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檔案館中顯得很是冷清,雖然館內被大掃得一塵不染,但是不難看出這裡鮮有人至。
被衆位婦女叫住的工作人員的態度很好,很爽快的同意了衆人的要求。“哦,可以,但是必須有一個人把身份證押在這裡。”或許是出於安全方面等原因吧?想查閱資料就必須留下查閱者的身份證明。
“……”
這一衆上訪者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也沒主動站出來說要用自己的身份證,大概是怕被人記下來將來報復他們吧?
小張偉的母親見到這羣人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在遲疑,憤怒的說道:“來都來了,怎麼能就這麼回去啊。沒人押我押,用我的身份證。”
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了那個工作人員。她們母子現在可以說是沒有了生存的依靠,死活都已經無所謂了。所以爲了報仇,她願意站出來。
看了看遞過來的身份證點了點頭。
“行,那你跟我走吧。”隨即把身份證又還給了小張偉的母親帶頭走向裡面的一個房間。而小張偉則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原地,用一種十分茫然的眼神注視着這羣明明是很想爲親人報仇,可是卻連一個小小的身份證都不敢掏出來的人..
走進檔案室,小張偉的母親與那個檔案館的工作人員一起找了許久,但是卻始終到不到關於附屬醫院的檔案。
“沒有?那就不用找了,只可能是這一個地方,這沒有的話就是他們沒上交。”
這位工作人員說的很是堅定。檔案全都是有固定的存放位置,而他們這裡平時又很少有人來,所以找不到附屬醫院的檔案那就只能說明他們沒有上交過檔案。
“怎麼樣?找到了沒有?”
垂頭喪氣的小張偉母親剛一走出檔案室的大門便被呼泱泱一羣人給圍在了中央。
小張偉的母親一臉的無奈“沒有,他們根本沒就沒上交過。”難道就沒有辦法懲治他們了嗎?究竟要怎樣才能讓那羣壞蛋惡有惡報呢?
“那咋辦啊..”
人羣之中也是傳來了一陣議論之聲,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進行。
一直領頭的那個婦女想了許久,終於咬牙下定了決心:“去市委!信訪辦不行咱們就自己去找領導!”也許只有直接找市委纔有可能把問題解決,不然他們一輩子只能在這裡等死。他們可不想自己的親人死不瞑目..
聽到終於有人帶頭,一羣人紛紛附和表示贊同。隨即一大羣人浩浩蕩蕩的又轉向了市委的大門。
“站住,別進去了。你們是想反映什麼事的?與信訪辦的時候相似,又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裝的男子攔住了他們。堂堂市委怎麼可能讓這麼多人說進就進呢?
“反應附屬醫院賣假藥、亂收費、謀殺、竊取死者器官。”
衆人站在門口高聲喊道,生怕有人聽不到附屬醫院的惡行。
“哦,那派五個代表跟我走吧。”
面無表情,這位攔下上訪者們的西服男子哦了一聲然後交代了下規矩。與上次相同,又是五個代表去和領導對話,因爲小張偉母親的優秀表現,所以她依然還是那五個代表之中的一個。
五位代表在市委辦公室中向市委書記足足彙報了三個小時,而書記在聽的過程中則是頻頻點頭目露沉思狀。終於,在即將到達下班時間的時候書記大人輕咳了一聲看向了面前這五位。
面露難色,連連搖頭。“你們說的這個事情可就太嚴重了啊,這涉及到很多**部門。所以我們要調查一段時間才行,不如你們先去信訪辦溝通一下吧。”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把剛纔那些話聽進去,總之他是直截了當的把衆人又送回了信訪辦..
——2003年1月25日——小年
數日來,這一大羣上訪者早已跑遍了信訪辦、檔案館、市委、市**、藥監局、消協等地,可是迴應他們的全都是那一句‘涉及太廣,正在調查。’連續不分晝夜的上訪、抗議早已使得大家疲憊不堪,大部分的人都在不知不覺間消失..
“扯來扯去不就是踢皮球嗎!誰看不出來啊!這羣狗孃養的不是人!”
一位中年男子在沒有人的時候突然放聲大罵,直罵的吐沫星子佈滿天空。一道絢爛的彩虹架設在他的口前。
衆人白了他一眼道:“得了得了..這時候能耐了,關鍵時刻也不知道幹嘛去了。”平時無論是和領導談話還是遊行示威,根本都見不到他。現在剩下的全是自己人了他纔想起來發狠,這種人簡直和廢物一般無二。
另一名中年男子沉思了良久後對衆人鄭重道:“走,做橫幅去!就市**門口,咱們跟他槓上了!”
終於是感覺要有個了斷了,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依照目前這個狀況,用不了一個月隊伍就會徹底解散。到那個時候別說報仇伸冤了,就是連補償款都得不到了。
………
“我們要交代!我們要良心!我們要生存!我們要關注!!”
