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晚這幾日很有些抑鬱,人這一生需豎着走,橫着睡,她這成日趴着算個什麼事!
勉力撐起身子,頓覺抽痛不斷傳來,碧菊卻不知去了哪裡,菁菁被藍濯捉去練劍去了,她這個重傷之人倒成了無人問津的孤家寡人!
扶着牆壁,小心磨到小軒窗,窗子是六棱格的,窗櫺上雕鏤着嫺雅如夢的小花,撩起薄薄的窗紗,一眼便能看到沐浴在霞光晚照中的雲王府。
小樓畫中意,小園近芳菲。
隔着輕紫如煙夢一般的玉砌雕闌,恰看到對面吹花小築中正負手而立的男子,他一手敲着桌面,正與青蕪說着什麼。
曲向晚心道雲王避世,卻不知整日在忙些什麼?
青蕪神色恭謹拿出一封信來,墨華動了動身子,瞥了一眼那信箋,而後回眸向曲向晚這個方向望來。
曲向晚頓時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的縮回身子,卻忘記了自己本是重傷之人,這猛然一縮扯動傷口,當下痛的直倒抽涼氣。
旋即又暗惱自己反應太大,即便被墨華瞧到,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她也是聽不到什麼的,料想他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做賊心虛想必便是說她的。
正痛的滿頭大汗,一隻手伸了過來,曲向晚瞥了一眼,當下臉色一僵,尷尬道:“臣女覺着窗下聽風實乃人生一大妙事,便,便不勞煩雲王您……”他輕輕笑,旋即俯身將她抱了起來,曲向晚的臉刷的紅了。
“既然晚晚喜歡窗下聽風,回頭讓青蕪在窗下給你鋪一張軟榻,這樣便能日日聽風軒窗下,夜夜風雅到天明瞭。”
曲向晚嘴角抖了抖,硬着頭皮道:“成日趴在榻上,小女怕是要發黴了,麻煩您轉個道送小女出去走走……呵呵……”
墨華挑了挑眉梢,果真轉個道向外走去。
紅鸞抱着草藥衝來,恰看到這一幕,很是誇張的張大嘴巴。
曲向晚臉上紅的很逍魂,訕訕的瞥了一眼墨華道:“我可以……”“你是可以。”他瞥向她,“然後扯動傷口,再臥榻數日,本王王府的鍋就要被你的藥熬漏了。”曲向晚心道:原是擔心他家的鍋。
話說回來,此時讓她下地走委實有些勉強,只是這麼被墨華君抱着,哪裡還有心思看風景散心吶,光緊張了!
恰好看到玉痕一掠而過,曲向晚慌忙道:“哎,我和玉痕相熟,讓他抱着我吧,怎敢勞駕雲王您呢……”
正飄過去的玉痕一個踉蹌,見鬼似的回過身來道:“誰和你相熟,別套近乎好不好。”
曲向晚包了滿頭黑線。
墨華瞥了一眼玉痕淡淡笑道:“你不敢,他更不敢。”
曲向晚望着玉痕遁走的身形,張口結舌,呃……他,可以敢的,就是跑的比兔子還快。
曲向晚無語了一陣,眼見一路所見府人數只,漸漸的,竟也麻木了,時不時還會伸手對雲王府的建築品評一番,墨華含笑看她道:“晚晚不學建築,十分可惜。”曲向晚很是矜持道:“小女昔年在九華山時,師父住的草棚便是小女設計的,呃,險險危危倒也住了許多年。”
墨華抱着她緊了緊手臂道:“九華山?”
曲向晚道:“是啊,我幼時本住在九華山下的尼姑庵裡,靜安師太平日裡誦經唸佛,便沒有時間去做飯,我便去山上採摘野菜,一次不小心從山上滾了下去,折了腳腕,是師父救了我。”曲向晚說起往事時眉飛色舞,那些心酸往事竟不曾在她心底留下一絲傷痕。
他垂下眼睫,聲音輕輕:“然後呢?”曲向晚笑道:“師父很落魄,彼時他頭髮凌亂的像個鳥窩似的,還偏口口聲聲說他的醫術很高明,我半信半疑,答應他若是醫好了我便給他半個野菜餅,若是醫不好,我便再也不理他了。”
他攬緊她,溫聲道:“後來你如何跟了徐老?”
