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周健一陣狂汗，自己好歹也是一個文科尖子生，這次居然被人當成文盲了，好吧，文盲就文盲吧，他老實承認道：“我確實不識字。”
老太太似乎沒有太過驚訝，說道：“沒關係，我帶你去見第二份禮物，這樣你就算不識字也沒問題了。”
周健微微一愣，還有能教會自己識字的禮物？難道是記憶傳承神馬的東西？記憶傳承啊……不求傳承什麼主神的記憶，只要傳承一個外星人的記憶也知足了，比如那些領先地球一萬年的科技知識什麼的。
到時候也不用造什麼航空母艦了，隨便整出來什麼宇宙飛船，星際戰艦之類的代替就行了。
“那謝謝你了。”周健壓下心中的意淫，充滿了期待的說道。
“不用謝我，這是我部族的職責，每一個外來者，我族都會選出一個最出色的戰士作爲外來者的追隨者，也就是——僱傭兵。僱傭兵可以將我影之一族的心法讀給你聽。”
“僱傭兵？”周健心裡的期待全沒了，還以爲是記憶傳承，原來是僱傭兵。
僱傭兵雖然能幫助自己戰鬥，但是在《神魔》中，僱傭兵跟寶寶不同，寶寶從屬與主人，隨時召喚出來戰鬥。而僱傭兵跟玩家沒有從屬關係，每幹一天活就要支付一天的工資，僱用期限到了之後，他們還可以跟着別的玩家。
如果不能從屬於自己，不能帶回現實世界，那有什麼用呢？
老太太慢吞吞轉身，撩開帳篷的後門，鑽了進去，在這個酋長帳篷後面有一個帆布搭起來的通道，通道盡頭連着一個黑色的小帳篷。
老太太撩開帳篷的門簾，裡面是一個狹窄的小空間，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一條板凳，還有一張一米寬的小牀。
一個黑衣少女坐在凳子上，大概十六七歲的年紀，她的髮型很特別，額頭上是整齊的劉海兒，緞子般光滑，兩頰旁邊的髮絲最長，一直直垂到肩膀，再往腦後依次縮短，宛若垂在耳旁的珠簾，這麼古怪的髮型似乎沒有經過任何刻意的梳理，讓人覺得它生來就是那個樣子。
她的額頭戴着一個刻有奇異咒印的金色圓形頭圈，呈“V”字形，藍白色的瞳仁，彷彿容不下任何世間的污濁，又似乎蘊含着無盡的憂思與遙想，白皙的面龐棱角分明，修長的玉頸套了一個同樣是“V”字形的項圈，上面依然是複雜的花紋。黑色的皮甲半掩在黑衣之中，但是仍然勾勒出了她身體的曲線。
整個少女給人一種十分寧靜，但又充滿神秘的美感。
因爲外面在下雨，屋裡又沒點燈，所以光線很暗，不過以鬼殺者的視力還是能看得清屋裡的景象，那個少女此時手裡正拿着一把精緻的匕首，在削着一條細細的竹棍，然後她拿過一枚泛着寒光的箭頭，緩緩的旋擰在了竹棍的一頭，她在做箭矢？
將箭矢輕輕放好，黑髮少女站起身，淡淡的說了一聲，“酋長。”
老太太指了指這個黑髮少女，看了周健一眼說道：“她以後便是你的僱傭兵。”
“……”
周健一時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他本以爲自己的僱傭兵會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男，卻不想會是這樣一個女孩，他總覺得這個女孩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影羽？離。”女孩說道，這顯然是她名字，卻不知到底影羽是姓，還是離是姓？
“暗劍。”周健自我介紹。
“簽訂契約麼？”說這話的是老太太，她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一張羊皮紙，上面依然是周健看不懂的蝌蚪文。
還要簽訂契約嗎？在《神魔》中，僱用傭兵只要花錢帶走就行了，僱用時間系統默認爲十二小時，根本不用簽訂什麼契約，因爲系統就是最好的契約啊。
籤合同卻看不懂內容，周健有些無語，不過料想NPC也不會騙自己什麼。
不過老太太考慮很周全，她說道：“我爲你念一下契約的內容。”
“從契約簽訂日起，____爲____的追隨者，無論何時何地，追隨者要以主人的安危爲先決考慮條件，追隨者需遵循主人的命令，追隨者需……”
老太太不緊不慢的念着，周健聽得雲裡霧裡，這篇契約對追隨者來說沒有一點點公平之處，追隨者沒有一點權力，該擋槍時去擋槍，該送死時去送死，要無條件服從主人的任何命令，滿足主人的任何要求。
而主人卻什麼都不用做，而且最重要，連錢都不用付。
天下還有這麼操蛋的契約？
傻子才籤啊，這個老太婆是不是跟這個影羽？離有仇啊？
不過想想對方是NPC，周健也就釋然了，是了，他們只是外星人用精神能量製造出來的，雖然比電腦程序強一點，但終究只是一段高級一些的程序罷了，他們存在的意義只是爲了幫助試煉者完成試煉。
