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樹哥的詢問,陳益只說了命案,其他的一概沒有提。
得知是命案,樹哥神色嚴肅了不少,凡事扯上人命,都會變得嚴重許多。
“陳隊長放心,只要能幫上忙的,我阿樹在所不辭。”樹哥保證道,同時抽出香菸遞了過來,“來來來,抽根菸咱慢慢說,時間有的是,喝杯啊?”
“真不喝了。”陳益沒有拒絕香菸,接過點燃,問道:“聽說明城這樣的鬼市還有好幾個,都是樹哥說了算?”
樹哥笑了笑,謙虛道:“什麼說了算,大家給我面子叫聲樹哥,有事會詢問我意見而已,陳隊長不要誤會。”
“哦對了,雖然叫鬼市,但都是合法生意啊,普通集市,正常交易。”
陳益不置可否,簡單聊了兩句後,直接問出了鍾六的名字。
“鍾六?”樹哥點頭,“我認識,他怎麼了?”
陳益道:“暫時不清楚,我們需要找他問點事,但是人不見了。”
樹哥笑道:“我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鍾六這個人啊,是個掮客,賺中介費的,這些年經常在各大集市瞎混,手裡資源不少,辦事靠譜,很多買家和賣家都願意找他。”
陳益看着他:“樹哥也找不到鍾六?”
樹哥遲疑片刻,說道:“我可以幫陳隊長問問,結果不敢保證。”
陳益擡手抽了一口香菸,輕聲道:“樹哥啊,這個人呢,也許是本案關鍵人物之一,我相信樹哥一定能找到他,希望樹哥能上點心,幫我們這個忙。”
語氣平緩,但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預感到了即將來臨的火藥味。
樹哥是真的客氣真的願意幫忙嗎?不一定。
在陳益看來,有不少保留,不拒絕也不承諾,說的直白點就是敷衍。
我不得罪你,但也不會幫你抓我的朋友。
樹哥同樣抽了一口煙,笑道:“陳隊長這話……有點強人所難啊,我就是個收租的,很多事都不關心,只能儘量幫忙問問,您見諒。”
聽話聽音,落到陳益耳中的意思就是:我憑啥幫你啊,又沒交情,也討不了好。
可以理解,沒有好處誰願意費功夫。
陳益給不了好處,對樹哥這種人,他不會浪費錢財。
“樹哥,有件事你可能搞錯了。”
樹哥奇怪:“什麼?”
陳益:“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樹哥笑容收斂,周圍手下也心頭一緊暗叫不好,要是雙方起了衝突,上還是不上啊?
那可是警察。
“陳隊長什麼意思啊?”樹哥淡淡道。
此時陳益掐滅香菸站起了身,說道:“老婆孩子在明城,鍾六他肯定不會離開,會去哪,想必樹哥比我清楚。”
“三天的時間找到他,如果找不到,清掃明城所有鬼市,我們掘地三尺自己找,到時候希望樹哥能配合。”
樹哥臉色變了變,眼角抖動。
鬼市性質和娛樂場所差不多,只要警察想搞你,絕對能查出事來,況且有些人暗地裡在做什麼交易,他明清。
安靜了一會,樹哥隨之站起身:“陳隊長放心,我盡全力幫忙。”
陳益沒說話,不道謝,帶着方書瑜和傅國勇離開了。
直到院門關閉,樹哥方纔坐了回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用刺激的辛辣感平復心情。
“阿樹,真交人啊?”有年長的朋友開口。
他用的交人,而不是找人。
另一位朋友也說:“樹哥,咱們沒必要怕他吧?他說查就查啊?鬼市在明城發展了幾十年,可不是說動就能動的,再說也沒啥大事。”
樹哥罵道:“你們懂個屁啊,陳益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背景就不提了我也不清楚,但去年在海外的島嶼上,他單槍匹馬乾掉了幾十個國外槍手,救了幾十名人質,聽朋友說血都把島給染紅了,自己愣是隻受了輕傷。”
“後來武裝直升機把那裡給圍了,警方軍方肯定都有人脈,這種瘋子惹他幹嗎?”
“我特麼還想多活兩年。”
朋友驚呆:“臥槽!這傢伙吃生米的啊??”
他不懷疑樹哥的話。
樹哥在全國各地都有朋友,小道消息還是非常靈通的,何況這麼大的事情應該也不算秘密。
年長的朋友皺眉:“這樣的話……阿樹你剛纔應該客氣點,留個好印象。”
樹哥無奈:“我哪知道他這麼精,說實話我不想把鍾六推出去,傳揚開對我名聲不好……算了,說多了也沒用,明天……不,後天吧,後天找幾個人去尋鍾六,人綁了,送到市局。”
朋友說道:“咱們不先問問嗎?”