曲向晚靠在他懷裡,漸漸放鬆,擡睫處,陽光穿過飛檐枝蔓疏疏落落的落在眼睫上,她顫了顫睫毛道:“靜安師太逝去時,九華山滿山的月桂都開了,我貪戀那月桂的美麗,一直到暮色降臨纔回到尼姑庵,我編織了一個大花環,想着鬆開她她會很開心,靜安師太從不曾對我笑過,我掏盡心思想要她對我笑一次,可我抱着花環興沖沖給她帶在頭上時,她卻一動不動,我想她定是氣我晚歸,便與她說了認錯的話,可是她依然不理我……靜安師太離開時脣角是帶着笑的……”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掌心微微有些收緊,旋即擡睫望着他笑道:“所以,她還是對我笑了是不是?”
他望着她清涼的眸光,沒有浮雲霧靄,沒有深沉若淵,只是清而亮的將他望着,他的心便溢出了許許多多前所未有過的東西,每一點都注滿了心疼,寵溺,還有許許多多謂之愛的東西。
曲向晚觸到他的目光,心頭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逾越了,訕訕收回手道:“四歲以前我都是與靜安師太一起,尼姑庵便是我的家,只是靜安師太走了,我便無家可歸也無處可去了。師父找到我,然後帶着我搬到了九華山上,我便又有家了,可是最後師父也走了……”
她眼底涌出溼潮,然終究不願讓眼淚出現,睜大了一雙眼笑道:“然後我便到宰相府了。”
九華山的日子雖苦,可她是快樂的,而自從到了宰相府後,她的人生似乎發生了可怕的轉折……她眼底百種情緒閃過,繼而望着墨華訕訕笑道:“雲王,您手不酸麼……”
墨華望着她輕輕一笑道:“酸。”心酸。
他將她放在鋪着裝滿鵝絨軟墊的巨大闊椅上,曲向晚打量着這裡,自她那個房間只能望見窗口是恰對着書房的桌几的,這般一看,裡面大而精緻,只是既是書房,便應有堆積如山的書纔是,這才符合大才之名嘛。
難道他只是徒有其表?
曲向晚看了一眼窗外,入木蒼翠,亭臺樓榭美輪美奐,便道:“我們作詩吧?”
墨華挑眉瞥了她一眼道:“晚晚還有心情作詩?”
曲向晚不懷好意的笑道:“天下誰人不知雲王才冠天下,作詩應是信手拈來吧?”若他做不出或做不好,她總算是沒白來雲王府,總算讓她給抓到個把柄。
他覺着好笑,她貿貿然提出作詩,倒不似是她的行事風格了,定是懷了些小心思。不過順着她也沒什麼不好。
隨手取來筆墨紙硯攤在她面前道:“好。”
曲向晚正色道:“小女寫一個字,您以這個字爲最後一字做成一句詩,自然您做出的詩要渾然天成,不難吧不難吧?”
她笑的狡黠,難不死你!
他自然應了,爲她的小心機,爲他已然無法遏制的寵溺。
曲向晚擡筆,筆墨油走,漸成梅花小篆,正是一個“翠”字。
他看了一眼窗外,走至她身側,抓起她的手就着她手中的筆,揮筆寫就——墨上一點枝橫翠。
曲向晚心驚肉跳,只覺被他抓住的手微微有些發顫,然看他眼眸,卻正兒八經,好似此題有難度的鄭重,便暗道自己多想了。
再看他的字,游龍走鳳,肆意灑脫,只一眼便讓人移不開視線,都說字如其人,這字,也太不字如其人了!