就在周健胡思亂想的時候，影羽？離已經拔出匕首劃開手指，在契約上的空白橫線處用鮮血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她轉頭望着周健，意思是，該你了。
雖然是精神能量編制出的程序，但是周健總覺得對方像是真正的生命，尤其是他跟女孩對視的時候，對方那淡漠的藍白色瞳仁……
“那個，我想問問，僱用期限到什麼時候爲止？”周健問道。契約中的僱用期限只是說從契約簽訂之日起，卻沒有說什麼時候結束。
“到我戰死爲止。”影羽？離很淡然的說道，而周健卻眼皮一跳。
到戰死爲止，那不是到永遠了麼？呃……也不對，NPC僱傭兵也是能復活的吧……也就是說，如果她戰死了，就自由了？
是這樣的麼？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胡思亂想什麼呢。周健微微搖頭，劃破手指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時契約突然燃燒了起來，周健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後退了一小步，然後他看着契約在滾滾的火焰中，捲曲，萎縮，最終化成了一個小光點，消失了。
在光點消失的一瞬間，周健彷彿在虛空之中看到了一大片聚集在一起的黯淡圓圈，一個接一個的密密麻麻，那就像是人的眼睛。
這是什麼東西？
只是契約燃燒做出來的特效嗎？
就在這時，周健突然覺得手臂一痛，彷彿被烙鐵燙了的感覺，他拉開袖子一看，卻看到那裡多了一個小小的像紋身一樣的東西，那是一支箭羽。
這是……
“那是契約的標誌。”馬可緩緩的說道。
周健呆了呆，心中苦笑，不用這樣正式吧。不過是簽訂個契約，還要搞個記號，雖然這個記號很漂亮，但是落在自己身上總是不那麼舒服。
馬可又道：“如果離受了重傷，她可以化成精神能量躲入這裡修養，不過需要大概十秒的進入時間。”
“啊？”周健愣了，一個女孩躲進自己的胳膊中？不過想想離屬於外星人用精神能量製造的NPC，所以化成精神能量躲在一個紋身中倒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記號，但是想一想只要離戰死一次，契約就會解除，紋身也會消失，周健心中也就釋懷了。
這時候，馬可酋長看了看天色，說道：“外來者，你們該出發了。任務時間只有兩天，如果無法完成，你將永遠無法離開。”
聽到永遠無法離開，周健心中一顫，“好，馬上出發。”他轉頭看了看離，“我們走吧。”
離站起了身，默默的看着馬可，而馬可也默默的看着她，許久之後，馬可笑了笑，乾癟的臉幾乎皺在了一起，她摸了摸離的臉，然後慢慢的整理好她的頭髮，說道：“孩子，該走了。”
說完，她慢慢的轉過身子，然而，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周健身體猛地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老太太佝僂的背影，心中心緒起伏，剛纔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在這個死氣沉沉，行將就木的老太太那污濁的眼睛中有一絲亮晶晶的東西，她……在流淚？
NPC的眼淚？是因爲不捨嗎？
按照自己所想的，這應該是外星人留下的用於歷練“外來者”的程序啊。難道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些NPC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感情？成了活生生的生命麼？
心中不捨，卻要遵循設定者的命令，將女孩送給自己做僱傭兵……無法違抗《神魔2》設定者的命令，這就是NPC的悲慘命運。
沒有自由，無法選擇，說着永遠寂寞的對白，獨自守候千年的歲月。
在所有遊戲中，玩家都如同那流動的水，每天都不盡相同。
永恆不變的只有那些NPC們，永遠被禁錮在遊戲中，看着一個個的遊戲者來了又去……
它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不過，就算送給自己做僱傭兵，一旦自己離開這個世界，離不是還可以回到部落裡跟馬可見面麼？
何至於流淚呢？
周健腦子亂亂的，他開始慢慢的意識到，無論這些NPC是不是生命，他都不能將他們當成一段冷冰冰的程序。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
女孩從牆上取下一把黑色的弓，斜背在身上，然後站在了周健的身後，沒有說話，她在等待着跟周健走，或是周健的命令。
周健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