背景,自身實力、背後勢力,以及氣運旺盛,都符合這個破局人的身份。
天意如此,血靈尊者也信奉原始天道的安排,並沒有多想。
但目光落到柳天寧親傳弟子相關情報時,他突然眉頭一皺。
“嗯?”
“這個趙興……”
血靈尊者突然想起,自己的一具分魂,在南陽郡行動時的情況。
“幾年不見,他一個小小吏員,竟已經位居六品,還成了柳天寧的親傳弟子?”
血靈尊者當即就要掐指推算。
但還未作出手勢,自身便開始咳血。
“罷了,一個小小六品,與大局無關。”血靈尊者也是一時興起,現在受了傷,見推算代價大,冥冥之中,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甚至很快就將趙興淡忘。
他走到神廟之下,來到地底深處的地宮。
宮殿內,光芒閃爍,和在十陽洞天的地宮別無二致。
不過在這裡的血池中,卻多了一尊雕像。
“樑王。”血靈尊者看着這尊雕像,“我玄天宗手段,樑王可還滿意?”
血靈尊者一語雙關,他不單指替樑王塑造一尊信仰神像,還指十日凌空一事。
樑王姬明憲,從雕像中活了過來,此時的他,氣息略微有所變化,變得更加隱晦、暴虐。
“滿意?血靈子,本王的兒子,被你害死在了十陽洞天!”姬明憲喝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王爺難道會在意一個兒子?”血靈子微笑道,“經此事後,朝廷的命官必然換血,那些被榨乾了血,卻又什麼好處都沒撈到的世家貴族,必然痛恨姬明景。”
“王爺也可趁勢拉攏世家貴族,眼下空出來的許多位置,王爺也可趁勢安排上。”
“四大王庭,南荒各部,也會趁機宣傳姬明景的殘暴無道。”
“天道不容姬明景,十九州之地,必將迎來新的主人,此人爲何不能是王爺您呢?!”
“就憑你這點雕蟲小技,也妄圖撼動大周根基?”姬明憲嗤笑。“本王與你合作造反,無異於自尋死路!”
血靈尊者見狀,心知姬明憲沒有下定決心,此次的效果,終究是差了點。
但姬明憲的內心,明顯動搖了。
上次見面,他還讓血靈子不要管他的家事。
這次再見,便是開始考慮造反的可能性,只是得出的可能性非常低罷了,但他確確實實考慮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血靈尊者頓時道:“王爺自有天命,乃是預言中的天子!若是不信,可與我定下賭約!”
姬明憲盯着血靈尊者,等待他的下文。
“此次平蠻大戰,姬明景必將大敗!而且不會拖得太久,若是本宗預言不準確,便無償贈送王爺三顆血魂丹。王爺即便脫離大周,亦能逍遙自在!”
“若本宗的預言準確,大周戰敗,氣運必然衰落,王爺可趁勢而起,那時不止我玄天宗,南蠻也將全力助王爺奪得十九州之地!”
