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之中,一道紅色的身影耀眼至極。
寂滄瀾從臺階上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擡起眸子,就看到了坐在監牢之中,正喝着溫熱開水的陵瑾墨。
即便是身爲階下囚,陵瑾墨也沒有絲毫覺悟,那雙狐狸眼之中,依舊信心滿滿。
寂滄瀾淡然的坐在陵瑾墨對面,普普通通的四方原木桌子邊,坐着兩個一國之君。
“成王敗寇,朕沒什麼好說的!”
陵瑾墨微微擡起頭,雙眼之中存留着一點兒遺憾色彩,他微微抿着脣角,看着寂滄瀾:“本以爲能重生一次,就能佔據先機,沒想到朕卻毀在了一個女人手中,朕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早點兒殺了她!”
寂滄瀾輕輕勾了勾脣角,一雙眸子裡藏着幾分晦暗的色彩:“你殺不了她!”
陵瑾墨微微一愣,旋即眯着眸子,注視着寂滄瀾。
“因爲有我在!”
寂滄瀾的聲音透着幾分胸有成竹的氣勢,鳳眸之中瞬間斑斕起來。
兩人的視線在一瞬間碰觸,陵瑾墨輕輕笑了起來,眼底劃過一道冷光。
“就算如此,你以爲,你能殺的了我嗎?”陵瑾墨將手中的杯子直接摔在地上,瓷片四處飛濺,茶漬落在赤紅色的錦袍上。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一陣劇烈的腳步聲,牢頭緊張說道:“皇上,外面突然衝進來幾十個黑衣人。
寂滄瀾站起身,目光凝了凝。
他負手而立,站在監牢前方,一雙眸子中充滿冷厲。
“看住他,若是被人劫持了去,用你們的腦袋來償!”
“是,皇上!”
所有人害怕的守在門前,正襟危坐。
寂滄瀾大步走到門前,回頭看了一眼陵瑾墨。
若是沒有鬼麪人的幫助,想要將陵瑾墨抓住還真是困難。
“洛兒告訴朕,你擁有前世的記憶,對嗎?”
陵瑾墨微微挑眉:“沒想到那丫頭信任你,已經到了將這種事情都告訴你的時候了!”
他這話,明顯是已經默認了這一切的發生,寂滄瀾卻突然彎了彎脣角,笑了起來:“這還要多謝你,將她送到朕面前來!”
陵瑾墨瞳孔微微收了收,眼底劃過一道流光。
這完全是無心插柳的結果。
當初他雖然沒有露面,可卻一直都在暗中行動,林江洛和江氏上香所遇到的劫匪,就是他派去刺殺長公主的。
畢竟長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寂滄瀾的靠山,如果寂滄瀾死了娘,一定會大受打擊。
能夠順便將他一塊殺了更不錯。
只是沒想到,寂滄瀾竟然將局勢破壞,還抓住了他安插在寂滄瀾身邊的細作,泄露了他的秘密。
他微微彎了彎脣角,世事無常,還真是如此。
他以爲重生之後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卻發現,一切全都按照前世的軌跡在慢慢轉變着。
寂滄瀾,終於又成了天運的皇上,成爲這片大陸的主宰,而他,依舊是一個敗軍之將。
門口兵器相接的聲音傳來,陵瑾墨身邊被衆多人守着,沒人能夠闖進來。
他站起身,走到地牢的透氣窗前,從那縫隙之中看了一眼。
然後,低頭瞧了一眼桌面上剩下的一杯酒,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外面偷進入皇宮的殺手沒有逃脫皇宮守衛的斬殺,就算剩下一兩個受傷的,也立刻咬碎了口中的毒囊,不過寂滄瀾也不需要在他們口中得到什麼消息。
他重新返回地牢,卻看到裡面的侍衛跑了出來。
“皇上,裡面那人已經……已經死了!”
寂滄瀾眼底劃過一道驚愕之色,他目光凝重了幾分,大步向着裡面走去。
看到靜靜坐在桌子旁邊,手中還捏着一個空杯子的陵瑾墨,他雙眸微微眯了眯。
“你確定,他已經死了?”
寂滄瀾聲音沉了沉,那牢頭重重點了點頭。
他輕輕掃了一眼陵瑾墨的方向,覺得有些無趣。
“隨便處置了吧!”
寂滄瀾丟下一句話走了,頓時爲難了在場的所有人,什麼叫做,隨便處置了?
對方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如今就這樣服毒自盡了,倒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些人連忙將陵瑾墨擡了出去,交給了下面人去辦,至於如何去做,那就看別人的心思了。
夜色未盡,濃厚如墨。
寂滄瀾重新梳洗了一遍,回到寢宮。
看到林江洛還在熟睡,眼底輕輕閃過一道柔和的色彩。
只是,他剛想躡手躡腳的上牀,卻對上了一雙清亮的雙眼。
“滄瀾……”
林江洛的聲音在寢殿之中傳的幽遠,讓寂滄瀾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輕輕嘆了口氣,微微垂首,將林江洛攬在懷裡。
“陵瑾墨已經死了!”