墨上一點枝橫翠……
曲向晚暗惱,隨手又寫了個“明”字。
翠和明,天差地遠,看他怎麼對。
墨華瞥了一眼,而後隨手抓了軟枕墊在她身後,曲向晚正覺着累,這一番立時舒服了,笑的不壞好意道:“若是覺着難,可以放棄,我不會笑你的。”墨華好笑道:“晚晚難得不用敬語,嗯,這般聽着親切許多,日後便般吧。”
曲向晚心道自己一得意,便忘形了,既然他願意,她又有什麼不願意的。
他已然提筆寫就——華燈初上月光明。
曲向晚頭大。
旋即想到玉痕,便又咬牙寫了個“玉”字。
他擡筆寫就——愛寵一身顏如玉。
曲向晚一怔,大眼一看這是寫女子的,好似化用了那句“三千寵愛在一身”的詩句。
墨華竟也會這般寫一個女子?
不過也沒什麼不妥。
她需另闢蹊徑,不讓他得逞纔是,側臉望着遊廊下有人緩緩行過,腦袋一動便寫下個“行”字。
這時進來個小丫頭,羞答答的看了曲向晚一眼笑了笑道:“主子,您吩咐的蓮子蜂蜜燕窩羹燉好了。”
墨華隨手接了過來放到曲向晚面前,回眸淡淡道:“下次加些雪蓮片。”
那小丫頭立時福身道:“是。”說罷恭謹退下。
曲向晚望着那燕窩羹有些發怔,旋即望向墨華道:“我自己吃麼?”
他拿起毛筆笑着瞥她一眼道:“也可以我喂着你吃。”曲向晚嘴角抖了抖,她不是那個意思啊那個意思……
還有他不自稱本王時,也親切不少……
她端起青花纏枝的小碗,抓起調羹舀起一勺放入口中,蓮子淡淡的苦與蜂蜜淡淡的甜瀰漫味蕾,湯汁軟糯,入口柔滑,味道極好,便吃的眉開眼笑。
目光落在紙上卻見他已然寫就——曲中微酣踏歌行。
無趴個練。曲向晚心道這句好是好,可是與上句有什麼聯繫呢?即便是雲王墨華也很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一首詩做的渾然一體呢。
心中微喜,曲向晚隨筆又寫了個“固”字,這個字天馬行空想來的,定要讓他爲難!
他這次並未多想提筆寫就——向人巧笑依然固。
曲向晚微微凝眉,心道這也是寫女子吧,說女子向別的人巧笑嫣然,一直如此麼?
莫不是墨華君心中已然藏了個女子?
曲向晚此一想,便試探的寫了個“情”字。
墨華提筆寫就——晚來有意水無情。
曲向晚心道:晚來有意水無情,可是墨華嘆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麼?晚來有意……
墨華收了筆,笑道:“還要繼續麼?”
曲向晚有些頭痛,他哪裡有半分爲難了!
又瞟了一眼這幾句,曲向晚道:“可否一解其意?”墨上一點枝橫翠,
華燈初上月光明。
愛寵一身顏如玉,
曲中微酣踏歌行。
向人巧笑依然固,
晚來有意花無情。
似乎是一首傷情詩……(提示:這是一首藏頭詩)
墨華頓了頓,微微有些不自然,然轉而又笑道:“湯羹要涼了。”
曲向晚心道:當真是一首情詩!
她若再問,怕是要觸了墨華君的**了,便呵呵笑道:“好詩好詩,情真意切,真真令人感動。”
他輕笑道:“晚晚此話當真?”
曲向晚馬屁精神上來了,用力點頭道:“當真當真!”
他笑了一聲道:“嗯,我也是當真的。”
曲向晚頂着一頭霧水,覺着雲王今日心情極佳,她投宿雲王府,主人高興,她這個投宿的自然也高興,是以大家都高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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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宮。
任凌風眯起眼睛,望着神態恭謹的石青道:“此話當真?”