…………
陽城,十八棵槐柳院。
“氣運等級在衍四和衍五之間橫跳,越來越趨於穩定了。”趙興看着面板。“危機已然過去。”
“不過,潛藏的危機仍在。”
如今已是景新曆十八年的九月中旬。
景帝對五大洞天、九天應元府、大通府、大源府、安平府進行了大規模的軍政調動。
樑王系再度登上平蠻舞臺,根據柳天寧說,就是命官都有不少人和樑王有關係。
趙興閉眼入夢。
“昨日景帝正式決定,繼續開啓練兵,而這一次,撈取戰功就變得比較艱難了,一是南蠻的抵抗力度變大,二是樑王派系過於做大。”
“再過兩年,樑王便會和和鼎新曆時期一樣,再次登上了平蠻大戰的舞臺,總攬九天應元府軍政大權。”
“看似是景帝不信任分封的諸侯,重用自家兄弟,但實則是開始釣魚,看看小老弟是不是真的要反……”
“不管這一世的樑王反不反,景新曆二十年之前,我必須脫身了。”趙興暗道。
樑王反不反的,根本不影響平蠻大戰的結局。
樑王是先看到大周戰敗,隨後才反。
即便是拋開一切不穩定因素,景帝也不可能打下來南荒。
因爲時期不對。
“天巫十災,絕天地通,南荒的神山開啓,是元氣潮汐版本,靈氣復甦版本的關鍵因素。這個時期根本就打不下來啊……”
趙興強化了一遍記憶宮殿的封印,隨後脫離入夢。
隨着他的位格、氣運慢慢變強,他必須對前世的記憶封印得更加嚴實。
螻蟻做夢,不易察覺,但這支螻蟻要是化龍,便是做夢,都可能會被某些大能感應到。
“以後還是老實點。”趙興暗道,“再撈點功勞便脫身。”
…………
景新曆十八年九月末,凌德王被擼後,天衍王取消諸多職務,接替者爲‘信王’劉永,和安寧王姬安明,羅睺王位置不變。
柳天寧暫代從四品的‘十陽巡察使’,兼任兩府轉運使(從四品)。
十陽巡察使,比之前的五品監察使要高几級,原先他的職權範圍比較小,可以說不固定,屬於是羅睺王派啥任務,他纔去做什麼事,
現在職權擴大到了南部戰區,十陽洞天內的軍隊,皆歸柳天寧節制,不再只是經濟上的貪腐,越權、擅離職守、計功、等等,他都可以管,職權範圍固定,且範圍變大了。
另外便是兼任兩府轉運使,分別是九天應元府和大通府之間的軍需物資轉運。
這是妥妥的肥差,手握重權!
有多重呢?
曾經在火龍關,趙興見到過,六品的轉運使陸亭之。那是他前世靠山的靠山,乃是個大貪。
當時在火龍關,陸亭之是從六品,廖如龍是正六品。
他見着了陸亭之,居然以下官自稱!
現在柳天寧是從四品,乃是陸亭之上官的上官的上官。
雖然是臨時,可是當過官的都知道,兼任這兩個肥差的從四品,一旦扶正,直接就是正四品了!流程就是這麼走的!
現在就是楊安這種正四品武將見到柳天寧,都得恭敬的稱呼一聲柳大人。
人家稍微錯開一點時間,轉運物資先給其他軍隊,就可能決定一支軍隊的生死!
…………
在柳天寧上任的前一天,幽若公主和姬紫萱離去。
至於慕容雪,則是早就和母親慕容清離開。
臨別前,姬紫萱跑到十八棵槐柳院,來和趙興告別。
“師兄,我要走了。”姬紫萱道,“這些日子,多謝師兄的照顧,紫萱銘記在心。”
趙興看着姬紫萱,神情平靜:“不用客氣,這是你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確實是姬紫萱爭取來的,從本質上講,趙興給慕容雪和姬紫萱的機會是一樣的。
趙老爺給兩人餵飯,姬紫萱是跳起來搶着吃,慕容雪則是扭扭捏捏的,只能在旁邊撿一些殘羹剩飯。
姬紫萱眼中有些感激之情,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她感覺經歷了幾十年,尤其是十日凌空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對於趙興,她十分感激,不止是因爲趙興幫她找了很多靈秀,也因爲她感覺得到,趙興和自己是同類人。
趙興對她有同頻的欣賞,她對趙興,也產生了慕強的心理。
“師兄,珍重。”姬紫萱道,“我會在碧水宗,等候師兄的好消息。”
“師妹再見。”
…………
十月初,神威軍分派作戰任務。
趙興趕赴平蠻戰場,再度來到了祭魂關。
這一次,他是從六品上,楊安詢問他,要不要獨掌一軍。
但趙興拒絕了,他選擇給龍肖這個主將當後勤,他們接收了溫少陽部的人馬,陳時節則成了廖如龍的副將。
和去年相比,一切似乎沒有變化,但一切似乎都變了。
龍肖部,廖如龍部,加起來十二萬人,夏靖的人馬卻暴增到了10萬人!