樹哥給自己倒酒,開口:“問個毛啊,跟我們沒關係,別扯進去,誰知道鍾六他這段時間賣了什麼,早讓他悠着點,現在出事了吧?”
“你們警個醒,賺錢是次要的,安全第一,要是進去了就算手握幾個億也沒地方花!”
“擦擦邊得了,別玩真的。”
幾人點頭。
另一邊,陳益三人上車離開,路上傅國勇詢問:“陳隊,剛纔那個樹哥能找到人嗎?”
陳益:“能找到,他說某句話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絕對知道鍾六在哪,給面子沒拆穿而已,咱們來雲州查案,沒必要和地頭蛇作對。”
“國勇你也一樣,在合法與違法的中間邊緣,學會斡旋變通,對你沒壞處。”
地頭蛇是打不死的,打不死他就有可能咬你。
刑警雖然和犯罪分子作鬥爭,不懼罪惡,但有些時候沒必要太較真,平白樹敵,否則過個十幾二十年,全國範圍內得有多少人看自己不順眼?
他不怕,來多少幹多少,但方書瑜呢?父母呢?未來孩子呢?親戚呢?
要掌握一個度。
陽城孟毅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
“明白。”傅國勇點頭,表示受教。
第二天下午,陳益接到了吳廳的電話,雖然陌生,但對方態度很好,讓陳益交底,姜名甫的案子到底是什麼情況,未來會面臨什麼結果。
看來,是有人找上吳廳了。
姜名甫在明城商界地位頗高,無論是商界還是官場,關心此案的人還是很多的,不希望他出事的人也不少。
王秘書在市局吃了癟,其他人估計不再敢貿然前來。
“至少也是命案的參與者。”陳益給出保守回答,擔心還有變數。
經歷了那麼多案子,他非常清楚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無法確定到底是咋回事,哪怕已經證據確鑿。
“明白了,回去的時候代我向老方問好。”吳廳說道。
“好的。”
電話掛斷。
又是一天過去,距離陳益給樹哥的期限還剩最後一天,不出意外,人送來了。
雙手被綁着送來的。
鍾六身材挺瘦,個子倒是不矮,站在那裡像個竹竿,臉上寫滿了鬱悶。
他着實沒有想到,樹哥會把他綁到市局,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
警察找他不好找,但樹哥想找他太容易了,只要不離開明城,藏下水道都能翻出來。
負責送人的兩名青年把鍾六往門口一放,喊了一聲“鍾六來啦!”後,立即溜了,速度快到等執勤民警從崗亭出來,早已沒影。
鍾六被帶到了審訊室。
“姜名甫的手鐲是你賣給他的?”陳益站在他面前。
鍾六是那種怕警察類型的,連連點頭:“是是是,這個手鐲我賺了兩份錢,但違法亂紀的事咱可不幹啊!”
陳益似笑非笑:“違法亂紀的事不幹?那爲什麼跑?”
鍾六疑惑:“跑?我沒跑啊?我就是……想清靜清靜,警察同志你可不知道,家裡那口子整天煩人煩得要死,每次回家腦子都要爆炸。”
“行了行了。”陳益不想聽沒用的,“剛纔你說手鐲賺了兩份錢,什麼意思?”
鍾六說:“有一個人託我賣板料,這是第一份錢,幾年後姜名甫派人來找我說買高品質滿綠翡翠料或者成品手鐲,我就在中間牽線又賣給了姜名甫,這是第二份錢。”
陳益明白了。
A賣給了B,B又賣給了C。
兩個生意,鍾六都賺到了中介費,這應該不是一筆小數目。
“一共賺了多少?”
鍾六實話實說:“四百多萬吧,第一個人收了百分之一,姜名甫收了百分之五。”
陳益多少有些驚訝,這來錢可真快,和高端房產銷冠有一拼,怪不得能在明城買高端大平層。
“買家賣家互不接觸?”他問。
鍾六回答:“看他們自己吧,想接觸就接觸,不想接觸就不接觸,這兩次生意都沒接觸,我一條龍給辦的。”
陳益:“第一次什麼時候?”
鍾六想了想:“五六年了吧?具體日期我記不清了,得找找收款記錄。”
陳益:“誰把翡翠板料賣給你的?姓名,聯繫方式。”
鍾六臉色塌垮:“我……我不知道啊,這都是隱私,他們不說我從來不問,姜名甫是他手下自己說的。”
陳益不提違規的事,追問:“長什麼樣總記得吧?”
鍾六小雞啄米:“記得記得,這個記得,男的,挺年輕,臉型……”
“你先等會。”陳益衝觀察室招手,“把林辰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