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並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要出動。晏融、榮函、許劍七這些比較善於作戰的攬過了偵查任務,而陸凝等人則首先要熟悉一下這個宿舍樓的情況。
宿舍樓一共四層,通往四樓的樓梯被大量雜物堵住,並拉起了數條繩索。滕子健等人住在二樓的一排宿舍區域,陸凝沒有靠得很近,因爲那片走廊裡有幾個人站在窗戶旁邊,似乎是在警戒她。
而三樓就沒什麼人了,這裡的宿舍彷彿根本沒人住過,牀鋪只有鐵框架和木板搭出的牀板,鏽蝕和蟲蛀痕跡明顯。偶爾能看到幾個帆布兜子被扔在地上,也是空的,估計有什麼也已經被樓下的人搜走了。
察看了一圈,陸凝又來到走廊盡頭的窗戶旁邊,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現在也看不清那個正在天空行走的“雨師”,在這樣危險的環境裡,她這種並不以武力見長的人外出非常不安全。
“陸凝,下樓來下。”
寧夜衣在樓下叫她,陸凝便返回了活動室。寧夜衣正在搗鼓她那臺電腦,之前各種慌亂裡她也沒丟掉,不過也難免淋了些水,幸好目前還能用。
令人意外的是,桌上多了一個圓柱形狀,散發着溫暖橙色光芒的小爐子,在這溼漉漉的天氣裡顯得格外誘人。
陸凝走到桌子前,伸手烘烤了一下溼乎乎的袖子,肯定不會短時間內就幹,可就是很舒服。
“這東西是哪來的?”
“問柳杉借的,我要讓電腦重新啓動,就得先烘乾水分。”寧夜衣敲了兩下鍵盤,“成了,這個時代電腦的防水功能不錯,還能啓動。”
“你和那些人又打過交道了?”
“看他們的行動也能知道不是特別難交流的人,換成我肯定懶得帶一羣拖油瓶在這種世界裡生存。”寧夜衣給陸凝拉了個凳子,“柳杉是面冷心熱;稟叔有點悲觀主義;陳啓光比較謹慎,沒有滕子健允許他不想和我多說話,那個盧斌稍微魯莽了點,不過比較容易套話。”
“套到什麼了?”
“這個隊伍是滕子健拉起來的,他還有些隱藏的手段,我們還真不能小瞧了這個隊長。不過除了這五個中心人物以外的人都是後來慢慢彙集起來的,就像集散地的那種羣體供養團體一樣,這個隊伍也會將多數資源放在這五人身上。可區別是如果有誰死了,那東西馬上會被另一個人繼承。”
“這可不是什麼好規矩。”
“是,求生欲和貪慾兩相疊加,很容易促使許多人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這一點其實柳杉幾個人也清楚,但她說……最好保持一個比較多的人數才安全。”
“理由未知?”
寧夜衣點點頭:“具體原因柳杉沒說,不過這肯定也是之前的人積累下來的經驗之一。”
“不妨想想爲什麼他們不想把這個經驗分享吧,人數越多越好和將提高生還率的方法分享這兩件事顯然是同一的,他們的決定中存在矛盾。”
“很好解釋,人越多越好的前提是自己活着,那麼分享那個經驗會威脅到這個前提。”寧夜衣隨口答道。
“但是肯定不是非常高的威脅,否則滕子健不會開價,兩百銅幣,就是他們承擔這個風險的代價。”陸凝將手靠近了些爐子,感覺手上的水已經被烤乾了大半。
“現在我們需要知道兩百銅幣等同於什麼價值的物品,再以此進行推論。”寧夜衣說,“錢這種東西一旦積累會產生質變,所以這肯定不是什麼日常用品之類瑣碎物品的價格,而是一些特殊物品。比如說,武器、情報……”
“我傾向於情報。”陸凝點點頭,“只有這個東西對任何人都可以等價衡量,而武器要區分擅長和不擅長使用的類型,一般來說,熱武器肯定更加昂貴,所以兩百並不好對武器進行劃分。”
“那我再提供一個對比好了。”寧夜衣指了指那個小爐子,“這個東西的名字叫做溫度調節器,其實是擁有製冷和制熱兩個功能的,相當於一個便攜式的空調,一次性能源,可以用十五天,也就是三百六十個小時。你覺得這個東西的價格是多少?”