這便是在十陽洞天中帶來的隱形好處。
鎮海軍的江明,徹底淪爲了這兩軍的附庸。
由於趙興的存在,許多軍隊都願意來祭魂關合作,包括原來的幻幽軍、元華軍、丹霞軍、虎蛟軍……不過趙興沒有答應。
一是此時老柳剛剛上任,地位還不穩固,樑王派系還盯着柳天寧,有想打壓柳天寧的,也有想拉攏的,局勢複雜。
作爲他的弟子,這個時候不能借老柳的名頭謀利,更不能被利用。
二是,趙興經過十日凌空事件後,老實了許多,不願意再變得鶴立雞羣。
若是被推到了不該有的位置,到時候想下來都難!
…………
十月末,整軍完畢的三軍部隊,開始往青罡礦區進發,攻城拔寨。
十一月末,打下靈龜城、龜澤城等十六城。
重新開啓平蠻戰功榜,趙興已經進入六品榜單。
十一月過後,趙興進入前一萬名。
十二月初,三軍繼續推進,趙興則是在後方補給城負責二十多萬人的補給,以及補給線維穩。
因爲休戰大半年的原因,火魔族防線得以重新建立。
老對手冥魂領主,自靈龜城潰逃後,已經被撤職,新來的‘火羽’領主,乃是金羽王庭的宗室成員。
夏靖部、龍肖部、廖如龍部,推進到火舞關,遭受到了強勁的抵抗。
兩邊都開始出現較大規模的傷亡,進入僵持狀態。
十二月五日。
火羽領主親自帶一萬人,偷襲趙興的補給城,想要一舉定勝負。
十二月六日,早有準備的趙興和龍肖反伏擊。
火羽領主被趙興殺,餘下首領紛紛潰逃。
前方的夏靖和廖如龍部,趁勢攻下火舞關。
本想低調種田撈戰功的趙興,含淚收下20萬戰功,進入五千名以內。
…………
十二月,三軍休整。
因爲他們前面再有千里便是青罡礦區。
前方有超百萬駐軍,這不是他們三支軍隊能啃得動的肉。
需等待西線的呂元緯,北線的虎蛟軍、玄甲軍、烈陽軍匯合,三面夾擊。
然而歷史在此時出現了改變。
負傷後的呂元緯,遲遲沒有攻破楊麒麟的第二道防線。
反倒是北線的虎蛟軍、玄甲軍、烈陽軍,勢如破竹,已經有三十萬大軍,在火舞關和夏靖、廖如龍、龍肖部會師。
“十日凌空威力變弱,時間提前,讓原本十陽洞天受到重創的九支軍隊,保留了許多中層骨幹將領,現在反而是北線軍團推得更快。”
“呂元緯反而慢了許多。”趙興思索着。
造化盤推演了覆盤了原本的事件走向,他現在就算是公開談論都沒事,因爲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當然,十日凌空事件,亦讓南蠻各族受到了極大鼓舞,說起來對南蠻的激勵還大一些。
畢竟之前可是一直吃敗仗,現在大周的老家都被炸了一波,能不提氣嘛?
“現在來看,即便呂元緯攻破楊麒麟的防線,恐怕也未必能造成特別好的效果。”
趙興看着最近幾個月的傷亡名單。
不止是神威軍的,整個平蠻戰場,傷亡都大於第一階段的人數。
但景帝決心很大,現在戰場總人數不但沒減少,反而變多了。
“有了傷亡,戰功積累速度變慢了,因爲要扣。”
趙興哪怕是搞後勤,也明顯感覺到南蠻的抵抗力大增,甚至他的補給線都在被瘋狂騷擾。
雖然他獲取了不少戰功,但總有扣的時候,掙功勞難,扣起來可就多了。
景新曆十九年二月,火魔族領地的最後一塊疆域,仍然沒有拿下。
東線和西線,已經開始進攻,不再等待呂元緯。
戰爭的激烈程度暴增。
楊麒麟這個火魔族名將以八萬人,拖住了呂元緯的五十萬人。致使東線和西線,需要面對更多的兵力。
神威軍、玄甲軍、開始出現較大傷亡。
趙興的補給城,每天都有傷員運送過來,對藥材的需求也變大。
有些傷,沒辦法治療,因爲掉了境界,戰鬥減員逐漸變多。
景新曆十九年六月,此時,就連夏靖和龍肖都多次負傷。
三軍戰鬥減員高達兩萬七千餘人!