“……”
林江洛對於這件事,感覺有些驚訝:“是真的死了嗎?”
寂滄瀾一笑:“不是,他想要做什麼,難道朕不知道嗎,想用假死逃脫朕的眼睛,怎麼可能?”
林江洛心情平靜,沒有因爲寂滄瀾提起陵瑾墨有任何情緒波動。
“既然如此,皇上是有什麼計劃了嗎?”
“當然有!”
寂滄瀾聲音低沉之中透着濃濃的危險色彩:“朕,會讓他徹底功敗垂成!”
林江洛沒有回答,她不會再參與其中。
現在的她,只要好好的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夠了。
至於兩人之間延續了兩個輪迴的恩怨,還是要他們自己解決的好,林江洛將全部的信任,都放在了寂滄瀾的身上。
淺翠和林江逸的婚禮如期舉行,這段時間的相處,更是讓兩人的感情加深了幾分。
自己的兄長大婚,林江洛當然要準備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
秦王大婚當日,文武百官全部到場恭賀,江氏這次,又當了一次長輩。
林江逸本就是江氏親自帶大的,即便知道了兩人沒有血緣關係,但也依舊親的不得了。
如今,林江逸連名字都沒有更改,直接還當着江氏的兒子,讓身邊沒有玲瓏的江氏,心中十分開懷。
拜了天地高堂,看着這對兒經歷不少磨難,終成眷屬的兩人,林江洛從心底裡由衷高興。
送入洞房兩個字在司禮監的高聲大喊之下,得到了周圍不少喝彩之聲,可就在此時,婚宴上出現了一個帶着鬼面具的男子。
原本坐在上方的江氏,面色頓時僵硬起來,笑意在嘴角,逐漸消散。
林江洛和寂滄瀾對視了一眼,共同起身看了過去。
百官和周圍的侍衛沒有得到吩咐,不敢輕舉妄動,上面兩位新人如今已經禮成,卻因爲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下一步的計劃。
鬼麪人大步走到臺前,將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除了江氏震驚最深,還有另外一個人露出了驚愕之色。
那便是坐在陵玉珏身邊的燕妃。
燕妃本就從燕國長大,雖然後來因爲受到了刺激變得有些癡傻,可是出了深宮以後的這兩年,明顯已經轉好。
再加上自己的兒子在身邊陪同,還有先皇已經去世,燕妃的症狀,每天都在好轉。
林江洛眼尖的看到了燕妃的神色,她悄然間來到燕妃身側,原本以爲自己已經忘了這個鬼麪人的身份,可是如今見到江氏震驚的色彩,才知道,她忘不了,她娘也沒辦法忘卻。
不過這樣也好,這人既然敢當着江氏的面出來,就說明已經記起來一切。
“暖兒!”
那人面容英俊,聲音帶着特有的低沉色彩,不遠處的江宜修微微眯了眯眸子,大步走到那人面前,聲音驟然冷了下來:“你來幹什麼?”
林江洛看到,自家舅舅那有些隱忍的氣息,若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恐怕他一定會一拳頭揮出去。
只是誰知道,鬼麪人直接跪在地上,微微垂頭。
江宜修頓時愣了愣,這人心性高傲到什麼程度,也只有接觸過他的人才會明白,他倒是沒有想到,他會對着他下跪認錯。
只是,已經晚了。
“若是你現在就走,還來得及,暖兒不想見你!”
“我只說一句話,說完就走!”
這是老一輩的事兒,她和寂滄瀾雙手緊握,卻並沒有參與。
至於原不原諒,都是江氏的選擇,她自然尊重。
江氏站起身,微微側過頭,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鬼麪人一樣。
江宜修在一旁冷哼了一聲。
“燕陌,現在就算你回來了,還有什麼意義嗎?”
燕陌輕輕一頓,卻毫不遲疑的擡頭看向江暖兒的方向,站起身,眼神風雲涌動。
“暖兒,是我錯了!”
江氏緩緩擡起頭,柔和的衝着燕陌笑了笑:“說完了嗎,說完就走吧,婚事還要進行呢!”
燕陌微微一愣,彷彿不認識面前的江氏一般。
原本的江氏溫柔至極,心性極爲單純良善,絕不會說出這種無情的話語來。
不過,他也能想得到,她是被他傷害的狠了。
“暖兒……”
他還想說什麼,江宜修立刻動手將燕陌擋住,吩咐人將其趕出去。
雖然鬼麪人做了錯事,可也最終將功抵過將她從敵營當中救了出來,再加上對方怎麼說,也和林江洛有那麼一點兒血脈上的關係,她也不能傷害這人,只希望他以後能夠離她和娘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燕妃突然出聲,聲音有些嘶啞:“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