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粉黛氣得面色發青,指着鳳羽珩:“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罵。畢竟是大戶人家教育出來的孩子,“瞎了狗眼”這樣的話或許能說出口,但要再讓她罵點兒新花樣還真是詞窮。
一旁站着的鳳想容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本來性子就拘謹靦腆,聽說鳳羽珩回來,是偷偷揹着下人跑來柳園看望的,誰知道剛到門口就遇見了同樣也沒帶下人的粉黛。
眼下粉黛一來就出言不遜,二姐姐鳳羽珩這麼些年在外頭竟也練出個凌厲性子,嚇得她再不敢多言,低頭默數從粉黛身上滴下來的水珠。
“多謝兩位妹妹來探望,但我們這院子現在實在髒亂得很,沒法兒請妹妹們進屋喝茶,就先請回吧。至於四妹妹弄髒院子的事,妹妹放心,我是不會跟長輩們說的。畢竟妹妹也是好心來看我,再因這事兒受到責罰就不好了。”鳳羽珩拎着空臉盆,話說得十分誠懇,就像真的是這麼回事一樣。
鳳粉黛被她說得瞠目結舌,就連想容都驚呆了。
睜眼說瞎話,她這二姐姐行啊!
見兩人愣在當場,鳳羽珩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送客之意乾脆又直接。
鳳粉黛氣得牙都哆嗦,但又不敢真的讓鳳羽珩把事鬧大,四姨娘韓氏早就囑咐過,讓她先不要招惹姚氏這邊,要看看府裡的態度。特別是聽說鳳瑾元作主把她們留在了府裡,就更是琢磨不透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鳳粉黛從小就跟鳳羽珩不對付,從前一個是嫡女一個是庶女,她爭不過也搶不過,可現在不同了!
聽說鳳羽珩回府,這粉黛恨不能馬上過來踩兩腳,哪裡肯乖乖聽話。只是沒想到,踩人不成反被人踩,這一趟柳園來得着實揪心。
“哼!”她狠狠地瞪着鳳羽珩,將手裡提着的那隻包袱往她面前一扔:“二姐姐當年走得急,好些衣服都沒帶走,我幫着二姐姐留了下來。現在你回來了,還給你。只可惜,這衣服當初是做給鳳府嫡女穿的,你現在區區一個庶女,早就不配這麼好的衣料了。”
鳳羽珩點點頭,“沒錯,庶女,彼此彼此。”再瞅瞅粉黛這一身水澇澇的樣子,很體貼地問她:“四妹妹是不是覺得這樣子離開不太好?要不這樣吧,滿喜,把你的衣裳脫下來,給四小姐換上。”
“這……”滿喜很鬱悶,姐妹間的矛盾怎麼就拐到她身上來了?“二小姐,不是奴婢不願換給四小姐,只是您看,奴婢比四小姐高出一個頭呢,這衣裳四小姐也穿不了啊!”
鳳羽珩攤攤手,“那四妹妹你就挑沒人的地方跑快點兒,再耽擱只怕被更多人撞見就不好了。”
鳳粉黛到底是小孩子,被她這麼一唬也嚇得不輕,顧不上再置氣,提起裙襬轉身就跑,留下鳳想容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鳳羽珩瞅着這個妹妹不似沉魚那般處事圓滑,也不似粉黛那般尖銳犀利,怯生生的樣子到是有些像姚氏,她便也溫和下來。
“三妹妹,別來無恙?”
“啊?”見鳳羽珩突然換了個語氣與自己說話,想容驚得不知該怎麼答,憋了半天才點點頭,“無恙,都好,二姐姐也還好?”不等鳳羽珩答話,又看向姚氏:“母親……姨,姨娘,可還好?”
聽着想容下意識地就跟姚氏叫母親,鳳羽珩面上的笑便又真了些。
可姚氏卻是冷冷淡淡的,只點點頭,並沒說什麼。
想容挺尷尬,一縮手,從袖口裡拿了個小紙包出來塞給子睿,然後說了聲:“出來久了,姨娘還等着我呢,有空再來看二姐姐。”轉身就跑了。
鳳羽珩看着想容跑遠的背景,記憶有點點復甦。
好像記起想容和粉黛是同一年出生的,都小她兩歲。想容小時候就總喜歡跟在她身後,頂着兩個包子髮髻,胖乎乎的,像年畫裡的女娃娃。她跟着先生在亭子裡習字時,那丫頭就趴在不遠處的石桌上託着腮幫子看着。
只是那時她是嫡女,府裡給她安排的課業庶女是沒資格一起學習的,便可惜了這個妹妹與她親近的心思。直到姚家出事,她母女三人被趕出府,臨走那天還看到這孩子眼淚巴巴地在遠處瞅着她。
隨着姚氏的一聲輕嘆,鳳羽珩回過神,把手裡的空盆交給孫嬤嬤,交代幾個下人繼續幹活,便拉了姚氏和子睿進屋。
子睿打開手裡的油紙包,裡面包着幾塊兒點心,鬆鬆軟軟,一看就是剛做出來沒多久。
孩子貪婪地聞着點心散開的香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卻沒敢吃,隻眼巴巴地瞅着鳳羽珩。
她看看那些點心,衝着子睿點了頭:“吃吧。”孩子這纔開心地吃了起來,還不忘給姐姐和孃親一人分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