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九曲迴廊,卿黎隨意找了個席位坐下。今天來的都是商賈名流,甚至還有達官顯貴,她實在不想多做交流,待會坐些時候便告退吧,宴會真不適合她……
來人越來越多,賓客也已經紛紛入座,卿黎只是安靜坐在那一處,自成一方小天地,拿着手中的茶杯細細品茗,樂得清靜。
這是上好的雨後龍井,用來宴賓是極爲高檔了,陸源生也真是下了血本。
“卿小姐還真是閒適啊!”一聲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下一刻,凌逸辰便在她的身邊坐下。依舊是那霸道冷硬的氣息,生生將卿黎自己構造的氛圍打破。
放下手中杯盞,卿黎側眸對凌逸辰淡淡一笑,“世子爺說笑了,不過是自得其樂罷了。”這人還真是容不得別人忽視……
“好一個自得其樂!”凌逸辰朗聲笑道,拿起桌上的酒杯對卿黎舉起,“上次喝得盡興,怎的今日喝起茶來了?容我敬你一杯如何?”
“就是,卿小姐的酒量可是不錯的,我也敬你一杯。”凌逸辰剛說完,段俞風也嬉皮笑臉地坐到卿黎另一側舉起酒杯,狹長的雙目卻是鎖着凌逸辰。嘖嘖,李青就是卿黎,原來卿姑娘是這麼個妙人,和辰倒是般配!而且最關鍵的是,那根木頭好像也不是沒反應……
被這麼一左一右包圍,她就是想拒絕都不行了!卿黎暗自苦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嗎?今日她可沒打算喝醉的……
“哈哈,卿小姐夠爽快!”段俞風朗聲大笑,徑自又斟了一杯,也沒去在意凌逸辰略微陰沉的臉色,再次舉杯相邀。
三人在這裡喝得盡興,而他們身後一雙眸光卻是充斥着怒火。
陸雪語瞪着那雙美目看他們談笑風生的樣子,心裡一簇小火苗瞬時有了燎原之勢,腳下也不聽使喚,直接上前打斷那相談甚歡的幾人。
“卿小姐可真是好酒量,女子如此海量的還真是少有呢!”陸雪語朝凌逸辰身邊一坐,揚起了下巴睨着她,那模樣像極了一隻驕傲的小孔雀,至於話裡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卿黎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竟像個江湖草莽。
段俞風在一旁差點笑出來了,他就知道今天會有好戲看的。不過,瞧辰那陰鬱的臉色,他也不禁捏一把汗,雪語這丫頭也實在不懂察言觀色啊!
卿黎對於她的挑釁不置可否,淡然回道:“確實是少。”說着,她又將面前的一杯碎竹青喝下。嗯,這酒還是不夠苦,如果有青汁就好了……
見她如此淡然,凌逸辰似笑非笑,段俞風暗自咋舌,至於陸雪語,本來是想羞辱她一下的,沒想到她倒是大方承認了,一時間有些氣結,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凌逸辰冷冷的眸光飄過來,嚇得她渾身一顫,轉而就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軟軟糯糯喚道:“辰哥哥……”
凌逸辰兀自倒了一杯,沒去理她,急得陸雪語眼眶都微微泛紅了。
算是看不得小姑娘傷神的模樣,段俞風起身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怎麼就只看見你表哥呢?難道我在你眼裡是隱形的?”
他故意佯裝生氣,板起了一張臉,也算是將陸雪語的注意力轉移了過來,連忙拉着段俞風的袖子輕聲道:“風哥哥別生氣嘛,雪語知道錯了……”
“知道就好!”段俞風笑着點了點陸雪語的鼻子,剛剛有些尷尬的氣氛這才活絡了起來。卿黎倒是不得不佩服,段俞風的的確確是個人才,難怪段家在他手下越做越大……
不遠處的陸源生看着那邊幾人不禁皺了下眉,辰兒已經有了婚配,可是雪語這丫頭死心眼,卿家又是得罪不起的,這下可是難辦了!
幾番思量之後,陸源生揚起和藹可親的笑容,舉杯大笑說道:“今日是老夫六十大壽,承蒙各位賞臉,老夫先乾爲敬!”
衆人紛紛應和,而陸雪語接到陸源生的眼神暗示後也立刻起身,邁起蓮步嫋嫋走到宴廳中央,盈盈一拜,嬌聲道:“雪語今日獻上一舞,祝爹爹福壽康泰長命百歲!”一時間,風情萬種,甜美的姿態令衆人着迷。
賓客中有人朗聲說道:“早就聽聞陸小姐舞藝無雙,今日可以大開眼界了!”