圍繞火魔族青罡礦區的大戰場,變成了一場苦戰。
“老大,有一批傷員來了!”車世海急匆匆的走進來,“這次是三千五百四十六人。”
“送傷兵營治療。”趙興看向旁邊的韓冰,“藥材緊缺否?”
“藥材補給還撐得住。”韓冰道,“但軍醫撐不住了。”
“一個月前不是調了一批軍醫過來嗎?”趙興問道,“袁洋呢,叫他過來回話!”
打到現在,趙老爺的脾氣也日漸增長,在這種緊張的戰場氛圍中,每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的。
“大人,袁洋恐怕回不了話。”韓冰苦笑道,“他已經十五天沒閤眼,昨天晚上,他暈倒在了傷兵營,他自己就在接受治療。”
“一個月前調來的那批醫師缺少戰場經驗,現在的醫療營已經是滿負荷運轉了,您不能再苛責他們。”
“呼~”趙興長出了一口氣,揉着眉頭。
韓冰道:“其實咱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大人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玄甲軍和虎蛟軍那邊的傷兵值,可比我們要低。”
傷兵值低,就意味着很多沒救回來,所以傷兵才低。
真正出色的後勤醫療營,傷兵值是非常高的。
“帶我去傷兵營看看。”趙興正打算去探望一下傷兵營。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地鏡顫動。
夏靖興奮的聲音從中傳來。
“好消息,西線有了重大突破!”
“呂元緯斬殺楊麒麟,已經長驅直入,小王子延達分兵往西,趙兄,我們馬上要贏了!”
趙興迅速拿出兵界戰報來看。
果然上面有一條關於西線呂元緯突破,斬殺楊麒麟,殺敵五萬餘人的消息。
“到底是被呂元緯打穿了西線,前世的中品戰場,統帥第一人名頭,不是吹的啊。”趙興看着這條消息,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
景新曆十九年六月末,神威軍、玄甲軍、虎蛟軍、烈陽軍、神雷軍、元華軍、幻幽軍、丹霞軍、黑龍軍……共計一百四十三支軍隊,三大軍團,從東、北、西三面完成對青罡戰區的合圍。
同年八月,西線的主將小王子延達被殺,八十萬大軍覆滅,鑄就了呂元緯中品戰場統帥第一人的稱號。
東線和北線的軍團,也取得了重大進展。
九月初,金羽王庭下令放棄青罡戰區。
十月,火魔族領地最後一塊疆域,也是肥肉,被大周佔據。
至此,火魔族全境淪陷。
…………
瀾江之上,波濤百丈,百丈之上,青色罡風有如實質。
趙興矗立在一塊礁石上,看着橫亙在天邊的阻礙,沉默無言。
“孃的,打南荒就是這點不好。”夏靖騎在一頭飛龍上,罵罵咧咧:“地利天塹一道接着一道,翻過了一座雄山,又見一條大江。”
“等司農和術士慢慢治理好這條瀾江分支,再配合海軍的船運輸過去,不出三個月,我們就能繼續追着金羽王庭打了!”
“趙兄,恰逢大世,你我建立不世之功,簡直生平快事啊!”夏靖意氣風發。
“夏兄。”趙興看着天邊,突然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到此爲止?”
夏靖看了一眼趙興:“沒想過,剛打完勝仗,正該乘勝追擊啊!”
見趙興不說話,夏靖關切道:“趙兄,你是不是近來有些累了?”