“你借用的時候還問了柳杉買價?既然她願意出借,應該不會很高……二十銅幣?”
“高了點,十五。”
“商人那裡還提供這個,那還真是什麼都有……等等,你剛纔說這東西是個空調?”
“嗯哼,我就是隨口問了下功能和想買的話要給柳杉多少,她和我說等攢了錢找商人買個新的就行,她這個已經用了一段時間了。”寧夜衣翹起嘴角,“很簡單的信息吧?”
這種漫不經心的打探幾乎是陸凝這一類人最擅長的本事了,所以她當然瞭解這裡麪包含了什麼信息。
滕子健等人顯然不富裕,不然也不至於只有五個人是主要戰鬥力。對這樣一個隊伍來說,這個小空調絕對不是什麼享受用品,哪怕像陸凝這樣在暴雨裡澆上一陣,估計多數人也會選擇憑身體素質硬抗而不是買個暖爐。換句話說,在切換到的某些世界裡,這個東西應該是必需品。
進一步講,既然這個爐子還具有製冷功能,商人那裡應該也會出售單功能的類似物品,購買雙功能唯一的理由就是極寒的世界和極熱的世界都存在,綜合考量這個最廉價。
“我們已經有一些情報進展了。”寧夜衣開始往電腦裡輸入一些東西,“現在我要看一下之前提供給我們的那些資料,也許能找到以前的學生名單……”
“那麼我稍微歇息一下,其他人呢?”
“宿舍裡面轉悠。”
陸凝得到迴應,就稍微離那個爐子近了一點,趴在桌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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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潮溼,趴在桌子上,這樣的睡眠質量其實非常差,差到陸凝迷迷糊糊地就被人們低聲討論的聲音驚醒了。
她睜開眼,感覺脖子和腰都有些痠痛,袖子和領口部分已經被爐子烤乾了,但身上依然還是溼乎乎的,不但沒好些,反而更難受了。
不過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陸凝擡起頭,發現外出的幾個人都已經回來了,晏融和周維源低聲說着什麼,語速很快,而其餘人臉上的神情也各異。
“怎麼了?”她出聲問。
“你醒了?沒什麼,正在討論一個決定。”榮函衝着陸凝勉強笑了笑。
“遇上什麼難對付又可能有巨大利益的怪物了?”
陸凝說完這句話,發現好幾個人的臉色都有點古怪,似乎在說“你怎麼知道”。
“能讓你們起爭執的也就是這個了吧,不叫醒我也就是你們覺得我不必參與,那就是外面的事,先殺怪物賺錢是已經決定好的,那能讓你們出現爭議的也就是怪物的難度和收穫未知了。”陸凝清了清嗓子,發現聲音有點沙啞,“到底怎麼回事?我們雖然不是專職戰鬥的,但肯定也不是專門做文職。”
晏融馬上把聲音提高了一點,說了一下三個人出去後的發現。
這個世界裡確實有很多怪物正在徘徊着,它們都喜歡蹲在陰影中偷襲,晏融發現了這點之後馬上就開始用這個辦法設套釣魚,三個人憑藉身手和運氣將旁邊的一座宿舍樓掃蕩了一遍,收穫也有將近一百枚銅幣和一包各種各樣不知道用途的零碎。
但是在那個宿舍樓的頂層,也就是四樓走廊上,三個人發現了一隻不同尋常的怪物,它根本沒隱藏自己,就像雨師一樣。這隻怪物的身體也是人類樣子,骨瘦如柴,身上纏繞着黑色的繃帶,手裡拄着一根竹杖。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用兩條從肩頭到肋下的交叉鐵鏈捆在這隻怪物身上的一個巨大箱子,鐵鏈從箱子上垂落到地面,而胸口的交叉處則用一個鐵環串入了一把鑰匙。
怪物看上去似乎是被箱子拖累,連走路都非常吃力,竹杖每次擡起都要迅速落地撐住,因此不斷髮出“奪,奪,奪”的聲音。
