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逸喝的酒不少,但他的腦袋卻更加清醒,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魅惑笑意,卻掩不住眸子深處的那一絲落寞與自嘲。
待行到衆人看不見的地方,他一把推開扶着自己的侍衛,搖搖晃晃地朝新房走去。
見門口只有一個丫頭,眼中一點點期許也煙消雲散,輕笑出聲。
她到底還是走了。
“殿下……”
祁天逸打斷了丫頭的話,示意她什麼都不用說,“你先下去吧,今日的事,什麼都不要說。”
說完,也不管丫頭詫異的目光,徑直進了房間。
房間裡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喜字,龍鳳雙燭高照,燈火隱約。墊了大紅桌巾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喜慶的瓜果糕點,還有一壺合暨酒。
新娘子和衣躺在牀上,鴛鴦被子蓋過了頭。
祁天逸並不着急,來到桌邊,倒了杯酒,那濃烈味道入口刺鼻,連飲了三杯,他才放下杯子,來到牀邊。
新娘子動了動,卻沒有坐起來。
祁天逸在牀邊坐下,看着滿室喜慶,嘴角的笑,慢慢地平了下去。
他伸手,慢慢地,將被子拉開。
新娘子扭動的更加厲害,凌亂的髮絲隨意搭在臉上,嘴裡塞着那半張蓋頭,身上被一條條紅色布條綁了個結實。
她不是穆冰,而是祁天逸指派過來照顧穆冰的那個丫頭。
看到是祁天逸,那丫頭立即嗚嗚出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扭動着身子想要說話。
祁天逸卻示意她安靜,波瀾不驚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若日後有人問起來,就說今日我醉酒,誤非禮了你。皇子妃看到了,誤會了,賭氣出走的。”
丫頭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有點不太理解祁天逸的意思。
“今後,我保你在府裡的榮華富貴。”
直到將丫頭的布條解開,祁天逸也一直很平靜。
那丫頭卻無法平靜,嘴裡的蓋頭一拿出來,便迫不及待道:“殿下,皇子妃扮成奴婢的樣子出去了。”
祁天逸點點頭,“我知道。”
“哎?”
丫頭眨眨眼,難道皇子妃在和殿下玩遊戲?自己只是被
拉來充當臨時角色的?
“剛纔的話,可記住了?今日你就待在這裡,明日有人問起來,可千萬不要說漏了嘴。”
祁天逸突然間一陣頭暈,他眼疾手快地扶住牀方,甩甩頭想要將腦海中的疼痛甩去,但那鑽心蝕骨的痛,卻更加的清晰。
這種感覺,和每次毒發時一模一樣。
看了看那丫頭,一瞬的恍惚,竟然成了記憶中穆冰的樣子。他暗道不好,連忙運功鎮壓那毒,卻不料毒性一路上竄,竟上了面門。
沒有辦法,他堅定地一口咬住自己舌頭,腥甜的味道令他神智清晰了不少,跌跌撞撞地出門,並且不忘提醒那個丫頭,“記住我說的話。”
“啊?”
丫頭愣住了,發生的這一切都太詭異了,今兒的九皇子和皇子妃都不太正常。
她心中充滿了疑問和恐懼,但又不敢違背九皇子的話,只好縮在牀上,祈禱着不要有人進來,否則她有多少條命都不夠使得。
九皇子府此刻還沉寂在一片喜洋洋中,後院卻有一個駝紅色的身影,目標明確地往後門走去。
賓客都在前院,丫頭小廝都去前院伺候了,後院沒人,她也能暢通無阻。
眼瞧着再過一個院子就能到後門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只要出了這裡,就可以解脫了。
“瑩姐姐,殿下不是指派你去跟着新主子嗎?你怎麼在這裡?”
迎面走來兩個丫頭,因走到中庭,叫她躲避不及,正正撞上了。她連忙捂着臉,低頭做抽泣聲,“皇子妃嫌我粗手笨腳,趕我出來了。”
那兩個丫頭聽了,也着實驚了一下,“穆小姐爲人不差,平日裡來府裡,對我們這些下人挺好的,怎麼今日這個時候打你,是不是你做了什麼錯事?”
她又哭的更厲害了,“是我翻了喝交杯酒用的琉璃杯子。”
“這就難怪了,也難怪皇子妃會發火了,今日可是她和殿下成親的日子,你碎了東西,可是不吉利了。”
“行了,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那頭我們去照顧。”
她連忙感恩戴德地彎腰點頭,疾步離去。
“縱觀這京城,能配得上殿下的,也就只有穆小姐了。”
“現在該稱呼爲皇子妃了
。”
兩個丫頭的聲音漸漸遠去,穆冰轉頭看了一眼,長出了一口氣。
要不是知道這府裡有暗衛,她纔不會這麼費勁,一個輕功就可以飛出去了。
理了理衣服,昂首闊步地朝後門走去。
出了這道門,她就算是徹底自由了,京城,九皇子,這些再也和她沒關係了。
心中,竟然有一點失落,轉頭看了看,似乎期待着什麼,卻又自嘲地笑笑。
既然決定離開了,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呢?
不過都是逢場作戲,現在,該到了夢醒的時候了。
她深吸一口氣,擡手,拉開門栓。
一隻手,卻先她一步,按住了門栓,一個巨大的沉重的物體,壓在她身上。
“帶我離開這裡,不要告訴任何人。”
熟悉且虛弱的聲音,帶着酒氣,撲打在她耳根下方。
穆冰身軀一震,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他發現了,他追來了!
這一瞬,她心中有不安,還有一絲僥倖。
但是,更多的,卻是惶恐。
“祁天逸,我必須離開。”
她下定決心一般,用盡了全力將祁天逸推開,那句一直不敢當面說出的離開,就那麼輕輕地說了出來。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祁天逸被她一推,竟然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她不由得愣了愣,充斥在空氣中的濃烈酒味告訴她,祁天逸是喝醉了。
“祁天逸?”
叫了一聲,沒有反應。
“九皇子殿下?”
還是沒反應,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
“小九?”
“彎彎……”
這一次,祁天逸動了,他翻了翻身,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嘴裡無意識地呢喃着這兩個字。
很輕的兩個字,穆冰幾乎以爲是自己的幻覺,但就是這種幻覺,叫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你總是這樣,總要擾亂我的心智?
見祁天逸沒有醒來的趨勢,穆冰不由得大膽起來,蹲下身,撫了撫他的面容。
撫上面容的一瞬,她臉色煞白,腳步聲傳來,來不及多想,一把拉起祁天逸就出了後門,躲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