“你連軸轉了許久,應當好好休息些時日。”
“放心,還有三個月才能過江,你且好好休息,軍務交給副將處理便可。”
“嗯。”趙興收斂心神,返回了軍營。
…………
【平蠻戰功榜】
【姓名:趙興】
【軍隊:神威軍】
【職位:護軍都尉(從六品上)】
【戰功:3702154】
【排名:1521】
看着平蠻戰功排行榜的排名和三百多萬戰功,趙興不禁有些無奈。
即便他這次參戰,完全是按部就班的來,可打完青罡戰區,他的戰功還是從零升到了三百七十多萬!
衍五的氣運放在戰場上,敵人簡直是送過來給他殺。
這個戰功封不了武侯,但五品是板上釘釘了。
散階和勳階也能再提一截。
“我已經足夠低調,奈何能力太強,氣運也高,我他麼都待在補給城了,火羽領主硬是送過來給我殺,簡直了……”
“還有三月份那場,我都沒吩咐該種什麼藥材,手底下人便在靈龜城找到了七種珍稀的六階藥材,還找到了一塊適合耕種的寶地。”
“好巧不巧,兵界又發佈了這七種藥材的進階任務。”
“我什麼也沒幹,就躺着收穫了50萬戰功。”
“如果說前面是運氣好,但後面的事情,就有點詭異了。”趙興思索道。
“彷彿有人故意在捧我,爲我量身打造任務。”
“我剛好有什麼,那進階戰功任務就恰好發佈了。”
“我一遇到危險,兵界的情報,就立刻更新了,還有間諜主動來通報。”
趙興感覺這次打仗,處處透漏着不尋常。
整個戰場的進度,其實不快,打得也比較曲折。
他這個後勤司農,表現中規中矩,可硬是被無形中的力量給擡到了一千多名。
趙興詢問了柳天寧,他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這麼幹過,也未和人打過招呼。
“那到底是誰在捧殺我?”
答案其實也好猜,樑王派系。
也只有樑王手裡有這麼大權利,影響這種進階任務的訂製。
“不管是不是樑王,現在我這情況都比較危險了。”趙興暗道。
“接下來什麼也不幹,到了景新曆二十年,我也會被拔擢爲五品。”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趙興暗道。
一是他還未做好突破的準備,如果被朝廷賜封,那就等於借了國朝氣運的力量升級,那不是自己修來的,就終歸有隱患。
二是一旦成爲五品,就絕不可能退出後面的戰場了。六品都還好說,畢竟只是中品戰場上的炮灰。
該怎麼脫身呢?
還是得找樑王刷一刷聲望。
“不管是不是你在捧殺我,就當你是了。反正你也要反的,不如成全我一波。”趙興暗道。
想脫身,刷樑王,這是他早就定好的計劃。
刷樑王見效最快,也最爲穩妥。
幹別的都不行,貪污?殺人?那都會給自己留下污點。老柳也不容許他這麼做。
可如果是去指着樑王的鼻子,痛罵他一頓,那就無所謂了。
趙興這套計劃,總結起來就八個字:痛斥樑王,賣直邀名。
把樑王罵得上火了,打壓自己,便可順勢脫身。
哪怕暫時罷官,或者降一級,都沒關係,他的戰功夠扣的。
只要不削爵,不降勳階就沒事,而削爵和降勳的權利,只有景帝有。
哪怕只是一個子爵,也要景帝點頭,中樞才能加印削爵,爵位制收回和賜予,權柄必須掌握在景帝手中。
其實他還有別的辦法脫身,比如找柳天寧一說,自己想退出去。
倒是也真能退,可這不就是逃兵了嗎?