石青猶豫了片刻道:“院史大人自去了坤安宮已有數日,並未回府,也並未去太醫院,臣雖知在坤安宮斷然出不了差錯,只是太醫院諸事繁多,許多疑難雜症還需院史大人解惑,是以臣不得不請殿下去請示太后,院史大人只需回來片刻也好,並不會耽誤太久。”
任凌風臉色變幻。
太后竟然喜歡曲向晚到寸步不離的地步了麼?
難道真如薛廣華所言,她相中了曲向晚,打算對她好好培養,將來許嫁給任凌翼?
任凌風心中莫名的有些煩躁,下意識的希望這件事只是他多想了,他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石青垂首道:“是。”
望着石青的背影任凌風淡淡道:“看來這件事並不簡單,只是,曲向晚,你又在玩什麼花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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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晚這幾日恢復的極好,自然全賴以雲王悉心的照顧,曲向晚很是感激,直道墨華君其人真真是太熱情了。
整日趴在榻上早已睡的頭暈眼花,曲向晚只道若是能學習雲雪劍也是極不錯的,只是要喚墨華一聲師父,卻比練習那雲雪劍還要難上千百倍,委實令人惆悵又頭痛。
她鬱結的將書冊蓋在臉上,唉聲又嘆氣。
“哪裡看不懂,爲師爲你解答。”臉上的書冊被人隨手揭了去,墨華淺笑盈盈,碎雪琉璃的瞳眸正含笑望着她。
曲向晚嘴角抖了抖道:“說實話,都不懂……”
墨華極爲耐心道:“雲雪劍在江湖上名頭太響,修煉雲雪劍通常有兩個下場。”
曲向晚黑線道:“似乎被冠以下場兩個字都不是什麼好結果。”
他笑道:“其一,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其二,則是讓別人死無葬身之地。”
曲向晚欲哭無淚。
墨華語重心長道:“晚晚這一次若是再選第一個,爲師也無能爲力啊!”
曲向晚此番方知,何謂逼上梁山!
自然,寧願讓別人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能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重生一世,曲向晚若是再不懂的這個道理,不如再重生回去算了。
曲向晚鄭重望着墨華道:“……能棄權不……”
猶記得墨華君,笑的很是閉月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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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墨華所言,她雖是朝廷欽犯,但果然沒有勇氣可嘉的人來抄雲王府,曲向晚雖疑惑外面爲什麼會一絲風聲也無,但終究在雲王府的日子還是值得留戀的。
好似一瞬間又回到九華山,彼時雖然清苦,卻無憂無慮。此番在雲王府自然十分不清苦,沒人敢來抄雲王府是爲無憂,外面並未傳來宰相府受到牽連之事是爲無慮。
如此,曲向晚胖了好幾斤,便委實有些愁人了。
有了墨華那句死無葬身之地的激勵,曲向晚十分刻苦,那雲雪劍譜自然也漸漸有所領悟,只是那句“師父”遲遲喚不出口,墨華也不催她,任由她胡亂叫一通,曲向晚卻時時揪心,一怒之下喚了句:“墨華。”
記得當時經過的丫頭們摔了許多珍品果盤,委實浪費!
墨華君瞥了她一眼,渾不在意道:“何事?”
這便是應了。
曲向晚總結出了,這人的膽兒都是被包庇大的,墨華一縱容,她便有了其一便有了其二,久而久之便習慣成自然了。
是以喚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稱呼,這句喚的最是順溜。
誠然墨華還是自稱爲師,她這個做徒弟的卻膽大包天的直喚他的名字,其實師父和墨華,有什麼差別,不就都是兩個字麼。
曲向晚正唏噓感嘆着,紅鸞抱着一個雕花的檀木盒子跑了過來,一臉興奮道:“曲向晚,快看看你的劍。”
曲向晚一咕嚕爬起來也開心道:“給我的劍?”
