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早就沒有公交車了。
我躺在張嫂家的客房牀上,內心忐忑不安,能坐上靈車去見一個人,那會是誰?
只有死人,纔會坐上那公交車。
我滿頭大汗,輾轉難免,起身準備去客廳倒一杯水壓壓驚的時候,我看到吊燈晃來晃去的,忽暗忽明,冷颼颼的,提着一壺水就回屋。
鐵柱,是被我家紫蛇咬死的,都說子不教父之過,他會不會有怨氣留在這。
不行!今晚不能睡這,就是因爲答應了張嫂,她盛情款待邀約我去她家,一路上纔會發生那麼多的怪事。
我穿好衣服,留了個字條,說回樹洞屋睡,剛把鞋穿上,就覺得硌腳,脫下鞋,裡面密密麻麻爬出蟑螂,他們成羣結隊,爬出來。
咯吱咯吱
我看到那門,被風吹的咯吱響,在農村見到蟑螂那是很尋常的事情,我沒有多想,敲了幾下鞋,確認沒有任何東西的時候,又重新穿上,然後起身就看到,吊燈突然熄滅。
嗚嗚嗚
嗚嗚嗚
風颳的好像一個人在哭,燈光再次通明的時候,我看到客廳正中央,放着一個黑白照,桌上放着一個香壇。
黑白照上的是就是張鐵柱,他面帶微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眼睛眯成一條線,我看了兩眼後,鞠了一個躬,代表內心真誠的道歉。
擡起頭的時候,是我眼花還是怎麼,照片上的人,閉着嘴一本正經,睜着眼睛看着我,我揉揉眼睛,以爲看錯了。
沒有笑,也眯着眼睛,難道鞋子裡的蟑螂是他搞得鬼?
一刻都不能留在這,我轉身就走,沒想到踢到了又一個香壇,香壇裡的灰粉,鋪着兩個字,“別走”。
我嚥了咽口水,兩香壇拿起來,準備放在剛剛那桌上的香壇旁邊,可是我手中的這個,居然就是剛剛放在桌上的香壇。
看來是張鐵柱不讓我走,他不應該去投胎了嗎?怎麼還會滯留在這裡。
爲了驗證我的想法,是不是他搞得鬼,我就坐在沙發上,倒了一杯水,靜靜地盯着那黑白照,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照片上的人,嘴角微微上揚,然後露出雪白的牙齒,眼睛眯成一條線。
就是他!
我站起來,在屋子裡四處查看,就是看不到鬼影,一出生我就有詛咒,從小髒東西跟着我,盯着我,他們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他們。
我奇怪的是,既然張鐵柱沒有被鬼差帶走,那麼他應該出現纔對,好奇怪喲。
我撓了撓後腦勺,丸子頭上,還插着玉簪,我想和這玉簪有關係,伸手緩緩抽出來一點,就看到模糊的影子,在那黑白照牌位面前。
於是,我整個玉簪取下,就看到完整的張鐵柱,扶着桌子站在那裡。
“能看到我了?能聽見嗎?太好了!終於有人能看到我了。”
“你沒去投胎!逗留在這幹嘛?”
“去了,我去了長樂街,是小白蛇帶我回來的,原本我功勳都賺夠,準備投胎的時候,小妮子把我帶回來了,後來我自己去找鬼差,走了她又殺進鎮剎街。”
原來,鐵柱也想走了,只是張嫂放不下他。
容我喝一口水,壓壓驚,那孩子真聽張嫂的話,他們日死念想的人,原來一直都在他們身邊。
“那你可以託夢啊!告訴她你過得很好,想去投胎了。”
“你覺得我這幅鬼像,她會接受的了嗎?而且她知道後,更不會放心我一個人去,可能會死。”
我相信張鐵柱說的話,因爲張嫂那麼長時間,都沒能從傷心中走出來,而且還執迷不悟,差點把我殺死。
可是,事情總要解決,我走進張嫂房間,咚咚咚敲門,開門的確是許諾,她對我噓了一聲,意思讓我別發出聲。
我問許諾爲什麼這麼做,不讓養父投胎,讓養母每天牽腸掛肚,可那孩子看了一眼,我身後的鐵柱,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們需要爸爸。”
小六是一條蛇,可以幻化成人形,可是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人類的情感,她不同於唸白,更加執着一家人在一起,纖長的玉指,指了指睡在上下鋪的兄妹。
這時候,我明白了,爲什麼小六覺得張嫂更像自己親生母親,因爲從破殼到現在,都有母親以及哥哥妹妹陪伴。
對我始終不像對張嫂一樣,如果一定要讓孩子選擇一個,那個人可能都不會是我。
可是,就算這樣,我也要做!
打了一水瓢水,嘩啦一聲,潑灑在張嫂身上,張嫂也從睡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你要找的男人,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不肯放他走,多次被孩子從冥界帶回,他沒臉見你,也怕見你。”
張嫂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嘀嗒嘀嗒眼淚掉下來,邊哭邊喊鐵柱,我討厭鐵柱那個慫貨,直接把玉簪,插在張嫂頭上。
張嫂哭着哭着,摸着自己的肩膀看過去,鐵柱因爲她哭的傷心,來到她身旁安慰她。
“你個挨千刀的,明明就在我身邊,可是卻不出現,無論你什麼樣,我都想見你,你混蛋!你混蛋!嗚嗚嗚。”
我看到張鐵柱的魂身,在嘀嗒嘀嗒的滴水,他是被咬死的,浸泡在海水裡,應該是水鬼才對,可是他確是一半藍一半灰的腿。
張嫂家是買賣捕魚爲生,家裡經常都有魚腥味,可是這屋子裡面盡然會有腐爛的味道,而且好近。
我聞聞這,聞聞那,發現有一堵牆顏色和其他牆不一樣,其他牆常年累月,白色牆壁都已經泛黃,只有那堵牆是白色的,跟新建的一樣。
我伸手就要去敲牆壁,看看是空心,還是實心的,可是小六我的孩子,卻用蛇尾勾住我,阻止我的行爲,讓我更加確定,下葬那天張鐵柱的棺材是空的,真正的屍體,被埋藏在這裡。
“你把他困在這堵牆裡面,他怎麼見你?他怕你見了,想不開,三個孩子咋辦。”
沒錯,我看了一眼小白蛇,她的身形已經是一個大人的模樣,可以思考有情感去判斷,我再逼着她待我必須和養母張嫂一樣,會反感的。
“初七,謝謝你。”
鐵柱終於開口了,張嫂一直哭一直哭,他是一點話都不敢說,生怕張嫂哭的更兇。
我們把空間就給他們兩,我一手牽着一個孩子,坐在客廳等他們兩個消息。
凌晨三點,我看到那公交靈車,停在張嫂家門外,上面的橫幅寫着,人間通往長樂街。
他們是來接鐵柱,公交車喇叭聲再次催促。
鐵柱和張嫂手牽着手走出來,他跟我說,“初七,我不走了,哪怕在這裡做孤魂,我也要守着他們,謝謝你!”
我無奈的嘆息,準備收拾東西,回樹洞屋。
“初七,我被蛇娃從鎮剎街帶回來的時候,看到冥王受了很大的傷,你要不要去看看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