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天色已晚,天氣又很惡劣,今日的比賽告一段落,千貞顏鬆了口氣,剛剛躍下擂臺,忽然聽到觀衆席上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千貞顏。”
她的脊背莫名一僵,因爲這聲音太熟悉了,熟悉的她曾經暗想了無數回,如果她再聽見這個聲音會怎麼樣,可是此刻,當她真實聽到的時候,她卻疑似夢境,是幻覺。
“貞顏,真是你嗎?”那聲音越來越近,卻似帶着絲顫抖,千貞顏的身子不自覺的顫了顫,緩緩回頭。
一個身穿黑衣,長髮束在頭頂用紫色玉冠束住的英俊男子站在五十米處目光晶亮的望着她,他的身材修長清逸,他的面容恍如當初,溫情含笑,天地之間突然安靜了,千貞顏眨了眨眼睛,望着一直在他們身邊走來走去卻突似被定住的人羣,不確定的問,“你是非言?”
男子清俊的臉上露出個淺淺的笑容,讓人生出一種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錯覺,千貞顏怔怔的望着他走近自己,牽住她的手縱身一躍,幾步便離開了會場,出了無雙城,停留在蒼茫無際的斷龍山內。
大雪依然紛飛,微風吹拂着他極合襯的黑衣,千貞顏看見他的衣服領口、袖口及衣襬上都繡着金色的流雲圖案,腰間僅用一根金色的腰帶束住,很簡單卻很合體,襯得他身形修長如竹。
“終於找到你了,我真的很幸運。”冷非言清俊的臉上現出個淡淡的笑容,墨一樣的眸中卻有氤氤霧氣繚繞。
“非言,真的是你嗎?我覺得像做夢一般。”千貞顏心裡也很激動,但也沒忘化了個壁幛隔絕體內與外界的聯繫,這種場面怎能教壞小紫、三生、火靈珠一衆單純的靈物們?
“是我,我一聽說南荒度仙大典上殺出一匹黑馬叫做千貞顏,立刻從中原趕了過來,可惜還是花了兩天的時間,沒有早一點找到你是我錯了,我上次就應該在南荒呆的久一些,或許就能碰見你了。”冷非言的聲音越說越低,濃濃的愧疚使他不知如何面對千貞顏,這個他找了幾乎一百年的人,結果她一直就在南荒,而他們曾經擦肩而過。
千貞顏情不自禁圈住了他的腰,將臉龐緩緩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原來那天看到的真是你,你真的來過南荒,只是我不敢相信罷了,這不是你的錯。”
突然得到她的親暱,這讓冷非言非常驚喜,之前在地球無論他怎麼做千貞顏都沒有半點回應,一度讓他恨不得將好友鳳君悟千刀萬剮,他也一直不明白君悟怎麼捨得將自己最愛的女人交給組織。可是現在,被千貞顏輕輕抱着的感覺化解了他心中所有的怨與恨,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似有一萬頭小鹿在亂撞,但他很高興,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有些緊張的伸出手臂,將她輕輕圈入懷中,冷非言道,“告訴我,你現在過得好不好?”
千貞顏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點點頭,“我很好,非言,你不用擔心我。你呢?聽說你得罪了中原韓家的人,你好嗎?”
冷非煙身上的氣質陡然一冷,“中原韓家算什麼東西,在我眼中只是一羣渣而已。”
千貞顏有些恍惚的擡頭,定定仰望着他的容顏,如玉的氣質,冰冷的眸光,依稀同當初那個第一殺手重合了一下,恍如隔世。
這纔是真正的冷非言,對待外人冷血無情,不留半點痕跡;對待親朋好友卻暖如春風,關懷備至。
千貞顏突然很後悔,她應該早一點發現冷非言的好,早一點回應他的追求,也不至於讓他等了自己十年,卻只能望着自己總是翩然遠去的背影。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顫聲問,“你……你是怎麼到這個星球來的?”
冷非言伸出手,輕輕將她耳邊吹亂的發挽到耳後,低聲道,“我聽說你被放逐後非常憤怒,我殺了紅妝,所以也被他們放逐,可是我很幸運,我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星球,又正好遇上了師傅。你呢?”
回想往事,似無限遙遠,千貞顏緩緩轉身,與他並肩而立在山頂上,遙望着無雙城的方向,徐徐道,“我沒有那麼走運,我在星空裡飄流了很久很久,久的好像滄海桑田,日月如梭,再無光明和前途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這個星球。”
冷非言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用力緊了緊,“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
“難怪你現在只有築基期的修爲,”冷非言薄薄的脣微抿,“貞顏,同我一起去中原吧,那裡的靈氣比這裡濃郁很多,我們玄天宗裡也有多處靈氣充足的山脈,有助於提升你的修爲。”
提到修爲,千貞顏仰頭看着他,小臉上閃爍着盈盈流光,“你現在是什麼修爲了?”