哪個少女不做武俠夢,能有一把自己的寶劍,實在令人興奮的緊。
碧菊也湊了過來“哇!”了一聲。
曲向晚小心翼翼打開那檀木盒子,一柄古樸無華的劍靜靜出現在眼前,劍鞘通體鏤刻雲紋飛雪,劍柄更是雕鏤繁複,美輪美奐。。
曲向晚望着那劍怔了怔,她雖不懂劍,但卻立時覺着這並非一把普通的劍。
“雲雪劍!哇!主子竟把雲雪劍給你練着玩,太暴殄天物了!”紅鸞驚聲道。
“雲雪劍?”曲向晚也有些被驚到了,既然稱作雲雪劍,必然是雲雪劍譜的正身了,墨華君,太大方了!這可是他爺爺的爺爺的東西,傳家之寶吶!
“當年爲了鑄就雲雪劍,墨老太爺獨上漠北之巔,於雪山之巔開爐鑄劍,極熱與極寒之下,鑄就絕世好劍呢!我也只見過主子使用過一次呢!”紅鸞興奮的手舞足蹈。
曲向晚心虛的呵呵兩聲,心道她用雲雪劍練劍,委實浪費,卻不知墨華君是如何想的,莫不是真當自己當成了傳承雲雪劍譜的關門弟子?
若當真如此,墨華君,也忒沒眼光了!
“你家主子呢?”曲向晚覺着這雲雪劍應是飲足了血,才能散發出這等冷冽的氣質來,她還不一定能駕馭的了呢。
都說劍也有靈性,萬一瞧不上她豈不是糟糕,她若再一個不慎,練劍時砍了自己一劍,那可不就是虧大發了!
“在書房,主子只讓我拿來給你。”紅鸞道。
曲向晚小心翼翼將劍收了,而後抱起劍盒道:“我去瞅瞅他,給你家主子養身子的方子我開好了,紅鸞你去把藥抓了,回來我去熬。”紅鸞興奮道:“你願意讓我看你的藥方?”曲向晚微微一笑道:“你若有興趣,我可以把師父留下的手札借你看看。”
紅鸞驚喜道:“我便說你人不錯!主子眼光一向最好了!”
曲向晚頭痛道,什麼跟什麼啊!
墨華君果然是在書房。
玉痕藍濯青蕪也在。
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手下,瞧瞧這三少年長的……
曲向晚知道他們在說正事,是以抱着劍在門外徘徊,她走過來走過去,時不時踮起腳尖往裡瞅瞅,過來過去雲王府的丫頭們瞧見了都掩着嘴笑。
曲向晚一頭黑線,她有這麼好笑麼?
還有云王府的丫頭也各個長得呦……
曲向晚心道許是雲王家教的好,她頂着臉上這麼醜的傷疤,這些丫頭瞧見了眼裡竟沒有絲毫鄙夷,看她的眼神還充滿了親切感,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一個小丫頭端了點心過來笑道:“曲姑娘,主子在和公子們商議事情,您先吃些點心消遣下時間。”曲向晚笑道:“你怎的知道我愛吃風醃果子狸?”
那小丫頭笑道:“奴婢不僅知道姑娘愛吃什麼,也知姑娘愛喝什麼,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書籍……”她滔滔不絕,曲向晚瞪大眼睛。
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姑娘,實話說,你是先知吧?”
那小丫頭噗嗤笑出聲道:“曲姑娘真可愛,啊對了,雖已過了夏,這裡的荷花卻開的剛剛好呢,奴婢再給您端些喝的來。”
曲向晚摸了摸臉心道:可愛,她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稱讚可愛,這姑娘眼神有問題吧!
