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太司懿和無名坐在臥室裡面,穿着一黑一白的衣袍。無論外面吹多大的風,窗戶也是開着的,可以看見對面的河岸,一羣女子正在洗衣裳。
“這就是應天府獨有的風景嘛!”太司懿驚訝的說道。
無名並沒有回答,一直是嚴肅的樣子。
“怎麼了?”
“神探,我們已經來應天府兩天了,爲什麼還有閒暇時間坐在這裡喝茶聊天。”無名從木椅上面起來。
“冷靜,快點坐好。”太司懿一邊喝着茶水,一邊笑着,“破案必須要進入內庫,然而,一些奇珍異寶和金銀珠寶,都存放在裡面。需要專業人士清點一下,而且用一個賬本記錄,進行審查之後,如果沒有漏掉,然後呈給皇上看閱讀,我才能帶你進去查案。”
“那麼多東西,要數到猴年馬月才能完呢?哎!”
“不會的,我說的專業人士是一個部門,管理內庫和國庫賬本。”
“內庫和國庫不一樣嗎?”
“是的,一個是皇上的私人財產,一個是國家的財產。”太司懿是不是看向窗外的女子們。
無名突然發現,太司懿好像沒有正眼過來。
這個時候,太司懿嘆了一口氣,把右手放在茶臺:“其實,我並不想接受這個差事,可是師傅告訴我,千萬不要得罪應天府的官員。”
無名點點頭:“他老人家說得對。您對這件案子有什麼看法?”
“太多。”太司懿打開一下茶杯的蓋子,“第一內庫是皇上所用,哪些人能接觸到呢?第二賬本做得滴水不漏,到底是何人?第三支出的問題早在二十二年前出現,爲什麼沒有人注意到呢?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到底有多少人昧着良心,隱瞞皇上把錢偷走。”
“啊!”無名驚訝不已,“難道是沈萬三自導自盜嗎?”
“不像,以他膽小如鼠的性格,最多敢搶老百姓的錢財。”太司懿從腰帶點掏出一張紙,展開在茶臺上面,“知道這是什麼嗎?”
“等下。”無名拿起閱讀。
太司懿說道:“這張紙是沈萬三坑了多少老百姓,全部寫下來了。”
“真是要錢不要命。”無名的語氣非常冷淡。
“這兩天我一直在東奔西跑,不管白天黑夜,纔得到的結果。”
“是嗎?難怪我明明看見您已經睡覺,寅時卻聽到腳步聲。”
“哈哈……”
“神探,沈萬三既然是首座,又對您有敵意,他會讓我們進入內庫查破嗎?”
“由不得他。”
“什麼意思?”
太司懿看了一眼右邊牆上的畫像:“是皇上意旨傳我們過來的。”
“不可能,應天府和京師的距離很遠,皇上會相信李一烽嗎?”
“當然不會,可是我的猜測沒有錯,皇上應該認識我們其中一個。”
“反正不是我。”
“嗯。”太司懿點點頭,“你真是夠果斷,懂得不邀功。對了,沈萬三這個人愛財如命,還有其他門路嗎?”
“有吧,要不然他怎麼會變成鉅富,而且是大明唯一。”
“他是不是有個兒子?”
“對,名字叫沈茂,大明開國時候的富豪。”
“人品怎麼樣?”
“像他父親。”無名說道。
太司懿再次把右手放在茶臺,有順序的動着手指,聲音非常清脆。
“神探,他有很大的嫌疑嗎?”
“可以考慮其中。作爲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沈茂有機會進入內庫。再加上他父親顯赫的身份,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敢攔。”
“這麼說來……”無名看了一眼太司懿,“他就是幕後黑手咯!”
太司懿一邊敲打桌面,一邊看着窗外:“實話實說,我的確懷疑。”
“哦。”無名點點頭,無意間看見李一烽和一個眼熟的少女,正在河岸上面散步。
太司懿問道:“男人爲什麼要三妻四妾呢?”
無名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因爲自己沒有家眷,所以毫無頭緒。
太司懿把腦袋擺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因爲自古以來,女子地位低於男子,是男子的附屬物,所以產生了一種現象,男子可以同時擁有多個娘子。”
“神探,爲什麼自問自答?”無名忍不住好奇心,看向太司懿問道。
“因爲有感而發。”太司懿緩緩的放下杯子,“你也快要三十而立,趕緊討個新婦。”
“啊?”
“難道你有了嗎?。”
“暫且不提這個話題。”無名把無處安放的眼神移開,“神探,黃駒衛爲什麼不出現?”
“已經對趙鯉死心了吧。”
“也是。”無名點點頭,“誰叫她嫁人之後,又改嫁給李一烽。”
“女人嘛!”太司懿說話的時候,鼻子和兩邊嘴角一翹,“以前她待在青樓裡面,我就有一種預感,趙鯉肯定是不簡單的女子。”
“您什麼時候注意到她的?”
“大概半年前,每天巳時來到美容酒樓。”
“吃飯還是陪客?”
