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然剛到了巷子口,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的身影,那正是劉嫂子翹首以盼站在巷子口的一邊,“停一下。”秦錦然讓車伕停下馬車,自個兒輕巧地從馬車上下來,銀子先前小玲已經付過了,車伕就載着空車離開。
秦錦然則往劉嫂子的方向走了過去,等到走到她的身側,而劉嫂子仍然是望向反方向,開口喊道,“嫂子,你怎麼在這裡?”
劉嫂子轉身就看到了秦錦然站在自己的身後,就轉過身子,說道,“我剛剛還在想你什麼時候纔會回來,沒有想到你竟然已經回來了,是剛剛的馬車?”
“恩。”秦錦然點點頭,有些好奇地問道,“嫂子怎麼等在這裡?”她看着劉嫂子,眉眼之中有些焦急和隱憂。
“你和將軍怎麼了?”劉嫂子抿脣小聲地說,“回來的時候,我家那口子就看到將軍的神色不愉。之後想要問將軍,也問不出什麼。只是提到了你的時候,聽到了將軍冷哼一聲。我家那口子有些擔心,就讓我過來等着你,問問究竟是什麼事情,能不能幫你們說開。小兩口能有什麼矛盾?你牀頭打牀位和的。”
牀頭打牀位和,這個說辭讓秦錦然有些窘迫,“沒事的。”秦錦然猜測應該是知道了清歡的身份,所以趙梓晏這會兒在生悶氣,“我身上有孕,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你啊。”劉嫂子見着秦錦然毫不在乎的樣子,聲音一頓,語氣又有些責備秦錦然的意思了,“不能這樣,你這樣叫做恃肚行兇了。”
秦錦然噗嗤一笑,“嫂子,哪裡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我聽過恃靚行兇,恃肚行兇”
“嫂子是過來人,”劉嫂子說道,“夫妻兩人貴在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家裡又是個那樣的狀況,既然已經搬出來住了,有什麼一定要說開。”
“我知道的。”秦錦然說道,“我會和將軍說清楚。”
劉嫂子見秦錦然口風很嚴一直也不說是什麼事情,也不好再說什麼,心裡想着,若是等會將軍氣得狠了,自個兒一定要提醒將軍,夫人的肚子裡還有孩子。
剛開始的半段路程,劉嫂子是絮絮叨叨,等到了後來,兩人就沉默地走到了院子門口。劉嫂子低聲說道,“將軍真的很生氣,你最好做好準備。”說完之後推開了院門。
秦錦然聽到了利刃在空中劃破的聲音,等到院門打開的一瞬間,那利刃微頓,之後又在院子中響起。趙梓晏一身短褐,舞劍時候飄若驚鴻,銀色劍光讓人目不暇接,紅色的劍穗在手裡劃出優美弧度。鬢髮間的汗水滑落,目光銳利如同開了封的劍射向了秦錦然。他當真是生氣了。
京都是寸土寸金,這院子不過是兩進的小院子,中庭也並不大,趙梓晏一個人舞劍便可以把整個中庭佔滿了,見着劉嫂子和秦錦然也不曾停下,於是兩人就只能夠站在門口,而劉嫂子的面容尷尬,“將軍,練劍呢。”
趙梓晏應了一聲,才收了劍,站在院子裡如青松挺立,也不看兩人,便轉身回到房間裡。劉嫂子推了秦錦然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上前。
劉山從房間裡出來,就說道,“夫人回來了,菜我已經摘好了。”
“不急。”劉嫂子給丈夫使一個顏色,看着秦錦然仍然不動,面色越發焦急,此時的秦錦然就邁着腿向趙梓晏走去。
趙梓晏一直回到了房間之中,房門虛掩着,秦錦然一推開便見着趙梓晏正在擦劍,“將軍。”趙梓晏的動作一頓,忽的想到了下午時候她挽着自己的臂膀,甜到沁人心脾喊自己夫君時候的樣子。
“你在爲我給清歡姑娘看診生氣?”秦錦然走到了紅木圓桌便,坐在了趙梓晏的對面。
“清歡?”趙梓晏手猛然一收,劍已經入鞘,發出了金石相碰的聲響,“我不打聽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會了醫術,什麼時候你扒上了永安王爺,給他的相好看診。”
“我只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就會給人看診。”秦錦然說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學會的。”除了聽雪之後,其他人並不知道她的底細,不知道她是撞了柱子之後,身軀的殼子裡換了一個靈魂,才學會了醫術,“至於說永安王爺,我在救清歡姑娘的時候,不知道她是誰養着的,我只知道因爲她的出身,沒有人給她看病。”
“你也知道她的出身?!”趙梓晏猛地站了起來,面色鐵青,金戈鐵馬往前走了幾步,這樣的他極其具有傾略性,讓秦錦然步伐往後退了一步,想到自己並沒有做錯事,在她的怒視下收回了腳步,和趙梓晏四目相對。
“對,我知道她的出身。”秦錦然說道,“知道又如何?”