自小樓延伸出去的小道半伸至蓮池內,上面以光滑的竹子撲就,曲向晚蹲在小道盡頭,望着水裡自己那半張毀掉的臉,有些後悔。
好歹是自己的臉,就算再恨曲新月,也不能將怒火發在自己臉上,看來彼時她的精神有些錯亂。
正瞧得鬱悶,突然自水中倒影處看到了另一道身影正含笑盈盈的望着她,曲向晚揉了揉眼睛,那身影還在,這才驚嚇的轉身。
雲王您,不要這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人身後好不好!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去?”他望着她時,連眼睛都是笑的,墨華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時,有多好看,更不知,他望着她的眼神,有溫暖的色澤。
曲向晚訕訕道:“看你們在聊事情,便等着了。對了,這個劍我不能要。”
他瞥了她一眼道:“覺着沉?”“……”墨華君的思路太詭異了。
“這是雲雪劍啊!”見他轉身,曲向晚慌忙抱着劍跟了過去急急道。
“這可不就是雲雪劍。”剛纔離開的小丫頭端着酸梅汁走了過來,墨華隨手接了,那小丫頭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似乎與雲王對話,不止需要腦子,還需要心眼。
“放冰了,天轉涼了,少喝些。”他將酸梅汁遞了過來,曲向晚下意識的接了,喝了一口才記起她險些忘記了來意。
“我如今的實力用雲雪劍實在暴殄天物,況我手頭不準,萬一砍了自己,怕是有些糟糕。”曲向晚如實道。
他好笑的望着她:“這倒是個問題,倒是我疏忽了。”
曲向晚覺着這句話有一點點對她聰明的質疑,便有些鬱悶,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即便她聰明絕頂,但剛入門學習什麼勞什子云雪劍,也會很笨拙好不好。
“我若是學不好,豈不是浪費了這般好的劍譜?”曲向晚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雲雪劍譜非普通劍譜,墨華隨手便給她看了,她已然欠了他的人情,若是再學不好,便委實有些無顏見他。
然後墨華君做了個讓曲向晚心驚肉跳的舉動,他抱了抱她。
雖不是第一次抱了,但以前抱抱尚有情可原,這一次卻委實有些唐突。
況突然離他這麼近,曲向晚的心沒來由的跳了三跳,很不尋常。
“果然胖了些,衣裳的尺寸該改改了。”墨華鄭重開口,曲向晚一張臉卻一直紅到脖子梗。
墨華君其人,真真是太討厭了!
“晚晚師從於本王若是都學不好,前景堪憂啊!”他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
曲向晚心想,墨華君其人,真真是太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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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晚執意不用雲雪劍,墨華無法,找人新鑄了把未開刃的劍,曲向晚事先不知道是未開刃的,便甚可惜道:“隨便找一把劍便好了,新鑄的多浪費。”
墨華淡淡道:“我只用新的。”
曲向晚吞了吞口水道:“可這把劍似乎是給我用的。”
墨華瞥了她一眼道:“有區別麼?”沒區別麼?難道沒區別麼?真的沒區別麼?
大約,他教她時需用到,是以才用新的,這個理由大概是說的通的……
萬事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況功夫皆需極強的內力方能取得不凡的成就,再譬如輕功,更是需要極好的天賦。
曲向晚深以爲,她於功夫上,實在笨拙的有些可憐。
大概這笨拙源自於墨華手把手的教導,每一次他抓着她時,她總是大腦一片空白,久而久之,曲向晚很惱怒道:“我這麼笨,都怪你!”
墨華他哭笑不得。
但曲向晚向來是無論做什麼,既然做了,便會用心去做。
她很熱心的向藍濯請教劍法經驗,自然大半聽不懂,便用小本本記下來去找紅鸞翻譯。
再譬如內功修煉,她便去找玉痕和青蕪,玉痕的描述也泰半是聽不懂的,於是曲向晚再用小本本記下去問紅蓮。
唯有青蕪解釋簡單明瞭,很是得曲向晚的心。
然功夫一道,吃的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曲向晚練的很是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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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曲向晚還沒有從坤安宮出來!!”曲新月臉色陰沉,即便太后改bt度,重視曲向晚,這麼久了,曲向晚的消息好似泥陳大海,一絲消息也無,這也太反常了!
