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談到了監國的問題,之前還打發玄天冥幾人出宮的天武帝這會兒又把話給收了回來,不但不急着趕人走,甚至在思索了半晌之後又跟章遠吩咐道:“你去,把所有皇子都給朕叫回來,包括皇后,還有那些皇子們的生母,都叫進屋來,朕有事情宣佈。”
章遠點點頭,小跑着出了去。姚顯知道這裡不適合他再留下,於是起身告辭,天武帝也沒多留,只擺了擺手說:“去吧!朕也沒心思再與你喝酒了。”
隨着姚顯的離開,鳳羽珩也多問了句:“父皇,要不要兒媳迴避?”
天武帝卻搖了頭,“你不用,你就在這兒待着就好。朕只是交待一下監國的事情。”
最先進來的人是皇后,因爲她就留在外殿沒走。隨後來的是宮裡幾位皇子的生母,但說起來,也就是谷賢妃與時德妃還有麗妃三人。皇子們都已經出宮,章遠着人分別去請,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人總算是來齊,但也不過就是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以及七皇子。
原本大順皇子九人,如今卻怎麼也湊不齊了。
天武帝往這些兒子堆兒裡看了一眼,問了句:“老四呢?”
大皇子主動道:“回父皇,四弟不在京裡,去了濟安郡。”
“哦!”天武帝點點頭,呢喃道:“濟安郡啊!那地方是朕賞給阿珩的封地,聽說被治理得極好,朕到還真想去看看。”他面上生出嚮往,人們卻不太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老皇帝糊塗太久了,以至於這些個皇子直到現在都不太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清醒。
於是,爲了試探,大皇子代表諸位弟弟主動說起一件事情“父皇,還有八弟和元貴妃沒到,他們已經由母后做主,打入死牢了。”
躺在牀榻上的天武帝半天沒吱聲,但一提起這娘倆,他面上的怒色卻是掩不住的,甚至連身子都氣得直哆嗦。鳳羽珩在邊上提醒:“父皇,大病初癒,不宜動氣。”
即便這樣,老皇帝還是用了好長時間才平復過來,然後告訴這一屋子人:“就讓他們在死牢裡待着,直到朕想出用什麼辦法讓他們去死再說。貴妃柳氏貶爲庶人,老八除族譜下皇宗,從今往後,跟皇家再沒辦點瓜葛。”
一道命令,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人們也終於知道,天武帝是徹底的清醒了,徹底的恢復到了從前,他們再也不用爲大順的國運擔憂,再也不用整日裡提心吊膽着,就怕哪一天太子之位突然落到老八手裡,甚至哪一天老八突然就當了皇帝。那樣的日子太揪心了,他們也不認爲那個老八能夠治理好大順國土。甚至,老八上位於大順來說,那是災難。
如今朝局恢復正常,天武帝的身體雖說有疾,但他們都知道,有鳳羽珩和姚顯在,這些傷疾就不是大礙。只是人們不明白,把他們都叫回來,是所爲何事?
終於,天武帝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告訴一衆皇子及皇后妃嬪道:“朕身有疾,暫不能理朝政,需在衆皇子中選一位出來替朕監國,行朝政大權。在朕不能執政期間,朝中所有事務均由監國皇子全權處理,無需向朕稟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玄天冥。人們都知道,所謂監國,說白了就是代理皇帝。以往這樣的事只能由太子來出任,可大順現在沒有太子,那麼,此次監國,誰領了這差事,誰十有八九就是太子了。他們都一致認爲這等事肯定跑不了老九玄天冥了,畢竟在老八的事情之前,天武帝所做的所有舉動都在向人們傳達着一個訊息,那就是:他中意的繼位人選,是玄天冥。
對此,人們沒有什麼疑議,玄天冥的軍功在那兒擺着,手裡又握着整個兒大順三分之二的兵權,爲人又正直義氣,雖說有那麼點小邪氣,脾氣也古怪,但內裡卻是個剛正的人。更何況,人家還娶了鳳羽珩當媳婦兒,這位御王妃不但是神醫,還是大順鋼器的締造者,又將濟安郡那一方領地治理得天下有名,以至於現在舉國上下的官員但凡是一心向着朝廷的,都想到濟安郡去學習學習治理方法,以期各州府皆俱繁榮。
有這樣的王妃協助,玄天冥登上帝位那裡理所當然之事,人人服氣。所以,當天武帝說出要選人監國時,人們都無一例外地確定了這個人就是玄天冥,甚至二皇子還哈哈大笑說:“九弟監國,國將更強。”
