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勒。
國中最高,宮殿華美。
陰祟幽深,人影卓卓。
“師尊,按照您的吩咐,我等已經將整個哈勒國中的文武百官煉製成了惡鬼傀儡,就算是哈勒國國王的王宮裡也有八成,只要師尊您一聲令下,就算現在師尊您想要血祭整個王國,現在也是可行!”
宮殿,風冷。
人聲鼎沸,鬼影重重。
只見一個黑瘦的駝背老者就是靜靜地坐在最上,似乎一直坐在這裡,完全無視了在他下面跪倒一片的弟子們。
他頭包黑巾,身罩白袍,每隻眼睛內都有兩個瞳孔,眼角下吊,狀似哭泣。
在他的身後,以他所在的寶座頂爲核心,砂礫如龍,遮天蔽日,一圈圈地卷向宮殿上空,彷彿最可怕的沙暴來臨。
而在盤繞旋轉的狂砂颶風之中,隱約有一道道黑影,他們扭曲不定,無形無質,陰氣森重,叫聲淒厲,不斷地撲向他。
厲鬼哀嚎,似哭似泣,又像是在對這個老人頂禮膜拜。
如神靈,如魔怪!
所有跪在他腳下的弟子門人無不是屏氣凝神,深深將頭埋在泥土中,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唯恐自己一時不慎惹到了師尊的哪項禁忌,然後就成爲那圍繞在他身邊的一圈圈幽魂厲鬼中的一員!
他是整個瀚海沙漠,只憑名字就能能止小兒哭泣的一代絕世兇人——哭老人。
也是外景第三層階梯中的絕世。
縱覽整個武林,就算再加上那些橫壓天榜的法身,隱居山林的天神地祗,也絕對不會脫開五十數之外!
在這樣的強者面前,自己任何的小舉動都不會隱瞞住,輕易就可讓他們知曉力量的權柄究竟有多重!
“嗯,很好。你們不愧都是我的弟子。”高高的寶座上,哭老人咳嗽了兩聲,彷彿弱不禁風的老者。
“之前還未覺得什麼,不過通過最近幾次的任務,老師發現你們的武學境界都是精進了不少。有好幾個甚至已經都要破開天人迷障,打開天地關竅,步入外景境界了呀。哈哈哈哈,了不得,了不得,不愧是我哭老人的弟子。”
“說,等們想要什麼樣的賞賜,爲師絕對不會吝嗇。說出來吧,讓爲師開心開心…”
不由得,驟然聽到這句話,所有弟子埋在地裡頭顱變得更加深沉。
更是有幾個心性不堅,道心難定的弟子更是被他老師這句話嚇得瑟瑟發顫,抖成了篩子!
江湖武林誰人不知,哭老人對待他的親傳弟子門人們,不論那門人的武功成就有多高都是動輒打罵,隨意視作奴僕。
就算賞賜恩物、武學,也是將他們視爲路邊野狗。能扔出一根骨頭,根本就不是出於對弟子門人的關愛憐憫,而是將其視爲野狗搶食,完全是當做自己枯燥修行路上爲數不多的一次小小放鬆。
堂堂黑榜高人,外景第三層階梯,法身級奇功“狂沙大法”和“冤魂十八拍”集大成者,之差一步便可突破法身境界的絕世高手,他會差眼前這一丟丟的弟子嗎?
開什麼玩笑!只要哭老人願意,整個魚海戈壁裡願意當他弟子,願意做他座下一條野狗的人能多到數不清!
而哭老人的這一羣孝子賢孫們也自是知道,他們這師尊從心底把他們都看做什麼。
不過這沒什麼,拜師學藝,修煉武功,從來就沒有“容易”二字。
若是連着一點點的羞恥侮辱都承受不住,那還不如回家老死在病榻上算了。
相反,能夠真正拜師哭老人,也幾乎是被他所有弟子視爲自己人生最大的一次幸運。
甚至因爲知道哭老人那惡毒的惡趣味,知道他的喜好,也爲了討好自己的老師。
每一次哭老人刻意認出來的那些“骨頭”,都會引得他的這一羣弟子瘋狂爭搶。
血肉淋漓,人性惡毒,在一次次的爭搶中展現的淋漓盡致,分外能引惹得高高坐在寶座上老人滿懷惡意的哈哈大笑。
若是再能高興一些,哭老人就算是再多扔出來幾根骨頭,那也並非不可能。
弟子與老師各取所需,讓這宮殿每一寸土地上都是侵蝕滿了無能者痛苦的悽嚎,恍如是變成了一座與九幽重疊在一起的人間煉獄!