“我……化神九層了。”冷非言答的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她。
千貞顏樂了,“真是太好了,不過,非言,我不能跟你去中原。”
“嗯?”冷非言挑眉凝望着她。
“一來我還要參加這次南海琉璃宮的探險,二來我不想就這麼去玄天宗,我不想讓你們宗裡的弟子覺得我是依靠你的原因才能進宗的,就算要去中原,我也要靠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去那,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靠自己的實力!”
千貞顏語氣堅決,神色肯定,一如當初那個固執冷傲的女殺手,冷非言忍不住一笑,“你還是這麼要強,事事追求完美,可你知道嗎?南海琉璃宮非常危險,很多築基修士進去了,但沒有一個回來的。”
“我知道,但大危險裡纔有大機緣,不是嗎?”
見她已經決定了,冷非言沒再多說,轉移話題問,“你剛剛說之前見過我?”
“是啊,大概五年前吧,我在無雙城裡見過你,不過不確定是不是你,一眼而已你就不見了。”
想起五年前在南荒四處尋找千貞顏的事情,冷非言輕嘆,緣慳一面啊。如果他能早點找到千貞顏那該多好?可是早一天晚一天又能怎樣呢?她一樣不肯隨自己去中原,去玄天宗。若是依他從前的性子,定然會放棄一切陪在她身邊,更何況她現在這麼弱小,在這個以武爲尊的世界裡,築基九層太弱了,根本可以忽略修爲不計。可是他現在還不能,一來他承受了玄天宗宗主厲君炎百年恩情,他必須要還給師傅;二來他現在招惹了中原韓家的人,他不想給千貞顏帶來禍患。
所以,他猶豫半晌才道,“貞顏,你等我,等我了結了中原的事情就來找你,好嗎?”
“非言,你不用這樣,你去做你自己認爲該做的事情就行,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各自奮鬥,爭取早點成爲這個世界的強者,不被人欺負和逼迫,好嗎?”千貞顏嘗試勸說他,她知道冷非言也是個很固執的人,只要他認爲對的事情誰也攔不住,當初爲了她,他差點連自己的義父都不顧,強行要帶她離開“淨世”,是她自己拒絕了,否則“淨世”組織一定會讓他們倆一起消失掉。
“有人欺負和逼迫你嗎?”冷非言神色微冷的問。
“初來乍到吧,南宮家也只是想讓我……,”千貞顏並不是要告狀,她只是回想起往事有些悵然,結果她感覺冷非言渾身一僵,喃喃道,“南宮世家!”
“我自己會報這個仇的,你不要管。”她忍不住嗔了一聲,換來冷非言的低笑聲,“好,我留給你一個傳訊玉簡,有事記得叫我。還有,你從南海琉璃宮出來時,我一定會在出口等你,如果你一直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那兒等你,滄海桑田,海枯石爛也不悔。”
他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簡遞給她,千貞顏伸手接過,難掩心中震動的探頭親了親他的脣。
他的脣很薄卻很溫潤,不染而朱,比女子的脣還紅,冷非言如遭電擊全身僵硬,一股電流迅速在體內流轉,令他忍不住伸手將千貞顏摟進了懷中。
這個輕輕的吻曾是他多年遙想的夢,卻沒想到在遭受十年的拒絕後,他心心念唸的人能夠接受他,和他重新開始。他忽然有些感謝“淨世”,若非組織爲了懲罰將他們流放星空,他不可能在這個星球重見貞顏,還能看她放下曾經愛情的背叛接受自己,他覺得很滿足,很幸福。
此刻,他只想這麼靜靜的抱着她,哪管什麼修煉,什麼宗門,什麼仇恨,只願這樣便足矣!
風吹衣袍發出獵獵之聲,千貞顏從迷亂的思緒中驚醒,輕輕推開他,“非言,你去忙吧,我會等你來找我的。”
“好,你等我,不會太久。”冷非言雖然這樣說,卻一直不捨得走,千貞顏只好推了他一把,“讓我看着你的背影吧,來日方長。”
是啊,來日方長,他已經找到她了,遲早他們就會再相見的。冷非言安慰了自己一下,依依不捨的抽出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斷龍山脈。
千貞顏望着他幾步就離開眼簾的背影,眼中微微溼潤,可她提醒自己,這不是終結,只是開始,便又心情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