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早知今日悔不當初。”看到這一幕，歐陽則無奈的搖頭，他的神色中也滿是感慨。
本來毫無懸念的事情，卻弄到今天這個樣子，這究竟該怪誰呢？
暮雨澤也垂首感慨，他也看得出歐陽蘇龍是個有大報復大毅力之人，在最後關頭還引而不發，讓葉歌去找到證據才一舉發難，這絕對是心思縝密之輩，而他的實力，那更是毫無爭議的歐陽世家第一人，歐陽雁玉和歐陽則加起來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這樣一個德才兼備的人物，確實是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但他還是太心急了，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錯誤，時也命也，勝負之間，當真只有一步之遙。
“四弟，這事是我的主意，和蘇龍全無關係，你應當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忽的，歐陽逐說話了，他看到自己的孫子全力爲自己辯解，他心頭有暖流流過。
人情冷暖，在利益的面前，父子都可以血刃相向，古來有多少帝王是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中？恐怕絕不在少數，而歐陽蘇龍在這個時刻竟然挺身而出，無疑證明了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兒，有這樣一個孫子，夫復何求？
“是該我出手的時候了，我這把老骨頭也沒有多久好活了，只要讓蘇龍成就千古事業，我縱死又何妨？”四長老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聚，這一刻，他的精神力強所未有的凝聚，他眉心前的那個靈案在發光，一股至聖至神的力量爆裂開來，在這一刻，他的身上當真有一股來自遠古的聖威，俯視八荒六合，睥睨九天。
大長老一直坐在高臺之上，就算聽到二長老是罪魁禍首他依舊沒有神色變化，但這一刻，他已然睜開了雙眼，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發光，就像是星光般璀璨。
“你終於悟通了這最後一步，在真正的修爲面前，一切都像浮雲一般，醉心與利益，這纔是你一直沒有通過最後一步的原因，但此刻，你終於把一切都放下了，現在的你，完全可以去衝擊神階之前的最後一個屏障，聖！”大長老輕聲呢喃，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
“二哥，你沒有錯，錯的人一直是我，我錯的是一直沒有看清這一切，我錯的是一直把整個族羣都認爲是團結的人，這一刻，我才明白，表面上的並不是一切。”四長老面色恍然，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樣纔可怕。
人死之前多半是了無牽掛，對一切都看淡了，而四長老和這個狀態是何其相像？
這個老人經歷了一生的困苦，如今可謂是在安度晚年，不過看到這個自己傾盡一生的家族蒸蒸日上，他的心中還滿是欣慰，看到這些面帶笑容的年輕弟子，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但今天呢？他看到自己族中最優秀的弟子爲了族長之位勾心鬥角，互相算計，製造陷阱去誣陷一個嬌弱的女孩子，他還看到自己出生入死的二哥爲了自己的孫子，拋下了老輩的穩重，去算計一個小輩。
這樣的家族，讓他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四長老，千萬不要衝動，你看到的僅僅是表面，也許這件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這時候，歐陽則上前勸慰，看到這個付出一生的老人很可能落得一個不能善終的悽慘下場，他的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
爲什麼好人往往沒有好報呢？
他很想像上天質問，他想吶喊，想與天一斗，然而這一切註定只能是奢望。
“是啊，四長老，這件風波很快就會過去，這是我們歐陽世家破而後立的機會，經歷了這場浩劫，我們整個家族會更加團結，變得如鐵板一塊，再也無人敢欺凌。”
“沒錯，蘇龍師兄和二長老已經認錯了，不如讓他們戴罪立功，看看經後的表現，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會再一次讓您失望的。”
很多人都在勸諫，這個老人，他沒有什麼身份，也沒有強大的實力，但是他同樣被人敬重。