但同樣的,身爲哭老人的弟子們,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過是老師養在腳下的一條條野狗罷了。
與其他弟子爭搶老師扔下來的幾隻肉骨頭,這不要緊。
越是鮮血淋漓,越是愚笨無知,就越是能惹得哭老人開懷大笑。
但是若是他們顯露出自己的武學天賦,暴露了自己在修煉上的某些異秉,那麼迎接自己的絕對不會是哭老人善意的讚美,由衷的感嘆,然後再在修煉資源上刻意的傾斜。
相反,若是在哭老人的眼中露出頭,那麼迎接他們的,也許就是刺客跪拜在哭老人身邊四周那衆多怨鬼幽魂中的某一個位置!
那圍繞在哭老人周身四邊的衆多幽魂中,可是有不少他們分外熟悉的身影呢!
而現在哭老人突然間對他們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此情此景就算這位師尊突然伸出手掌,一招冤魂十八拍下來直接大清洗了整座宮殿,在場的人都不會有任何奇怪!
修習如此邪惡陰毒武學的人,其心智早早就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武道修習中被悄然扭曲成了另外一種異於常人的模樣,甚至哭老人真的是“狂沙神功”和“冤魂十八拍”證得“萬里狂沙怨噩魔鬼王”法身,那就算真有哪個九幽魔神降世,估計兩者之間估計也都沒什麼不同了!
可惜哭老人的這羣弟子一心將自己老師視爲魔鬼邪祟,視作是魚海戈壁上最瘋的一個大瘋子。
但事實上在魚海戈壁之中,又有幾人不將他們這些哭老人的徒子徒孫視爲魚海戈壁最大的瘋子聚集地?
他們在魚海戈壁橫行霸道,囂張跋扈,稍有不如他們意者動輒就就是殘殺全家,剝皮拆骨,抽魂奪魄,再以陰火煎熬。
在魚海戈壁大多數人眼中,哭老人的這羣徒子徒孫所做惡事,比之哭老人更多更甚,更加惡毒千倍萬倍!
凝視深淵者,也同樣被深淵所凝視。
修習了哭老人的武功,接受哭老人的理念,也時刻被哭老人那種極度扭曲瘋狂的意志侵蝕,或許早在許久以前,他們就已經不再是自己,而是變成哭老人的模樣了
“呵呵呵,看把你們給嚇得。爲師我又不是什麼帶惡之人,自問對你們也是分外的悉心照料,爲何爾等會如此懼怕爲師?莫不是老師我還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
哭老人渾不在意在自己身下的這羣弟子門人渾身打着的小九九,也似一眼就已看穿他們對自己那發自肺腑的大恐懼,不由發出一聲聲如鬼梟夜啼哭的嘶啞。
他擡起右手,在他周圍一道道黑色陰魂似乎同時在遭受着難以想象的可怕酷刑。
淒厲哭喊,讓人頭皮發麻,心神搖動,實力稍差一點的只感覺立刻被奪去魂魄,淪爲其中獐鬼。
“算了,不與你等玩笑了。”
哭老人嘶啞着嗓子搖搖頭,又一次揮手,卻是散去了一直圍繞在自己四周層層疊疊厲鬼怨靈。
一切風輕雲淡,如此不真實。
哭老人再嘶啞着呵呵笑了數聲,似完全看不起自己這羣弟子如此自欺欺人,只能如野狗般搖尾乞憐的醜惡模樣,哀亦像是在對他們其不幸,怒其不爭。
“爲師我得到可靠的情報,那個一直躲在少林寺,躲在空聞和尚袈裟下的裡的可憐鬼最近終於是捨得從少林寺裡出來了,那傢伙會橫穿魚海戈壁,然後去往金剛寺,所以爲師準備親自去一趟,去親手了結了那過往的一段“因果”。呵呵呵,那可憐鬼今日敢走出少林,橫渡魚海戈壁,想來也是有了了結此段因果的打算。昔日我殺光他全家老小一十二口,”
“呃……”
哭老人在一場這衆多弟子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皆是將頭骨深埋,不敢此事上做過多言語。