石青沉着臉道:“就連太子也沒能得到絲毫消息,若是曲向晚當真在坤安宮,太后何以不讓她出來與他人見面!?”
曲新月恨毒了曲向晚,她沒能報復她之前,她連死都不能死!!
她無數個日夜,做夢都想看着她被男人撕開僞裝,臣服在無數個男人身下的樣子!她一定要讓她萬劫不復!
“我不管她在哪裡!她就算變成灰我也要把她挖出來!”曲新月咬牙切齒,手中的帕子不斷扭曲變形。
石青嘿嘿冷笑道:“我們找不到,但有一個人一定找的到!”
曲新月凝眉:“誰?”石青咬牙道:“任凌翼!”曲新月臉色一沉,但終究冷笑道:“任凌翼是我的,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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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哎,奴才的好殿下,您不要再走來走去了,坤安宮奴才都去了好多次了,都被轟了出來!”小德子愁眉苦臉道。
“坤安宮那幫奴才連本殿都轟,你有什麼好冤屈的!”任凌翼氣惱道。
“平日啊,太后娘娘最寵愛您了,自從那日您鬧了坤安宮後,太后一準傷了心,您就別再去鬧了。”小德子苦口婆心。
“奶奶把晚姐姐放了我便不鬧,這眼看着十多日了,晚姐姐一絲消息也沒有,在坤安宮不定受什麼委屈呢!”任凌翼坐臥不安。
小德子驚嚇道:“小祖宗,太后宮中能受什麼委屈?前些日子太后不是說了那毒是有人陷害,好一番賞賜五小姐呢,八成見五小姐可人,便留在宮中服侍了。”
任凌翼惱恨道:“服侍怎的連見都不讓見,不行,我要再去一趟。”
小德子慌忙拉住任凌翼道:“好殿下,您就饒了奴才吧,奴才這顆腦袋可都栓在您的褲腰帶上呢!”
“殿下想着曲向晚,曲向晚卻不想着殿下呢……”一聲嬌笑傳來。
任凌翼身子一頓,擡眼向門外看去,只見曲新月婀娜的走了進來,身側的小太監面色慘白道:“殿下,奴才攔不住二小姐吶。”
任凌翼凝眉:“你來做什麼?”
曲新月脣角擡起嫵媚的弧度,緩步走近任凌翼,這個少年,也只有在曲向晚面前賣萌裝傻,可愛的像個小貓一般,待別人卻是任意而行,高興時或許與你談天說地,不高興時,你靠近一寸,他都能用目光殺死你!
“殿下不想見曲向晚麼?”曲新月冷笑,她說話,並不喜歡說廢話,自然如何直接如何來。
“你有辦法?”任凌翼懷疑的看着曲新月,這個少女似乎越來越讓人無法看透了。
曲新月勾脣道:“太后宮中有沒有曲向晚尚且難說,若是有自然是有辦法的,若是沒有,辦法也不是辦法了。”任凌翼凝眉道:“你是懷疑晚姐姐根本不在坤安宮?”曲新月冷笑道:“那日殿下一直在坤安宮外,可曾見過什麼人?”
任凌翼微微凝眉,那日他身邊的暗衛突然被別人扼制,他原本以爲是太后宮中的暗衛,便沒有多想,若不是太后宮中的暗衛那麼會是誰?
誰敢明目張膽的進入太后宮中,又能同時扼制住這宮中隱藏極深的暗衛!?
太后既然饒恕了曲向晚的罪,要麼就是曲向晚當真是無罪的,要麼便是被脅迫的,誰敢脅迫當今的太后!?
況太后是輕易能脅迫的了的嗎?那麼短的時間能最有力的脅迫到太后,又是用的什麼辦法!?
換句話說,若當真是有人脅迫太后,那麼這個人太可怕了!
能夠精準無誤的捏住太后的軟肋,並悄無聲息的將曲向晚從宮中救走,那還是人嗎!?