但晏融等人根本沒敢去攻擊。
遊客們對敵人的危險程度自有一個判斷基準,而眼前這怪物在三個戰鬥型的人看來渾身都散發着一種危險的氣息,一番低聲討論之後,他們還是決定先回來商議一下。
“我能問問危險來自什麼地方嗎?總不會只是出於玄之又玄的感覺吧?”陸凝問道。
榮函和許劍七說不出什麼來,兩人只是覺得感覺上哪裡有問題,還真是出自武者的直覺。倒是晏融想了想,說:“那傢伙雖然看起來風一吹就倒,但他的姿勢是向前弓着身體,藉助那支竹杖一步步往前走的,並沒有任何勉強感。”
“哦,那你們還真是聰明。”
會議室門口傳來了聲音,衆人扭頭看去,發現是柳杉抱着一個紙箱子站在門外。
“先說明,我可沒偷聽,只是恰好聽到了。這裡有些舊衣服,勉強比你們身上那些好點,這是你們問我要的。”柳杉把紙箱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扔,“至於那個怪物你們還是別打主意,寶藏守衛沒有一個二十人左右的全配置團隊別想對付,像我們這種小隊伍還是別打一夜暴富的主意。”
“那東西很強嗎?如果算上你們,能不能試試?東西我們可以商量分配。”周維源問道。
“我們現在過去就是送命,你們也一樣。別因爲對付了一些小角色就得意,先把自己的武器什麼的提升提升吧。”柳杉冷漠地轉過身,“言盡於此,還想死的話我也不攔着。”
她離開了。
“你看,我就說她面冷心熱吧。”寧夜衣低聲在陸凝旁邊說。
榮函則對晏融說道:“所以我們還是不要現在就去對付它的好,太危險了。”
此前,晏融就是那個想試試怪物實力的人。
“我給你們算一下,我們出去了將近三個小時,還找到了個比較效率的方法,可就算這樣搜來的銅幣也才一百左右,就算加上那堆破爛材料也沒多少,你們覺得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攢出武裝的錢?”晏融指了一下放在角落裡的戰利品。
“這就是個長線作戰的場景,我們不能急。”周維源說。
“錯了,我們必須着急一些,因爲暴雨這個世界實際上難度不高,可別的就說不定了,而世界的切換大概就是黎明之前,我們的時間其實沒幾個小時。你們仔細想想,如果一點武力準備都沒有就進入一個高難的世界裡,生還率不是更低?”
晏融這話倒是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集散地不會讓我們一直這麼安逸下去的,這可是升階。現在我們是有的選,但萬一落在一個難以生存的世界,就連選擇的權利都沒了。”
“這就是所謂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吧。”陸凝答道,“我同意要幹掉那個怪物,不過我們不能太莽撞,既然沒有正面對抗的實力,就要另闢蹊徑。”
聽到有人支持自己,晏融纔算是鬆了口氣,對陸凝笑了笑。
“那我也來幫忙,升階場景裡留得越長越危險,能縮短時間就要縮短。”寧夜衣立即響應。
“不,我依然覺得這是個非常冒險的舉動。”榮函並不贊同,“如果場景難度達到了不殺死那隻怪物就無法突破的程度,那集散地給人的選擇面未免也太狹窄了。”
“機會送到手上,也得抓住才行。”晏融看了眼周維源,“給個痛快話,你打不打?”
“你這就是綁我上戰車啊……”周維源無奈地聳聳肩,“我不同意,不過你要去的話我肯定也得去。”
“算我一個。”秦玉樓擡了下手,“既然沒辦法正面作戰,需要的就是佈置陷阱吧,這個我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