如若後期攻蠻不利,就會被人拿出來大做文章:看,柳天寧先安排自己的弟子退出了,福他享了,罪是一點沒受。
如此就會成爲污點。
但要是彈劾樑王被清出平蠻戰場,那就沒啥好說的。
“我現在是郡議大夫,無法直接寫信給皇帝,但能寫信到府一級。”
寫信給府一級官府機構提建議,參與郡城官府的政策建言,這是郡議大夫的權限,相當於是清流御史。
當然,這個散官只是相當於,因爲還有御史這個官職,那是正兒八經的文官職位,禮修才能擔任。
“既是罵人,要講點邏輯,又不能完全講邏輯。”趙興提筆,打開宣紙。
“我不能直接控訴樑王有什麼罪名,也不能真正搞什麼證據上去,更何況我還沒有,如果真變成了控告,下告上,告什麼罪,若是控告失敗,我就得擔上什麼罪名。”
尺度得把握好。
“學學楊安舊事,先反對他總攬軍機大權的事。”
思索了片刻,趙興提筆寫下第一行草稿:
下官趙興頓首,王府君容稟:
樑王姬明憲,貴爲親王之尊,圖掌軍機之要,攬法、政大權,其權柄滔天,爲人臣所不能容……
其麾下封臣、門生,多居監察使、轉運使等要職……
樑王治下不嚴,前有云城邵萬傑,爲黑龍軍前任統領,貪贓枉法,殺人作惡,通蠻賣國;府丞劉俊良包庇其人,謀取利益,致使雲城各司機要癱瘓百餘年。
後有錢守綱藐視法紀,於戰區橫行霸道,重傷城將,搶奪友軍補給,此行與蠻敵何異也?
古云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觀其御下,可窺其上呼?
倘樑王總軍、政、法三權,則萬里疆域,民不聊生,軍無鬥志……
寫了一大篇,最後結尾一句:
下官趙興頓首再拜,啓王府君足下。
寫好之後,趙興又刪刪減減,隨後謄抄到公文本上,加蓋自己的文官印(郡議大夫有專門的印章)。
他不止寫一份,而是寫多份。
然後來到行軍殿,找到神行戴宗像,點上一根香。
“真君,急行軍令。”
戴宗像睜開眼睛:“你要本君投給誰?”
“九天應元府府君,王士用。御史大夫、張青。光議大夫澹臺明……”
“安平府府君,崔哲。御史大夫,紀光河,奉天大夫蕭文山……”
“大通府府君,謝正文。御史大夫,召文。”
“……”
戴宗聽着都覺得不對勁,這小子的投信人,怎麼全是文官?
而且都是四品官,所涉及的官職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有上奏景帝的權利。
“好,請丟進香爐中。”戴宗不自覺的用上了請字。
“呼~”一份份文書,丟進香爐中,爾後投遞往各處官府機構。
做完這一切,趙興拍了拍手。
“你幹啥呢?燒這麼多文書。”夏靖、龍肖、廖如龍、蒲仲,走進了行軍殿。
“也沒什麼,就是打算彈劾一下樑王。”
“哦。”夏靖點了點頭,突然又猛的擡起頭:“誰?你說彈劾誰?”
“樑王,姬明憲啊。”趙興道,“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大哥,你在幹什麼?”夏靖驚呆了,“你沒事彈劾樑王幹什麼?”
“他不是要當平蠻統帥,兼任四方府君嗎?”趙興道,“據說景新曆二十年,便會有旨意了。”
“有這個傳聞不假,不過……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夏靖道,“你吃飽了撐的啊?這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你爲何犯蠢,難道忘了楊安舊事?”
“夏靖,你說什麼呢!”龍肖不樂意了,推了他一把,“你在說誰蠢?”
廖如龍也面色不善的盯着夏靖。
“抱歉,是我失言。”夏靖也是急了,趙興這不是自毀前途嗎?
若樑王不計較也就罷了,若真要計較,可能趙興今年的仗就是白打了!
他是真爲好兄弟着想啊。
“樑王身爲人臣,怎麼能擁有如此大權力?”趙興義正嚴詞道,“我身爲郡議大夫,又是前線將士,當秉直進言,否則如何安心打仗?!”
