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板上釘釘的事情,結果卻給了自己一盆冷水。
高城心情非常難受。
回到家就啥也不管只喝酒。
老婆陳麗知道事情的原委,更知道自家男人的脾性,並沒有去勸說安慰什麼的,而是做了一桌菜給他下酒。
一桌子菜剛剛做好,門鈴就響了。
陳麗連忙跑去打開門一看,發現過來的是熟人成龍和許三多。
儘管對於兩人到來很意外,畢竟成龍剛搶了高城的師長之位,可想到成龍和高城的關係,陳麗並沒有拒之門外。
“哎呀,你們怎麼來了,吃飯沒?沒吃的話就一起唄,我剛做好了,老高已經在餐桌上了。”
陳麗熱情的邀請成龍和許三多,並將他們帶到了餐桌旁邊,自己去廚房拿碗筷。
高城聽聲音知道來的人是誰,從頭到尾都沒有轉頭看,一直就這麼坐在那裡,自顧自的喝酒。
“喲,老連長,一個人喝沒意思,我來陪你一起。”
成龍主動搭話並坐到了旁桌子上,許三多見高城臉色很難看,叫了一聲連長好,站在旁邊並沒有入坐。
“來來來,我幫你倒酒。”
成龍拿起高層喝完的酒杯,幫他倒了一杯放在桌子面前。
陳麗這時拿過來了碗筷和杯子,成龍接過杯子邊倒酒邊說道:“老連長,咱們好好談談可以嗎?”
“談公事請去辦公室,其他免談。”
高城還在氣頭上並不領情,說完起身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留下剛走進來的成龍,手拿杯子在那裡很無奈。
陳麗對於這種情況也很尷尬,只能笑着上來打圓場道:“他就這急脾氣,沒事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你們來都來了,就先吃完飯,到時候我再打電話問他,看他去了哪裡。”
“嫂子,謝謝了,不打攪了吧,我正好也還有點急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成龍沒有留下,找了個藉口也起身離開。
許三多緊隨其後。
高城肚子裡憋了一肚子話,下了樓動作飛快,喝了酒也違規開車,一口氣就跑到了師部。
來到師部招待所大門口,正準備進去的時候碰到了王部長。
“高參謀長,有事嗎?”王部長好奇的打招呼道。
“王部長,我要見首長。”高城敬禮後說道。
“你喝酒了?”王部長嗅了嗅鼻子,皺眉說道?
“喝了,酒可以壯膽,不然,我還不敢來找首長。”高城也不做掩飾,一副完全豁出去了的架勢。
“首長正在看俄羅斯和車臣的資料,你這個樣子最好別去打攪他。”王部長好言相勸道。
“我已經約好了,今晚必須見。”高城說完就往裡面闖。
“高城,你……”
王部長正要試圖攔住高城,發現鍾副司令已經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上喊道:“讓他上來吧。”
“首長,他……”
王部長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最後放任了高城走上樓梯。
“首長。”
高城三步做兩步跑上樓梯,向鍾副司令敬禮打報告。
“找我什麼事?”鍾副司令問道。
“我就想找你問一件事,這場演習我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高城問道。
“呵,來這討公道?”鍾副司令冷笑。
“對!”
高城仗着酒勁,一點都不慫。
“喝酒了吧,而且喝的是悶酒。”鍾副司令面無表情說道。
“喝了,但我現在很清醒。”高城回答。
“沒摔杯子啊。”鍾副司令再問。
這是在暗示前幾天開慶功宴,高城喝到後面上頭了,當衆摔杯子,最後大家不歡而散的事情。
至於這一場幾個人的小慶功宴,怎麼傳到了鍾副司令耳中。
只能說沒有不透風的牆!
“沒有,已經有過教訓了,一個錯誤我不可能犯兩次。”
高城有些意外,態度倒也很誠懇,並沒有做任何辯解。
“哼,那就好,”
鍾副司令冷哼一聲,隨即下了樓梯,邊往師部操場走邊說道:“你覺得不公平,你以爲你取得了對抗演習的勝利,就該理所當然的當上師長?”
