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放映了最後一個硬盤的內容。
在短暫的黑屏之後,屏幕驟然一亮,這次讓然是衆人所熟悉的,雷尼克斯自己的房間裡面。而鏡頭中的雷尼克斯也是衆人最熟悉的,在家宴那一天類似的狀態。
“找到這段錄影的人,你好,我是雷尼克斯。”
影像中的雷尼克斯露出一個外界人最熟悉的,充滿禮儀性的笑容。
“是我的孩子嗎?我的朋友?還是我的客人?無論是誰都沒有關係,按照一般人的思維,都會從前往後,或者從後往前看這些影像……這取決於你現在處於一個什麼階段。”
雷尼克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從桌上拿起一個筆記本。
“如果你是從前往後,那麼到這裡,你應該基本上了解了我的經歷,我曾經的夢想,掙扎,沉淪和醒悟,到現在,我已然達成了一切的準備,爲這一場精心準備了二十餘年的大魔法迎來真正的施展時刻。而你如果從這個影像開始看起,那麼就回過頭去,從過去我的經歷中,追索我在人生的不同時段內展露的渴求,以窺視我內心真正的想法。”
他將筆記本翻開,到最後面,然後拿起一支筆,開始在上面寫下文字。
“這是最後一份錄影,編號八,惡意。你們必須對抗我所留下的這些……罪過。你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必然帶有我所犯下的錯誤。糾正你自己的錯誤,纔有可能躲過我的惡意。我,雷尼克斯·霍華德的一生,只有在這個時間才相信人性,相信人類的努力可以打破神明的桎梏。可惜,我已經沒有剩下的時間了。”
雷尼克斯似乎寫完了字,他手一鬆,筆記本直接落在了地上,然後便開始燃燒了起來。暗紫色的火焰很快就將筆記本整個吞噬,並且沒有留下任何灰盡,而是一些發光的符文開始從火焰中升騰而起,飄向窗外。
陸凝預感到了他接下來的舉動,立刻將控制權切換給了莉絲塔。
雷尼克斯開始用渾濁的聲音,念出只有魔法師能夠感知含義的音節。
【謀殺】、【血緣】、【狂熱】、【失格】。
莉絲塔聽懂了這四個音節,卻也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妙。因爲魔法音節均來自於魔法起源,根據起源所涉及的領域可能有幾個,但總計也只有一百個左右,
這四個均不屬於已知的任何魔法起源。
“雷尼克斯他……這是什麼時候錄的?”古斯塔夫也聽出了其中的不對。
“我們可能很快就能知道了。”米莉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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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尼克斯說完這幾個音節之後,他便伸手拿起了錄像機,向着窗外照了過去。
“現在是九月二十日,很快……人員就會到齊。親族——”
聲音截斷了,一些符文開始爬上屏幕,將外界錄入的一切聲音都變得扭曲難明,那些符文在鏡頭上歪歪扭扭地聚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個莉絲塔能夠辨明的符號。
【契約】。
契約本身不對應任何以太,但它擁有着強大的約束力,一旦觸碰就會遭遇不測,通常人類很難與魔法起源簽訂任何契約,魔法起源本身也不怎麼喜歡契約,畢竟真的需要誘導魔法師方式多得很。
“雷尼克斯到底簽訂了多少份契約?”查斯汀娜問。
“最好當作是全部。”古斯塔夫說。
“那他可能真的瘋了。”
“所以雷尼克斯先生究竟是要做什麼?你們弄清楚了沒有?”傑克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很多人臉上還有點迷茫。畢竟魔法的詞彙只有魔法師能夠聽懂。
“還是我來解釋好了。”莉絲塔說着,關閉了錄像。
說實話,就算是她,也不敢說完全瞭解了雷尼克斯的想法,只能通過錄像中展示出來的情況去推斷。雷尼克斯做的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在野心上,她還是不如這位祖父。
“祖父的目標很難分辨哪一個是最核心的,我只能給大家從魔法的角度說清楚。第一,他希望能夠改變魔法起源的存在狀態,讓其不再高高在上地凌駕於魔法師之上。第二,他想要讓祖母復活,或者至少以某些可以交流的狀態留存下來,顯然祖母是他在這條道路上的志同道合之人。第三,他設計這座島上的一切,是爲了有人能夠糾正他在實現夢想的道路上犯下的錯誤。第四,他意圖成爲下一個魔法起源,然後將這座島嶼化爲他自身的魔法秘境。”
“就這些?”廉清宜問。
“在這些主要目標之中所派生的次要目的數不勝數,廉先生,我們沒辦法一條條搞明白祖父所有的想法,只能抓住他在錄像中表現出來的最要緊的那些。同時,對祖母遺物的調查也刻不容緩,它們的重要性應當和這個錄像差不了很多,有些甚至與錄像裡面的記錄有聯繫。”莉絲塔快速說,“魔法的準備時間如此漫長,那麼它在發動之後也許不會花很長時間就完成整個施法過程,我們需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快點找到破解的方法。”
“破解?”早乙女亞里沙忽然問了一句。
“沒錯,破解,無論這個想法有多麼美好,可好處都是祖父的,我們這些人不僅不會得到什麼好處,更有可能成爲這場儀式的犧牲品……”
話說到這裡,莉絲塔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
“早乙女亞里沙,枷鎖是什麼意思?”