“……”夏靖總覺得這話哪裡不對,但又挑不出毛病。
趙興說的是大道理沒錯,可實際官場,他不是這麼一回事哇。
“算了,你投都投了。”夏靖道,“我估摸着也沒人理你。”
誰敢理會?樑王都要上臺了這個時候傻子才理會趙興的摺子。
“幹得漂亮!”龍肖嘿嘿笑道,“趙興,你怎麼寫的?我現在也有個郡議大夫的頭銜,就是不知道咋寫你教教我,我也參他一本。”
“你也湊熱鬧?”夏靖一愣,“咱們這仗還打不打了?”
“樑王若當權,還打個鳥?”龍肖哼道,“老子怕他黑龍軍的人在背後捅刀子。”
夏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趙興:“家父夏侯,尊師柳天寧,誰敢捅刀子?”
“我不管這麼多。”龍肖道,“總之趙興都投了,我便也要幫幫場子,廖如龍,你是不是兄弟?”
“哈哈哈,龍肖說得對,咱們要投摺子,就一起投哇。”廖如龍爽朗一笑,大手一揮:“軍師,準備筆墨!”
龍肖斜着眼睛看夏靖,意思是,你夠不夠兄弟?
夏靖無奈道:“好,我投。”
趙興開口道:“別勉強。”
夏靖指着龍肖笑道:“龍胖子都已經這麼說了,我還不投,以後做不成兄弟了,來,你怎麼寫的?我印給你,你蓋印就行。”
“什麼事這麼熱鬧?”就在這時,陳時節走了進來。“我剛纔好像聽你們說什麼樑王、彈劾……發生了什麼?”
龍肖嘿嘿笑道:“老陳,你來得正好,我們要彈劾樑王,嘿嘿,老子早就想這麼幹了!”
陳時節穩重一些:“此事侯爺知不知道?柳大人知不知道?夏侯知不知道?”
“我已經和老師說過。”趙興平靜道,“他不反對,也不支持,亦不問我爲什麼。”
“我也還沒說。”夏靖摸着下巴道,“無大礙,風聞奏事罷了。”
“不說也好。”陳時節道,不說還有餘地,只是小輩們的胡鬧。
但這時,趙興卻嚴肅道:“你們不要覺得此事是開玩笑。”
“我是真打算參樑王而且要參出個結果來。”
“夏靖,你若還想掌軍,便別投。”
“龍肖,老陳,你們也要考慮好,被罷官降職的準備。”
趙興得把利害關係講清楚。
繼續打下去,夏靖也未必會有什麼事,老陳和龍肖,趙興則是希望他們可以跟着自己,在這一波中急流勇退。
參樑王,就算被罷官降職,也只不過是一時的,日後樑王造反,自己這些人肯定會被平反。
此時樑王即將上臺,藉此機會脫離南蠻戰場,是最好的窗口期。
之後若想再走,代價會更大。
但趙興也尊重他人命運,如若他們確實是想留在戰場上立功,他也不強求。
沒有自己,龍肖也成了神霄侯。
老陳也沒死在十陽洞天夏靖也能繼承其父爵位。
所以說,這件事上,他們願不願意和自己同進退,都由他們自己選擇。
“我寧願等樑王老死以後再出山,也不在他手底下打仗。”龍肖嗤笑道,“這樣的人當平蠻統帥,南蠻遲早要贏。”
趙興詫異的看着龍肖,沒想到龍肖還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還真被他說對了,南蠻遲早要贏。
“樑王無權奪爵。”陳時節道,“最多隻是罷官,那我也還有爵位在,回去養老算了。”
“你們都這麼準備了,我還打個毛啊。”夏靖道,“參吧,反正這三個月也沒事幹。我不信寫個摺子還能把我怎麼樣了。”
只有廖如龍決定要請示一下楊安,其餘三人當場就寫了彈劾公文遞交上去。
…………
景新曆十九年,十月七日,趙興四人的彈劾公文石沉大海。
也就只有澹臺明過來問了一下趙興,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興依舊是那道義正嚴詞的說辭。
老道如澹臺明,也沒懷疑趙興的動機。
因爲雲城實習的時候,趙興就曾見識過邵萬傑的罪惡腐敗。
又曾在戰區,經歷了補給被搶,怒殺錢守綱一事。
極夜海一行,又遭樑王的五品封臣追殺……
而且他拜的是柳天寧當老師。
柳天寧是什麼人?