“你既然知道,怎麼能夠給那種人治病?”趙梓晏怒氣越盛,眼中幾乎噴薄而出了實質化的怒火。
“我告訴你。”秦錦然說道,“如果我不出手,她就會死掉,你仍是覺得我不應該出手。”
“不應該。”趙梓晏從牙縫裡蹦出了這樣幾個字。
秦錦然說道,“爲什麼?是因爲我辱沒了趙府的名聲?”她的聲音輕飄飄的。
趙梓晏忽然想到了,今天早晨的時候她還差一點因爲自己來遲了死掉的事情。趙府的名聲,對她來說算得上什麼?怒火猛然就消缺了一些,“不僅僅是這樣,你是我的夫人,你代表了我的顏面。”
“對,沒錯。”秦錦然說道,“因爲顧及了你的顏面,所以我出入巷子的時候帶上了帷幕,不讓人知道我是誰,就連那一日離開了宅子,清歡姑娘加上奴僕小玲,也不知道我姓什麼,是誰家的夫人。她們只知道我是嫁了人的。後來是王爺回京,讓人查了我的來歷。”
“我學會了醫術,我是一個大夫,在小玲出現在天濟堂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清歡姑娘的身份,出身風塵,就連天濟堂的女大夫也不肯出診。不過醫術仁心,那一日坐診的王大夫也曾指點了小玲,去隔壁的藥鋪去請大夫的。”
趙梓晏知道秦錦然必然有下文,就靜靜聽着,壓住了心裡剩餘的蓬勃的怒氣。
果然,聽着秦錦然道,“只是隔壁的藥鋪的女大夫也不在,沒辦法出診。小玲在地上是長跪不起,王大夫於心不忍,不過不好違背祖訓。而我並無祖訓在身,我只知道,爲醫者當醫術仁心,便跟着小玲去見了清歡。清歡姑娘的情況有些特殊,我只能說幸好是我去了,若是換上其他人,清歡姑娘是救不會來的,就連我,當時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趙梓晏看着秦錦然,說到了醫術知道,她沉穩的杏眸蹦現出的光芒璀璨奪目,整個人的氣質也是陡然一變,若是平日裡是不聲不響的潺潺溪流,此時則是驚濤拍岸。
秦錦然也瞧着趙梓晏,嘴角微微翹起,一抹笑意從脣邊升騰到了眼中,眼眸彎起如月牙,“清歡姑娘的事情,就算是再遇上一次,我仍然會出手。”
她的笑容觸不及防就碰觸到了趙梓晏的心底,趙梓晏猛然低下頭,覺得心跳有些加速,他甚至有一種衝動說出口,她願意救治誰都可以。最後的理智攔住了衝動,緩聲道,“你有身子了,在院子裡安心養胎。就像是我今天說的,若是你想要出去逛,我陪你就是。”
秦錦然的眸色裡滑過一絲的失望,繼而是釋然,其實她在期盼什麼,趙梓晏不會贊同自己,她早已經料想到的不是嗎?現在趙梓晏沒有同自己發火到失去理智,肯心平氣和禁了自己的足,已經是再運氣不過的了,“恩。”纖長睫毛垂下,她低低應了一聲。
那一抹的失望讓趙梓晏的身子一僵,心中升起了惱意,她爲什麼對他失望?單手放在她的肩膀,讓她擡眼看他,“你說的沒錯,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的醫術。但是我知道,你入了趙府之後,就沒有看過醫書,前些年學到的你當真記得清清楚楚?若是你行醫的時候出了差池怎麼辦。你說的清歡姑娘,若是那一日生了差池,永安王爺那裡不是好相與的。”
秦錦然怎會不知道,現代社會醫鬧的事情多了去了,屢見不鮮,但是讓她對消逝的生命視而不見,她是做不到的,有悖於她行醫的準則,“我說了,若是能夠選擇,我仍然會選擇救人。”
如果是其他人這般油鹽不進的態度,趙梓晏早就發飆,偏生滿腔的怒火在面對秦錦然的時候就宣泄不出,低低咒罵了一句,胡亂說道,“若是你當真喜歡學醫,生下了孩子之後,我送你去醫術院修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