燈忽然滅掉了。
“年輕的魔法師,你剛纔說什麼?忽略細節?”
兩點紅色的光在黑暗中亮起,那是早乙女亞里沙的雙目。
“你忽略的那些細節,你又怎麼知道是不重要的?莉絲塔大小姐,你認爲什麼是枷鎖?”
莉絲塔此時已經擡手向下壓了下去。
混沌以太觸發的瞬間,空氣中響起了一聲音爆的響聲,狂風立刻在大廳中肆虐開來,而那兩點紅光則迅速移向旁邊,速度快到像是飛行了一樣。
砰!
混亂之中,有人開槍了,從方位來看應該是古斯塔夫。不過子彈沒有命中,而是在空中發出了一聲脆響。
“別亂開槍!哎幼!”傑克在黑暗中大叫了一聲。
“束縛。”
紫色的發光紙條憑空出現,抓住了空中的早乙女亞里沙,埃舍爾微微一躬身:“夫人,得罪。”
接着,早乙女亞里沙就被紙鏈條抓着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蓬的羽毛飛揚了起來,遮擋住了紙條的光輝。埃舍爾立刻後退,另一個傭人搶到了他面前。
“榮光盾甲!”
純淨的白色光輝瞬間籠罩住了那些羽毛。薰衣草的魔法屬於對魔法護盾,對於這些突然出現的羽毛也表現出了明顯的壓制能力。
但是早乙女亞里沙是魔法師?
不太對,她怎麼可能是魔法師?哪怕是雷尼克斯的安排,可與衆人相處這麼多天,魔法師之間就算不會互相戳破,魔力的波動也是互相能夠感應到的。
莉絲塔再次舉起手指,這一次,她已經下了殺人的決心。
無論早乙女亞里沙知道什麼,現在的情況都危險至極。從剛纔她的反應來看,她顯然也對雷尼克斯的遺產有所圖謀,那麼她的目標很有可能是米莉亞——儘管族人之間的相互殘殺是被家規禁止的,可是隻要她殺了米莉亞,就可以立刻獲得臨時族長之位,然後將懲罰降低到最低標準。
“母親!”她高聲喊道。
“霍華德家族臨時族長,以家族權限,對早乙女亞里沙作出審判。其行爲舉止,已威脅到族人安全,請家族規戒依律裁決!”米莉亞也厲聲喝道。
另一股力量立刻出現在大廳之中,莉絲塔沒有中斷自己的動作,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薰衣草製造的魔法盾上出現了一個空洞,有什麼力量穿透了封鎖,在散落的羽毛當中抓住了其中的早乙女亞里沙。
“哈!”
誰知道,早乙女亞里沙卻伸出手來,向着上方握去。
“你們知道嗎?尹藤鈞夫和我,並沒有什麼愛情。”
她用有些沙啞的嗓音說着。
“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僅此而已。我想要霍華德家的財產,想要霍華德家的一切,這都是雷尼克斯先生允許我的!這也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既然前任家主承認在先,家族的規戒又能拿我怎麼樣?”