畢竟這段江湖公案在武林之中不知流傳了多久,而對於當事的雙方而言,這段公案更是彼此知之甚詳。
無非就是哭老人的徒子徒孫在武林江湖肆意妄爲,橫行暴戾,然後被某個不長眼的江湖豪俠順手爲武林除害了。
然後接下來就是哭老人不講江湖規矩的時間了。
每每都是率先出手,欺軟怕硬,又以大欺小,直接殺了那江湖豪俠的全家,偏偏又只留下那人一命,讓那隻豪俠在無盡悔恨中了此殘身,而哭老人則在一旁陰暗中,暢快地飲下這由他人悔恨所釀造的甘醇之物。
往往這樣事情不知發生過多少次,哭老人的這一干弟子早就見怪不怪。
也就是前些年,哭老人不知在什麼地方惹惱了“天外神劍”蘇無名,被他持劍一路追殺數萬裡,一路重傷吐血,好不容易纔躲開了蘇無名的追殺,所以才安靜消停的好久。
而這也正是哭老人最近一段時光在江湖武林不顯聲名的根本原因。
說白了,就是浪催的。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
那在哭老人嘴裡說了一路的“可憐蟲”,其實就可以說是哭老人的那隻“溼鞋子”!
那少林寺的玄悲和尚!
明明哭老人在殺他全家之前,那人不過是初入外景境界。
而且因他當初修煉武學時急功近利,過於求成,連天人道基都簡陋破損的緣故。
所以不論是誰都早已認定,他永遠都不可能再向前探出半步。
正所謂“道基無悔”,天人一步踏出,哪裡允許有人後悔?
也正因如此,不論是哭老人,還是他的其他弟子都未曾把昔日的玄悲和尚放在心上。
說殺他全家,就殺他全家,方圓百里,雞犬不留!
就是這麼的霸氣側漏!
但誰也沒想到那玄悲和尚也是一有大機緣之人。
在全家遭難以後,他並沒有想哭老人想象的一樣一蹶不振,鬱鬱而終。
反而轉身投入少林門下,甚至成爲了少林方丈,那證得“降龍羅漢金身”,威壓江湖百於年,天榜第一的空聞羅漢的座下。
天榜第一的霸道,就算從來都未未玄悲的遭遇做過任何言語,但也依舊可比哭老人那種動輒殺其全家,看似狠辣,實則更想色厲內荏的舉動要震撼人心的多!
單單是玄悲的這個師尊在前面杵着,就足以讓哭老人把自己以前所說的所有惡毒狠辣的話,就着魚海戈壁特產的沙漠駱駝糞一起再嚥進肚子裡!
更不用說,玄悲自從投身少林後同樣是有天大毅力之輩,他得到空聞老和尚的許可,進到少林寺的菩提煉魔塔中,以菩提煉魔之意一次次衝擊自己的外景道境,最終擊毀了自己的天人道基,以幾乎自毀的代價,做到了江湖數千年以來都完全不可能發生的“道基有悔”!
之後更是修煉少林絕學,重塑天人道基,以此再入外景。
最近一次得到玄悲和尚的消息,還是哭老人被蘇無名萬里追殺之前,那時玄悲的武學境界已是一路絕塵,昂首邁入外景第三層階梯,和哭老人是一個境界的絕世高手了!
所以不要看此刻高坐寶座上的哭老人對玄悲和尚的評價,左口一個可憐蟲,右口一個趴在空聞聖僧袈裟之下的可憐鬼。
但實則所有人都知道哭老人對玄悲那是何等的忌憚!
其他不用說,若非對玄悲和尚一舉一動悉心知曉。
否則哪能人家才稍稍一動彈,這裡準備原地發大招,準備儘自己最強之力,去妄圖其功於一役?
可惜…在場不知道有多少哭老人的孝子賢孫對哭老人這般欺軟怕硬,色厲內荏,卻又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可笑舉動暗中發笑。
但他們一樣深知,自己早和哭老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我要看此刻哭老人把他們視作奴隸廢物,動輒打殺,生死由心,但好歹哭老人這參天大樹還在庇護他們,讓他們能在魚海戈壁這片大地上作威作福,魚肉百姓。
可如果那天哭老人突然不在,那他們有一個算一個,以他之前的作爲,不論想幹什麼,最後都得跟着哭老人一起陪葬!