可卻沒想到,接下來,天武帝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他們大感驚歎,他說“朕選定的監國皇子,是老六,玄天風。”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皇后。人們詫異地看着天武帝,幾乎要懷疑是不是麗妃跟六皇子又給他下了蠱。可卻只有玄天冥與鳳羽珩二人明白,這番決定,是老皇帝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於是他開口,首先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他說:“六哥,大順就交給你了。”
玄天冥一說這樣的話,人們便明白老皇帝並非是又被人下蠱,因爲玄天冥說這話時,語態和平,面色正常,顯然是贊同的。再想想,老六玄天風雖說沒有那麼多軍功,但卻是所有皇子中最儒雅的一位。雖沒有老七那一身仙氣,可他的儒雅之風卻也是足以震得住朝堂。更何況,他書讀得好,好到即便是蕭州的雲麓書院在其面前也要甘敗下風,帝師葉榮都曾贊過,他一身學問險勝六皇子,那也是因爲佔了年紀的便宜。若再過些年月,六皇子更加成熟,怕是他就及不過了。
六皇子豐富的學識,讓全天下的學子們都將其敬爲至高之神,甚至民間都有賣他的雕刻畫像,所有進京趕考的學子都要買上一個木雕或是一副畫像,然後整日膜拜,以期在科考時六皇子能夠保佑他們高中。
這樣一想,監國之事交給老六似乎也沒錯,至少文官方面會非常的認同,而大順在相繼解除了北界與南界危難之後,國勢也相對穩定,戰事少起,最是需要鞏固內政的時候。天武帝在這種時候做了這樣的選擇,到也是正確的。
一想通了這一點,大皇子便跟着玄天冥表了態道:“兒臣領會父皇意圖,定會全力輔佐六弟治理大順,讓大順在我輩再展國威。”
最大的和最小的兩位皇子表了態,其它人便也跟着領了旨,玄天華自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五皇子也從來對那個皇位不抱什麼希望,誰坐在那上面於他來說都是一回事。
玄天風領了監國之任,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只是他自己還有些抗拒,緊擰着眉心不說話,又看向天武帝,心裡所期之事卻是自家父皇能夠收回成命,無論如何,他不願擔這要職。
鳳羽珩看出他的心思,卻是說了句:“大順朝局經了數月動盪,也就只有儒如六哥這般的人,才鎮得住場面。”
她一句話,就像在玄天風腦子裡猛地波動了一根弦般,以至於玄天風突然就想問問,是不是你們跟父皇舉薦的我?可問了又能如何呢?若真是鳳羽珩舉薦,這個擔子他不挑也得挑,因爲無力拒絕。而若不是,那就說明是天武帝自己的考量,他身爲皇子,有這個責任擔負起家國天下。
心底一聲輕嘆,玄天風知道,這頭只要一點,從今往後,就再別想着濟安郡的那座學堂,就再別想着像個教書先生一般終日與學子爲伍,閒時養花種菜,忙時也不過伏筆疾書。他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天下,將要走的路,是與大順共進退之路。而這路似乎一踏上去,就再也沒有盡頭。
“兒臣……領旨。”終於,玄天風衝着天武帝跪了下來,領了這一道聖旨。
“我的風兒是監國皇子了?”突然之間,身後妃嬪堆兒裡,麗妃的聲音突然揚了起來。人們扭頭去看,但見麗妃一臉的興奮,又帶着些許的惶恐,她跪到地上,也衝着天武帝磕起頭來,一邊磕一邊說:“皇上聖明!皇上聖明!”說完,還自顧地呢喃道:“看來還是管用的,我所求之事果真應驗,看來還是管用的!”
皇后輕皺了下眉,問道:“麗妃所說的管用,是什麼管用?你爲了自己所求,做了些什麼?”
此言一出,六皇子玄天風即刻警覺起來,不等麗妃答話,他趕緊開了口,卻是對天武帝問道:“父皇下旨讓兒臣監國,可是從此時此刻就作數的?”
天武帝點點頭,“沒錯。”
“那好。”玄天風站了起來,轉回身看向麗妃道:“那本王監國之初,所下的第一道監國之旨,就是原長寧宮麗妃,即刻起,削妃位,降爲貴人,搬離長寧宮,回靜思宮安住。”
一道監國之旨,再度驚了在場所有人。麗妃可是他的生母啊!卻沒想到,這老六上位,竟是第一時間削了自己母妃的妃位,這算是……大義滅親麼?
麗妃也驚詫了,她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由得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玄天風看着她,一臉的悽哀,他告訴麗妃:“回到靜思宮去吧!做回貴人吧!只有那樣,兒子才能保得住母妃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