她帶着略顯瘋狂的笑:“霍華德家的血,可不是必須由雷尼克斯先生生下的人才能得到!他那樣一個偉大的人,你們又怎能觸及他的思想?你們又怎麼敢,截斷他的夢?截斷我的夢?”
“你竟然是?”
“我是什麼?我是他決定的枷鎖,我爲利益而來,而雷尼克斯給我我想要的利益。你們不是看到了?你們還不明白嗎?他既然能夠懂得與那些古怪的魔法起源做交易,又怎麼會忽略了自己和我這樣的人的交易?”
早乙女亞里沙用力一抓,那股突然出現的力量頓時粉碎。
這個時候,陸凝倒是想起來第二輪廉清宜扮演早乙女亞里沙的時候,雷尼克斯對她說的話了,她想要的東西必須當上家主才能得到。
這聽起來跟廢話一樣的說法,確實還有些隱含的意義在裡面,只可惜廉清宜聽不懂。
莉絲塔也沒有閒着,在早乙女亞里沙掙脫了家族規戒的瞬間,就立刻將手指點在了自己的額心。她不知道現在的早乙女亞里沙產生了什麼變化,只能往最有可能致命的部位發動攻擊。而在混沌以太觸發的瞬間,早乙女亞里沙的腦袋就勐地向後一仰——
“嗬——嗬……”
她的口中發出了怪叫,可是這次的攻擊居然沒有直接爆開她的腦袋!
“米莉亞,你看到了嗎?你的女兒攻擊了我,這可是親族……你準備豁免她嗎?這樣的話……”
壓力已經降臨。
米莉亞開口,正在準備讓莉絲塔豁免於家規的懲戒範圍之外。
埃舍爾和傭人們紛紛瞄準了早乙女亞里沙,準備發動攻擊。
古斯塔夫的手中出現了一個人偶。
而這一切——暫停在了此刻。
時間靜止的一瞬間,陸凝以爲自己又遭遇了什麼使魔的攻擊,然而她立刻意識到不是這回事,因爲她已經同時看到了其餘的遊客。
視角……現在她擁有着莉絲塔的視角,也同時擁有着自己在那間會議室內的視角。每一個遊客都開始有了動作,大部分人並沒表現出驚愕,卻都對事態的發展有了些出乎意料的反應。
“陸凝,怎麼回事?”就連渡邊淵子也發問了。
“各位誰觸發了什麼嗎?”陸凝一眼掃過衆人,所有人都搖了搖頭。奧蘭多更是說:“我們都在大廳裡面吧?爲什麼忽然停止了?難道故事發展到一半還能截止讓我們中途討論的嗎?”
“不……”久住平真和韓熙轍對望了一眼,開口道,“或許我們這個地方不太安全了。”
“爲什麼?因爲早乙女亞里沙變成了那個樣子?這肯定是有什麼觸發的契機的。”餘歸亭倒是很冷靜,“現在暫時不宜將各自的身份挑明,但是應對當下的危機也應該是要齊心協力的,誰知道什麼關鍵信息還是趕緊說出來。”
“我沒什麼信息。”圓谷寺空說,“大家都在大廳裡面,遇到的事情是一樣的,最多就是魔法師在攻擊,別的人在躲避,誰也不知道事態會如何發展,更不要說觸發這種能影響到這裡的東西了。”
“……那麼大家最好準備一下。”陸凝迅速站起身,掌心出現了一張卡片的影子,“很好,能力確實可以在這個地方動用,這就說明在這裡也依然有使用能力的必要。”
“嘖!”代田真由理立刻跳了起來,她對陸凝判斷的信任程度比別人都高,此刻已經直接拽着神崎貴也躥進了旁邊的小房間裡。而其餘的人則慢了半拍。
一個未知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上一次的失敗,就是在這裡。”
陸凝童孔一縮,立刻拉着渡邊淵子離開了窗邊。下一秒,一道切裂痕跡就出現在了窗戶上,切痕擴散爲網狀,窗戶霎時間破碎,外面混雜着雨水與泥土氣息的空氣立刻灌入了房間之內,而這個封閉的屋子,此時此刻終於與場景真正建立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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