所以面對哭老人打算對玄悲和尚行斬草除根之舉,不論是誰都是恨不得高舉自己的雙手雙腳,來瞻仰自己老師的高山遠矚。
“嗯,很好很好,果然你們都是爲師的好弟子啊。”
望着跪在地上,以頭抵地的衆多弟子們如戲如此,哭老人也是不禁老懷大慰,本來嘶啞的聲音無形之中更是平順了不少。
“爾等在這裡好好看家,爲師我去去就……阿彌陀佛…”哭老人點點頭,正在待交代後事。
突兀之間,只覺一抹琉璃色佛光從自虛空混沌之外擠出,似乎在哭老人的眼前晃了晃。
下一刻,哭老人雙手合十,頭顱微微下垂,對着在場衆多匍匐在地的徒子徒孫們行一佛禮,
“啥?老師你在說什麼呢?”
驟然聽到哭老人的一句話,他的所有弟子都不敢置信的擡起了頭。
你一個天底下最大的帶惡人之一,當着所有弟子的面喊佛號,這、這、這……似乎有些不合適吧。
就不能偷偷摸摸躲在密室裡再幹嗎?
可在下一剎那,那抹在哭老人眼中綻放的佛光,大放光明。
照耀了過去、現在、未來,穿透了三界六道,諸天世界無盡時空。
“阿彌陀佛!”過去、現在、未來,無量兆京生靈,身影重重疊疊,無邊無際,紛紛似有所悟,附和哭老人那聲佛號,覆蓋所有時光,朝此刻時間線上哭老人頂禮膜拜。
“阿彌陀佛!”諸天萬界,無盡時空亦像是在與哭老人那聲佛號迴應,聲聲時光荏苒,句句古老蒼茫
“慈悲,慈悲。”哭老人口中一聲聲佛號突響,只見三枚舍利子翻滾着白浪,詭異般在哭老人的頭頂凸顯,又有一輪如輪明月的佛輪在他腦後懸凝。
佛光充塞滿了天地,透明純淨,極樂琉璃,不沾塵埃,不染因果。
佛光剎那,即爲永恆。
只見哈勒一國四周,方圓萬里變得虛幻迷離,像是進入了另外的諸天萬界。
又有層層疊疊迷離“苦海”自從這真幻交織之點流淌,頃刻從這裡倒灌。
苦海無邊,自是無量衆生劫!
哭老人腳下這羣弟子們,連同整個哈勒一國,萬萬生靈,還未來及回神,就是徹底淹沒進這由佛光與苦海交融的燦燦光輝之中。
無量光,無量劫,無量佛!
“慈悲,慈悲。”
“哭老人”再次口頌佛號,對眼前所發生的所有無悲無喜,也亦是在頃瞬之間就已收斂住了自身無盡空空佛光。
一道道黑影重新出現在他的身後,它們扭曲不定,無形無質,陰氣森重,叫聲淒厲。
彷彿是之前的“哭老人”又重入世間。
他站起身擡腳,準備履行自己在此刻時間線的使命。
天際線外,又有一道陰陽虹橋劃破混沌混元,曲扭時光,彷彿是從未來穿破,落於現在此刻,直接擋在了哭老人的面前!
在那陰陽虹橋上,林青一步步拾階而來,一身黑袍站於其上,大袖翩翩,如魔似神。
“真武?”
哭老人似有所感,只不過看看那個一直扒拉在林青大腿上的那個“掛飾”,怎麼看都又有點不太像。
“胡說。我感覺你這是在侮辱我的人品!”林青清楚看到哭老人的表情,頓時大怒,一腳就把大腿上的那“掛飾”踹飛出去。
“就像你絕對不會是“阿彌陀佛”一樣,我怎麼可能是真武呢?我明明是魔佛座下,遵從魔佛大義,遵守魔佛紀律,是魔佛第一心腹,一直在九幽深處潛伏,隨時準備掀翻這個諸天萬界的“陰陽魔神”是也!”
哭老人:“乛v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