然根據他的瞭解,曲向晚身後似乎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勢力!
這麼說來,她應還是在太后宮中的!
任凌翼的眸光變了又變,旋即淡淡道:“你爲什麼要幫我?有什麼目的?”曲新月冷笑道:“翼殿下也會談目的?若是曲向晚知道翼殿下的所作所爲都不過是僞裝出來的,你覺着她還會對你一如既往嗎?”
任凌翼漫不經心道:“那又如何,我即便十惡不赦,晚姐姐也會對我一如既往的,這個由不得你來操心。”
曲新月眼底滑過陰狠,旋即笑道:“我幫你自然也是幫自己,曲向晚是不是在太后宮中,還是要翼殿下出馬才能得知,若是翼殿下都找不到曲向晚,要麼她已經被太后殺死了,要麼,她根本就是被人救了!”
任凌翼凝了凝眉道:“晚姐姐不會出事,我寧願她被救了!”
曲新月冷笑:“如果救她的是個男子呢?千鈞一髮生死攸關的時刻,一個那樣的男子救了她,你猜你的晚姐姐會不會愛上那個男子?”
任凌翼臉色驀地沉了:“你如果不知道怎麼閉嘴,本殿來教你!”
曲新月挑眉:“那麼我閉嘴好了”說罷轉身便走,任凌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道:“把你的方法說出來。”
曲新月脣角一擡,就着他的手驀地靠近她,金粉掃過的長睫下冷光幽幽:“翼殿下,想讓我說出這個方法很容易,可是,遺憾的是,我不喜歡被強迫呢……”
任凌翼凝眉:“你想怎麼樣?”
曲新月舌尖緩緩掃過紅脣,聲音軟而嬌媚:“吻我……”
任凌翼緩緩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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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凌天奇怪道:“院史不見了?不是在太后宮中嗎?”任凌風恭謹道:“兒臣也這樣以爲,只是曲向晚入了坤安宮已經十數日,至今音信全無,實在蹊蹺。”任凌天擺擺手笑道:“太后藏着院史能做什麼!眹倒是聽聞那日太后誤食了毒藥,多虧院史妙手回春呢。”
任凌風一怔:“救了太后的不是石青麼?”
任凌天道:“外界傳聞最不可信,太后親口告訴眹是曲向晚救了她的,那日太后誤服了毒,一怒之下懲罰了曲向晚,打了幾棍子,那丫頭身子薄弱,便重傷了,那種情況下,那丫頭掙扎着爲太后解了毒,總算沒鑄成大錯,後來也抓到了下毒的人,自然是些心懷報復的小人。曲向晚那丫頭被關在坤安宮養傷呢,眹見過了。”任凌風更是大驚:“父皇見過了?”
任凌天笑道:“風兒,你怎的這般關心院史的事?”
任凌風臉色驀地一變,慌忙恭謹道:“兒臣只是覺着蹊蹺,怕太后出了什麼事。”
任凌天和藹道:“你的心意太后也知道了,不必擔心,倒是翼兒這混蛋,鬧騰個沒完,太后怕他擾了院史的休息,纔不讓他進去見面,他倒是鬧個沒完了!”
任凌風心頭一動道:“五弟待院史雖有些不同,但應還是未曾分清歡喜之事。”
任凌天微微一笑道:“你們也都到了選妃的年紀了,這件事眹要與你母后好好商議了,你可有心儀的?”
任凌天念頭中第一個滑過的卻是那風華絕代的女子鳳玉簫,下一刻腦海中卻不知怎的出現了曲向晚倔強的眸子,然宰相的職位畢竟會遭父皇疑忌,而鳳玉簫……
任凌風頓了頓道:“兒臣還不曾有。”
任凌天微微笑道:“眹看,院史還是極不錯的,雖是個庶出,但終歸師承徐若谷,只是那容貌毀了,待好生療養後,若能恢復,便許給你吧。”
任凌風身子一顫,陡然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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