“首長,這可不是我說的。”
高城快走幾步跟在後面說道:“這是您在大會上說的,您說是騾子是馬,都拉出來遛遛,可這結果呢?”
“高城,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也是心裡話,把這些話在我面前講出來,的確需要點勇氣,我很欣賞。”
鍾副司令先表揚,話鋒一轉道:“舉行這場演習的目的,就是爲了選拔師長,勝者成爲師長的概率,當然要大於敗者。
可問題是,誰纔是勝者,什麼才叫做是勝者。
表面上是你拔走的綠旗,按照演習的規則呢,你是勝者,成龍是敗者。
可是在我看來,恰恰相反。”
鍾副司令這話明顯在否定,這讓高城心裡更加不服氣了,瞪着眼睛問道:“照您這意思,我纔是敗者?”
“對,你作爲一名經過高級合成指揮專業深造的指揮員,要想打贏這場演習,完全不成問題,可是你卻偏偏犯了個不可原諒的錯誤。”鍾副司令嚴肅說道。
高城滿眼不敢置信,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鍾副司令接着說道:“不錯,你運用戰術帶領部隊衝上了高地,並最終成功搶到了綠旗。
可是你在海上,整整漂了四個小時,這就是最大的錯誤。
你的正面佯攻,迂迴包抄,派幾個兵從背後爬上懸崖,拔走了綠旗,看上去確實很熱鬧,也鬧了個皆大歡喜。
可是你想過沒有,空中的偵察衛星都是瞎子嗎? 如果是在真正的戰場上,而不是隻有靶子的演習場,島上真有個加強營的兵力,背後就不是防禦陣地了?你摸上去的那幾個人能拿下高地?”
鍾副司令一連指出好幾個問題,可謂是針針見血刀刀見肉。
高層都被說懵了!
“還有……”
鍾副司令還沒說完,接着說道:“你過於追求速度,步兵早早的展開進攻,重裝備後續火力並沒有跟上,也沒有鞏固出一片登陸場。
等你的後續重裝部隊抵達,步兵已經全都上了山,它們該如何上岸?
你攻佔山頂的就一個連兵力,沒有重裝部隊的火力支援,面對敵人的反撲,又能夠支撐多久呢?”
鍾副司令從實戰出發進行分析,高城的戰術簡直就是漏洞百出。
純粹就是爲了考而考。
根本沒有一點實戰的意義。
高城被鍾副司令懟得無話可說,這些問題確實都是存在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來反駁。
只能強詞奪理說道:“可這次只是演習不是實戰,規則就是奪得綠旗爲勝,這不是您親自定的嗎?”
“你錯就錯在這。”
鍾副司令恨鐵不成鋼,語氣提高了一個度批評道:“你眼睛只盯着那面旗,那個虛榮的勝利。
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就是盯着師長的這個位置,在打這一場演戲。
從來就沒想過第一師需要什麼,全心全意爲了組建第一師而計劃,演習勝利對第一師又有什麼意義?”
“首長……”
高城不想揹負這麼大的鍋,打斷鍾副司令的話想要解釋。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鍾副司令又打斷了高城的話,深吸了一口氣,把激烈的語氣稍微放緩說道:“可是人家成龍呢?他眼睛裡盯的是敵人,盯的是如何以第一師的方式戰鬥。
正因爲有這樣的思想,他才能充分的利用現有的兵員和裝備,最大限度的發揮出戰鬥力。
如果是在真正的戰爭中,你的結局只會是失敗,而成龍制定的戰術體系,纔是最後的勝者。
所以我才說在我看來,這場軍演的結果恰恰相反。”
鍾副司令說的話有理有據,高城被懟的一個字都無法反駁,原本滿腔不服氣的怒火都開始熄滅。
再要強再不服輸的高城,在意識到自己犯的錯誤後,也不得不低下頭顱。
鍾副司令見高城氣勢不再,低垂的眼眸已經意識到錯誤,也放緩了語氣說道:“常規訓練也好,對抗演習也罷。
如果心裡不裝着敵人,就爲了演習勝利而鑽空子,那豈不成了遊戲?演習還有什麼意義嗎?啊?