市**前的廣場之上早已圍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上百的被害人家屬都一起來到了這裡準備進行最後的鬥爭。不少人在不停地撥打着電話,意圖招來更多的人來壯大己方的聲勢。而無數緊捂着口罩的熱心市民也早已找好位置準備觀看這難得的一幕。醫院、公安局、法院、藥監局、衛生局、等部門的車整齊的堵在了門口,而它們的主人似乎早已進入大樓裡面。
好幾位擅於演說的的人則手持擴音器對着圍觀的市民們不停的宣傳:
“各位鄉親父老,附屬醫院害人不淺啊!他們不但出售劣質的藥品和違禁品,還擡高物價。甚至還謀殺患者,竊取死者屍體上的重要器官啊!各位鄉親們啊!你們看看!我們這麼多人的親朋好友都被他們附屬醫院給殘害致死,然後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啊!在非典這麼恐怖的疾病流行的時候竟然還有醫院昧着良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啊!“
“他們和公安局、法院、信訪辦串通一氣,讓我們狀告無門啊!我們這麼多人昨天晚上就是在信訪辦的樓道里面睡的啊,冰冷的樓道里我們這些人只能蓋着一張報紙,到現在連頓飯都沒吃過啊!我們家的男人沒了,孤兒寡母以後連吃飯都吃不起了。我的兒子才六歲啊!他連學都沒上過呢啊!..”
演講者們講得那叫一個感人肺腑,不少圍觀的羣衆都傷心的落下了淚水。甚至還有幾個老太太買了一大堆的食物送給這羣堅定的維護着自己權利的人們。此時不少家電視臺與報社的記者相繼趕到,對着人羣狂拍一通。估計今晚的頭條有有着落了。
站在大樓之中的周主任看到外面這個情況很是憤怒。上面的幾位已經反覆強調他要自己注意,如果事情要真的發展到無法挽回的餘地,那麼上面幾位也無法保他了。
“他媽的,打電話叫人。給龍哥打電話,告訴他們來市委前邊把這幫鬧事的都給我弄死!”
他們現在肯定是不能出面,但是又不能放任這羣人在這裡繼續鬧下去,不然他遲早都是要完的。索性,還是打電話叫道上的人來擺平吧,至少這羣人出面能把眼前的事情擺平。
………
下方的遊行示威以及演講抗議還在繼續,圍觀的羣衆越來越多,以至於最後警察叔叔不得不出面維護治安。在這個病毒橫行的時代,這羣看熱鬧的人還真是不拿自己的小命當回事..
“你們看看這對可憐的母子啊!她的丈夫和婆婆全都被他們的人給害死了啊!這麼小的孩子就失去了父親你讓他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其中的一位演講者指着小張偉母子含淚說道,這一家的悲慘遭遇感動了無數的市民。
“呃!啊!啊呃!呃..”
因爲過於激動,遊行隊伍之中突然有一人心臟病突發倒地,嚇的人羣‘呼啦’一聲散開。卻是原來在信訪辦指着主席鼻子痛罵的那位,看來此人的脾氣太過暴躁,急火攻心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而就在此時,一連串七八兩銀白色的麪包車疾馳而來,衝破人羣停在了遊行隊伍的中央
‘譁!’
所有的車門同時打開,呼呼啦啦一大羣足有六七十人跳了下來。一個個手持輪棒、匕首,戴着墨鏡,在這個寒冷的時節卻只穿着純黑色的背心。
“就是這幫娘們!兄弟們給我往死裡打!”
爲首的一人面色猙獰,手中棍棒一指遊行人羣,後面的六七十人頓時衝了過去。
“打啊!叫你多事!叫你上訪!叫你遊行!”
這羣人在遊行的隊伍當中瘋狂的毆打着人們,一邊毆打還不忘一邊咒罵。只打得遊行人羣個個鼻青臉腫、骨斷筋折、口吐白沫、鮮血直流..圍觀的市民們早已嚇傻,一個個呆在了原地,沒有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差不多了,走!”
打了將近五分鐘後爲首者終於下令撤退,一羣人拎起棍棒迅速閃身回到車內一溜煙消失了蹤影。緊接着,原本停靠在一旁的警車終於發動追趕暴徒,只不過朝的是另一個方向。
此時的圍觀人羣才反應了過來,望着場中央那一地的血肉模糊,不少人當即嘔吐了出來。
小張偉因爲在一開始的時候便被其母親緊緊的抱在懷中才得以倖免,只不過是受到了些震盪而已。但是他的母親以及其他人就..
——2003年1月31日——除夕
本應該是萬家燈火共慶團圓的日子..
本應該是一家人一起吃餃子的日子..
本應該是和和美美共享佳節的日子..
本應該是普天同慶迎接新年的日子..
可是..
小張偉的母親臉色早已蒼白,躺在牀上無力的想要撫摸小張偉那稚嫩的臉頰..
“小偉..一定要..好好的..噗~”
小張偉的母親極力想要表達自己最後的囑託,卻不想一口鮮血涌了上來。當時因爲要保護小張偉,所以根本沒有過躲閃,自然受傷嚴重。之後不僅是因爲醫療費用,其他的醫院也不願深管這些事情,只是簡單的治療了一下,但是效果並不顯著,甚至無效..
“媽!”
小張偉高喊了一聲痛哭起來。他已經失去了父親和奶奶,真的不想再失去最親近的母親了。如果所有的親人全都不在這個世上,那麼他以後要怎麼生存?他要未來還有什麼用?
“要好好的..活着!”
小張偉的母親在吐出這最後的叮嚀之後終於再也無法支撐,疲憊的閉上了雙眼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媽!!”
小張偉失聲痛哭,淒厲的嚎叫掩蓋了風雪的呼嘯。
‘當!當!當!當!…’
整點的鐘聲已經敲響,這預示着新的一年已經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