不說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但現在的柳天寧,至少是比較‘公道’的,否則也不至於當監察使和轉運使了。
是以,趙興彈劾樑王,完全有充分的立場,從情感因素上也說得過去。
……
十月八日,趙興再次投遞,依舊沒有音信,也未掀起波瀾。
十月九日,趙興言辭變得更加激烈,開始夾雜濃烈的個人情感,甚至開始罵人,當然,不是罵孃的那種,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問候樑王的親屬,否則不就是罵景帝了嗎?
十月十一日,彈劾,石沉大海。
十月十二日,彈劾樑王,無迴音。
……
之後趙興每天開始彈劾,而且擴大了投遞範圍,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有資格給景帝寫信,趙興就投。
他甚至還給姬塵投。
收到這封信的姬塵,心頭簡直一萬頭馬在奔騰。
“這元穰侯,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他居然把彈劾父王的公文,遞到我這裡來了!”
“你看看他寫的什麼,他還鼓動我這個做兒子的,大義滅親,檢舉父王……”
姬塵都被氣笑了。
他涵養再好,此時也是不能忍。
“軍師,向軍部施壓,讓此人消停點!”
“再去信給楊安、柳天寧,讓他們管一管這個元穰侯!”
姬塵很生氣。
這種騷操作,他還是頭一回碰到。
軍師也十分費解:“我先前託了中間人去打聽了,楊安似乎並不知情,柳天寧則並不想管此事,也不知是不知道,還是想放任,還是管不住。”
“管不住?不知情?”姬塵道,“那便讓別人來幫他們管一管!”
“父王天威,豈能容人這麼冒犯?”
謀士沉吟道,“先前王府確實與他有些嫌隙,他如今也不過二十三四,有些年輕氣盛也正常。”
“先生什麼意思?”
“我有上中下兩策,供公子選擇。”謀士微笑道。
“願聞其詳。”
“上策,去跟元穰侯談一談,看他是否想要些好處,或許可以藉此機會,一釋前嫌,把他拉攏過來。”
“以他的潛力,和柳天寧的背景,付出些代價都可以。”
“把敵人變朋友,此爲上策。”
姬塵思索着:“中策呢?”
“有時候彈劾也並非一定就是對立,王爺即將掌握大權,有些彈劾的聲音也不一定是壞事。”
“不理會,不管。不要讓王府勢力做任何事,任由他去,此爲中策。”
“下策便是我剛纔說的?”姬塵有些鬱悶,“打壓他,針對他,這在先生心中,是下策嗎?”
謀士笑而不語:“公子悟性見漲。”
“哎,罷了。”姬塵道,“那便聽先生的。”
…………
軍營中。
趙興看到姬塵的回信,心中也是一萬頭馬在奔騰。
“這也太能忍了。”
“我都對子罵父了,居然還能有這麼好的修養,和和氣氣的來問我,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和平解決。”
“樑王府的人或許壞,但絕對不蠢啊。”趙興不由得感慨。
他如今想要脫身,居然還有些難度。
因爲柳天寧和羅睺王的存在,讓樑王府的人對他採取的態度,都偏向和解。
最差也是不理會。
趙老爺也是醉了。
“搞得我對這姬塵都有些內疚感了。”
不過這種事,哪有什麼心慈手軟的?
趙興只不過稍稍猶豫一下,便決定依舊執行原有計劃不變。
否則的話,他就只能故意去戰場上送,把自己送成重傷,然後退出。
但這樣一來,對自己的修行不利。
他在洞天中辛苦找尋,冒險得來的靈秀,若是破了境,豈不是化作烏有?
“還是得下一些猛藥。”趙興坐在了桌子前。
一萬五千八五十七,不過也差不多是一萬六了,明天多謝寫兩百個字!
另外,明天將會結束本卷,但更新量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