成龍把演習當成了戰爭在打,哪怕天鶴峰沒有一個敵人。
而你呢,恰恰相反,完全就把它當成了一場遊戲,通往師長之路的遊戲,一切爲了你的那點功力心。
爲拿不到獎盃而憤憤不平,你說我這個裁判能給你加分嗎?”
鍾副司令已經掰碎了揉碎了說,也確實說的非常在理。
高城原本激烈的不滿情緒,在這一刻這裡的煙消雲散,原本憤憤不平的臉色,也變得正常的起來。
“首長,如果您這麼說,我能接受,可是我考慮,成龍是我看着起來的,我覺得您任命他現在做第一師的師長,是不是還太早了點?”
高城這番話說出來,已經在給自己找下坡梯,以表明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沒有了之前感覺被委屈的鬱悶,更沒有感覺被埋沒的憤怒,又恢復到了那個好勝但正直的高城。
“不錯,成龍是不夠成熟,資歷也確實差了點,正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纔給他加了個代字嘛。”
鍾副司令情緒也完全平復下來,帶着淡淡微笑說道:“我們看一個人,主要看它的發展趨勢,用一個人,要看他在這支部隊所起的作用。
你到國外進修過,你應該清楚,未來戰爭中,一個數字化師的作戰能力,要遠遠超過一個常規師。
這是未來註定的趨勢,也是我軍需要努力的方向。
目前世界各國在這方面的探索,都用了很長的時間,直到近幾年纔出現了全球第一支真正的數字化部隊。
我們組建第一師無法一蹴而就,肯定也需要相當一段時間的努力。
而成龍呢,比你年輕了七八歲,成長速度堪稱全軍第一人,等他到你這個年齡,有着無盡的想象。
我可以做大膽的猜測,不出意外,大概率會超過你現在的成就。
成龍有足夠的時間來進步,還有更大的上升空間。我相信他會和第一師一起,走向成熟開花結果。”
鍾副司令完全沒有一點誇張,甚至是已經儘可能保守。
高城比誰都要熟悉成龍,他很清楚等成龍到他這個年紀,肯定遠遠不止大校,很大概率進一步完成他的夢想。
成龍現在的成就就已超過他,七年後的成龍能達到什麼高度。
高城簡直不敢想象!
現在可能自己更加合適第一師,可如果往後放上三五年,成龍來帶領第一師絕對是更合適的。
高城徹底心服口服了!
“首長,我的確沒有想那麼深,也沒有想那麼遠,從未來長遠來說,成龍確實是最合適的,可是……”
高城服氣歸服氣,可面子歸面子,很無奈的說道:“讓我做成龍的參謀長,就我這狗脾氣,我覺得還是有不妥的地方。
我覺得,我日後會給他的工作,肯定增加很多的麻煩,所以……”
“高城啊。”
鍾副司令打斷了高城的話:“你們這個班子的幹部,大部分都是平調,而且都是各部隊的老幹部。
把你們這羣老幹部集合到一起,放到這個班子裡,是組織上特意安排的。
用一句常話來說,就是爲了把成龍扶上馬再送一程,讓他能夠順利接手,度過這個困難期。
組織上對你們是信任的,以後也都是會重用的。
這次研究第一師領導班子的時候,有關部門就提出了,讓你去寧州任軍分區司令員的建議。”
鍾副司令爲了安撫高城,特意在最後丟出了一塊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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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長,您不會認爲……我競爭第一師的師長,僅僅只是爲了做官吧。”高城瞪着眼睛說道。
鍾副司令轉身目光看向遠處,相當於是默認的高城的猜測。
把自己歸到官迷這一類裡,高城心裡頓時就不樂意了,嚴肅的說道:“那如果要是這樣的話,你還不如讓我走。”
“走?你想上哪去?”鍾副司令問道。
“爲證清白,我可以轉業,到地方去工作。”高城賭氣似的說道。
“你捨得離開?”
鍾副司令很愕然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