暮雨澤驀的想起了臧克家的《有的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卻活着！
四長老，他是一個當之無愧的英雄！
他一生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
他平凡，正如他的名字，歐陽平，但他偉大，他不計較個人得失，一直着眼於未來，雖然在有的人眼裡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但看看這些急切的目光。
從那目光之中，暮雨澤能看到敬重，擔心，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關懷。
歐陽平，他活在每個歐陽家族之人的心中！
忽的，暮雨澤一笑，道：“老前輩，可否聽我一言？”
四長老歐陽平聽到暮雨澤的詢問，也擡起了頭，雖然他對生已然是沒有任何的慾望，但是他還欠了暮雨澤一份人情，那是暮雨澤告訴他真相的人情，雖然這個真相會讓他痛苦，讓他難堪，但總算來的坦坦蕩蕩。
“暮小友請問，你爲歐陽世家作出的一切老朽無以爲報，但這些我力所能及之事我自然答應。”
聽到歐陽平這麼說，暮雨澤笑了笑，忽的環顧四周，指了指這些青年，大聲道：“平長老，你死了，你對得起這些弟子心中的那份敬重嗎？你死了，對得起早年離你而去的妻兒嗎？你死了，你對得起你的心嗎？”
暮雨澤的聲音如同炸雷，震得歐陽平蹬蹬的後退了幾步，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上閃過了深深的掙扎。
“我對得起嗎？我對得起嗎？”暮雨澤的話語如同當頭棒喝，直接砸到四長老的心裡，老人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了，他整個人好像化作了一個石雕，在寒風中屹立不動，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是啊，我對不起，所以我不能死，我還要見證這一切，爲了我當初的誓言，我也要活下去，我的妻兒，他們都是爲了歐陽世家而死，而我呢？我卻自暴自棄，死的不明不白，這樣做，他們的死還有意義嗎？”歐陽平喃喃自語，不知不覺，他的臉上已經淚流滿面。
但哭泣的又豈是他一人，這些抱負比天還高、比海還寬闊的天才都留下了晶瑩的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們這淚，有傷心，也有欣慰。
是欣慰的淚水！
“我不會懦弱的死去，我還要見證這一切。”歐陽平忽的轉過了身來，對着歐陽逐說道：“
二哥，不知你是否會幫助我，讓這個家族更加強大呢？”
“會……我，會的。”歐陽逐喃喃道，他的眼角已經滿是晶瑩，他原以爲自己已經拋卻了一切，但是他怎能忘記這份兄弟情，他還記得歐陽平在戰場上對自己說的話。
“二哥，要死一起死，我們都是爲了家族而戰，也是爲了家族而死！”
“爲了這個家族，這個家，已經不止是這個房子，而是我們這些人。”歐陽逐負揹着雙手，望向遠方的青空，他的心中豁然開闊，所有的煩惱，此刻似乎都化作了天上的浮雲，隨風遠去。
歐陽蘇龍站在二長老身後，忽的單膝跪下，對着暮雨澤一拜，“暮兄之恩，我歐陽蘇龍沒齒難……”
就在他想接着說下去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已經托起了他，看着眼前這個溫淳的面龐，歐陽蘇龍忽的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溫暖了起來。
“言謝，這不是大丈夫所爲，說得好聽，不如做的好看，我在百年後能看到一個更強大的歐陽世家，你能做到嗎？”暮雨澤笑着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歐陽蘇龍滿頭的銀髮此刻也並沒有詭異的味道，那張剛正不阿的面龐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我會的！”歐陽蘇龍在心頭說道，他並沒有回答，說着好聽，不如做的好看，他要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說明一切。
忽的，暮雨澤的笑容緩緩收斂，那雙溫暖的眼睛已經變得如刀鋒般犀利，看到這個目光，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心頭寒冷。
這個目光無情的劃過葉歌的身體，葉歌全身一顫，他感覺自己身上會發生比死亡還要痛苦無數倍的事情。
“接下來，我們還是談論一下怎麼解決這個罪魁禍首吧，蘇龍兄，他和你的合作遠遠沒有表面上的那樣簡單啊……”暮雨澤的聲音虛無縹緲，像是那森林中的清風，難以捉摸。
但葉歌似乎已經把握住其中的真意，他的臉龐忽的變成了死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