“我並沒有打聽清楚,不過,我聽說她非常懂得蠱惑男人的心。”太司懿說道。
無名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見到趙鯉是在衙門大堂。雙膝跪在地面,左右手垂直下來,顯得整個人柔弱,那個背影非常俏色。
“她都要快生了!”太司懿一臉不敢相信。
“是嗎?”
“嗯,上次李一烽找護衛時,趙鯉也贊同你來保護她的相公,應該有功勞。”
“怎麼說來,我還得感謝她嘍。”
“當然啦,難道你嫌棄她以前是青樓女子嗎?”
“我沒有。”
“找個時間好好感謝她吧。”
“知道了。”
太司懿說道:“趙鯉是個典型的愛財奴,只要誰有錢,她就會往上貼。可是她的愛情觀不一樣,永遠忘不了黃駒衛。”
“怎麼可能呢?”
“聽我說完。”太司懿解釋道:“對錢感興趣的人,永遠有一顆專注的心。她雖然嫁了兩次,但是身上帶的那個香囊不變,在街上我看見了好幾次。她似乎過得很幸福,然而,內心的思念全部露出來了,就在那張漂亮的臉蛋。結婚只是一個理由,好讓自己卑賤的身軀,不能讓最心愛的人碰到。”
無名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這種女子很少見。”
“我對她不瞭解,所以聽了您說的話,有種莫名的同情。”
“有感觸就說明你有進步。”
“爲什麼要在這種事情進步呢?”
太司懿笑道:“因爲想看到你開心的樣子。”
“我這叫穩重,即使是戴着面紗,也不會傷了女人的心。”無名非常自信的說道。
“我的確從你身上推斷出沒有女人,真的很有原則。”
“知道就好。神探,您還記得張青嗎?”
“怎麼了?”
“沒事。只想問您一個問題,可以說嗎?”
“當然。”
“如果有一個人,跟您想象中的不一樣,您會如何對待這個人?”
聽着無名的話,太司懿笑起來:“能怎麼樣呢!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之所以纔要隱瞞。那麼,最大的障礙也會出現,只要邁過去就行了。”
“說得容易做得難,但是,我會轉告這個人,叫他好好改善。”
“哦。”
“謝謝您的教誨!”
“不用。”太司懿看了一眼牆邊的三尺劍。
“您覺得我怎麼樣?”無名問道。
“一層沒有散去的霧。不過,你武功高強,也是一表人才,只是缺少了一點善意。”
“我們生在弱肉強食,仁慈是沒有用的,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太司懿微微一笑,緩緩地搖搖頭:“不對,人之初性本善。心狠手辣的犯罪者,都有一顆熾熱的心,就會存在着善良。”
“文人就愛賣弄。”
太司懿站起來,走到窗戶面前:“這也許是我個人的想法,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真的很抱歉,其實我也不知道人是善還是惡?”
無名開始移動視線,看着太司懿的背影,周邊散發着一道光:“您是聰明人,以後肯定會找到答案。”
“這一點我得承認,但是我呢?”
“您給人的感覺很親切。老是穿着黑色的衣袍,卻做着光明磊落的事情。無論前方的道路有多辛苦,總能找到一條出路,埋頭苦幹的時候,就像愚公移山一樣,有着永不言棄的精神。我這方面不行,雖說我是一位大俠,但嫉惡如仇,心裡有太多的怒氣,跟您根本沒法比較。”
“你認爲自己是壞人嗎?”
“我希望您給一個正確的答案。”
“有點難辦。畢竟你沒有露面,不能通過表情來判斷。”
聽到沒有辦法回答的話題,無名低下腦袋,冷冷的說道:“您真的很會推理。”
“過獎了,平時行俠仗義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生怕受害者越來越多。”
“哦!”太司懿瀟灑的轉過身,慢慢靠近無名,“你殺了多少人?”
無名雲淡風輕的說道:“這我倒是沒有記過,因爲每次動手,都有受害者的家屬和外人在場。這些人應該幫我數着吧。”
“所以你不敢面對嗎?”
無名搖搖頭:“沒有,我只是不想逗留太久,那樣就會沾染血腥味。”
太司懿覺得合情合理,連忙點點頭,追問道:“你憎恨自己嗎?”
“我不知道。每當我行俠仗義之後,正在擦亮三尺劍,都會看見被我揍過的人的面孔。”
“哦!”太司懿搓一搓變冷的雙手。
“神探,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清楚。”無名說道。
“說吧。”
“跟我走近的人……”無名停頓了一下話語,看向正前方的孔門,“他們都會自動離開,這是爲什麼?”
“因爲你太嚴肅,每個人都害怕。”太司懿盯着無名的眼睛,的確是一把利劍。
“我承認我太孤傲,可是……”
“可是你又不是故意的,對嗎?”
“嗯,從小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那這些人都在哪裡?”
“不太清楚,我沒有一一調查。”無名搖了搖頭。
“哦。”太司懿喝下最後一口茶水,“方便告訴我你的家人嗎?”
“抱歉,我是一個孤兒,我被戲班的班主撿到了,然後收養。這件事情我已經說過兩次,您不記得嗎?”
“有嗎?”
“當然啦!對了,神探,我也沒有聽到您提起家人,可以陳述出來嗎?”無名瞄了一眼太司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