“哪裡哪裡,都是謠傳罷了!”陸源生作勢地擺擺手,可臉上的驕傲還是遮擋不住。
不一會兒,絲竹管絃樂響起,幾個紅衣女子輕紗掩面,扭動着曼妙的腰肢,迎合着音樂翩翩起舞,半空不時灑下了花瓣,那場景實在美輪美奐奪人眼球。
突然,一個鼓聲響起,一衆紅衣女子紛紛下腰,一直被包在中間的陸雪語呈鮮花怒放之勢出現在衆人面前,霎時,一陣驚慕聲響起,連卿黎也爲之眼前一亮。
不得不說,此時一身紅衣的陸雪語妖嬈魅惑,高貴華麗,添了幾分成熟氣息。且她的舞技也着實精湛,或跳躍,或旋轉,或下腰,和着抑揚頓挫的絲竹鼓聲,一切宛若行雲流水,配合地天衣無縫,再加上不斷拋灑下來的月季花瓣,陣陣花香縈繞,猶如花仙子出塵,美不勝收。
陸源生滿意地打量着滿座賓客,其中不乏身份尊貴之人,辰兒他們指望不上,但若是雪語被這其中哪個看上,那可就是有了靠山,到時候便攀龍附鳳扶搖直上了!這麼想着,陸源生越來越得意。
從一開始陸雪語上臺卿黎就發現了陸源生的企圖,心中不禁悲嘆。衆人都道陸老爺愛女,卻不過只是拿她當成一顆棋子,爲了日後前途便可以隨意送出。這滿朋賓客裡,大都已被吸引,看來陸源生這如意算盤是打對了。
卿黎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送入一杯酒,擡眸時,不經意地撞入一雙氤氳如霧的眼睛,那雙眼好似無慾無求,可是若向深層挖掘,那裡面蘊含的東西卻足以令人膽戰心驚。
仔細看向那人,發現他也在看向自己,明明是平凡到幾乎可以忽略存在感的面容,可那雙眼卻是讓人如此印象深刻。在這美人妙舞之下,還能自在喝酒沒被影響,誰說他不是深藏不露呢。
卿黎對他淡淡一笑,那人也微微頷首,打過招呼之後,二人又是各喝各的,好像從未見過一般。
空中的花香越來越濃郁,卿黎長久聞着也開始有些氣悶,只能灌下一杯濃茶緩緩。
“大人,大人你怎麼了?”忽的,一陣高呼聲從卿黎身後響起,一時間,人羣開始嘈雜起來。
卿黎向後望去,只見一個骨瘦嶙峋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沒有知覺,而他身邊的賓客或驚呼,或慌忙,亂成了一鍋粥。那個人她是認識的,戶部侍郎高衝,這是怎麼了?
身爲一個醫者的自覺,卿黎迅速離席朝那邊跑去,蹲下身即刻檢查起來。
衆人都知曉卿家醫術無雙,這時也紛紛自動讓開,令她暢通無阻。
此時的高衝面色青白,出氣多進氣少,卿黎張開他的嘴看了一眼,確定他沒有被噎到,扶起高衝的身子在他背後使勁拍了幾下,見他仍毫無反應,這才細緻號脈起來。
陸雪語已經中途停下了舞,顫顫巍巍地過來,依偎在凌逸辰身邊好似小鳥依人,同時也帶來了一陣花香。馥郁的香氣彌散開,卿黎猛然發現高衝的臉色更加青了。
“安寧,針包。”卿黎冷靜地對安寧說道,轉而看向陸雪語,“陸姑娘麻煩先退下,你身上的香味會讓病人情況惡化。”
話說完,卿黎也不去管她的臉色,徑自接過安寧給的銀針對着高衝身上幾個穴位紮下,從容不迫,冷靜理智。這一刻的她沒有往常的慵懶隨意,多了幾分清冷認真,然而更加攝人心魄。
陸雪語被人中途打斷舞蹈,本就積了一肚子火,現在又被卿黎頤指氣使,還誣賴她會給高大人帶來惡性影響,這下哪裡還忍得住氣?當下臉色鐵青地指着她尖聲罵道:“你自己沒本事就別賴人家!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裝腔作勢!”
尖細的聲響讓人耳膜一痛,然而卿黎根本沒有去理會,依舊手下專心給高衝鍼灸着。因爲卿家的醫術,其他人自然是偏向卿黎的,對於陸雪語的無理取鬧開始生厭,剛剛因爲一舞萌生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陸源生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現在壽宴上高大人出事,本就麻煩,如今女兒當衆失禮,他面子上也不好過,連拖帶勸把她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