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明白爲什麼無澈竟然在這種危急關頭離開,紛紛想阻止。
只是,在場的人,又有誰能夠攔得住無澈的離開。
僅是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衆人的眼球裡,一如他來的時候那般迅速。
累
蕭痕滿是焦急地開口:“少爺,王爺他……”
凌飛擺擺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
緊接着,他按耐着內心裡同樣的焦急,讓自己鎮定地等待。
無澈應該是去找什麼讓洛洛印象深刻的東西吧……
沒過多久,果然無澈又猶如旋風一般捲了進來,手中多了一束花。
看着他手中那一束白色綻放的花朵,衆人都愣了一下。
這樣下雪的天氣裡,哪裡有這樣的綻放的花兒?
他是怎麼這麼快就摘到這花的?
無澈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這些人的想法,他走到洛洛的牀邊,將那束花放到洛洛的手中。
“洛洛,你看看這花,你還記得它嗎?你第一次親手爲我戴上的,當時,我揹着你上山頂看日出,你偷偷把它戴在我的頭上的,你以爲我沒有發現,其實,我發現了,雖然男人戴花很可笑,可是,那是你給我戴上的,我怎麼捨得把它扔掉……”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蒼白的睡眼,期待……她能夠有一絲絲的反應。悶
只是,他的嗓音都說道沙啞了,她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完全感覺不到他了嗎?
無澈的眼眶慢慢地泛了淚紅。
他緊緊握住她沒有任何動靜的小手,一併握住她手中的花。
“洛洛,你再爲我戴一次花……好不好……”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祈求地看着她,他緩緩擡手,連同她的手一起,慢慢地放到他的頭頂上。
動作溫柔地,一點一點地帶着她的手把花插到他的髮髻上。
隨着花束插得穩定,無澈的俊臉越來越痛苦。
因爲,她依舊沒有給以他任何一丁點的迴應。
洛洛依舊沉睡不醒。
在她的夢中,昏暗一片。
前方,似乎瀰漫着很多的霧氣,她拼命地走,拼命地走,終於撥開雲霧看到了前方。
她看到前方有一個很美麗的湖,湖水清澈見底,還散發着嫋嫋的水汽,宛如仙境。
湖水的清幽吸引着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來到湖岸邊,她的身影迎風而立。
猛然地,清冷的風拂過她的髮絲,吹拂着她的臉頰,帶走一點柔溫,然後……似是帶着嗚咽般的嘆息拂過。
那樣的嘆息,好像是她自己發出來一般,因爲,她可以感覺到那嘆息裡面所蘊含着的感傷,是那麼的淒涼,那麼地孤單,那麼地無奈。
可是,又好像不是她在嘆息……
到底是誰在嘆息,是誰會發出這麼迷惘淒涼的聲音……
洛洛眸光迷茫地望着這一片平靜的湖面,偶爾漾起圈圈波紋波紋,在這毫無人煙處,顯得那麼寂寞。
寂寞到……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滑下,被風托起。
“咚……”淚珠落到湖裡,迅速被湖水吸收……
無澈哥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爲什麼我們明明近在咫尺,卻感覺那麼遙遠?我們還有相愛的時候嗎?告訴我,你是不是再也不會愛我了,是不是無論我怎麼努力,你都只會跟我說……我只是替身……
想起他的絕情,她的心好痛,痛到無法呼吸,她好懷念他的溫柔,即使那是他僞裝的溫柔,她也願意沉溺,也願意相信。
明明跟自己說好要堅強,不要哭,可是,爲何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說好要努力贏回無澈哥哥的。
可是,她發現自己的勇氣正在一點一點的逝去。
就連想在他的面前假裝微笑,卻笑得那麼牽強,僅僅是微笑,卻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因爲,他……帶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洛洛淚眼朦朧地看着清澈的湖水,忽然,她看到湖面裡浮現一個英俊的男人的臉,無澈哥哥?是無澈哥哥嗎?洛洛眨眨眼,那個人還在,他正向自己溫柔地笑着,然後他輕柔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洛洛,我的娃娃,我愛你……”
好溫暖的感覺,洛洛不知不覺會心地笑了,她癡癡地望着湖中的男人,是她的無澈哥哥對她說話了,是無澈哥哥的聲音,熟悉的聲音,她眷戀的聲音,無澈哥哥,我也好愛你,好愛好愛。
然而,就在她緊緊地看着無澈哥哥的時候——
湖裡的人突然轉變成一個俊臉冷漠的男人,跟剛剛的面孔……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這個男人的眼神卻是冰冷疏離的。
然後有人說話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愛你,你只是替身!”
湖裡的面孔開始向她移近,洛洛害怕地向後退幾步:“你是誰?”她忍不住心底的慌張尖叫出來。
退了幾步,向她移動的面孔一會兒又變成了剛剛溫和的俊臉,眼神充滿愛意地看着她:“洛洛,我的娃娃……”
洛洛眼神帶點狂亂,她注視着湖裡加速變化的兩張臉,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冷漠,然後不停地交替,兩種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洛洛,我愛你;我不愛你;我愛你,我不愛你……”
最終兩道聲音重複在一起,直接穿透她的腦子……
洛洛一步一步往後退,她恐懼地看着越來越靠近她的湖影,拼命地甩着腦中亂哄哄的聲音,神情也開始狂亂:“你是誰?你們是誰?誰……”
“啊——”洛洛受不住腦中針扎般的疼痛,她尖叫出聲,那高分貝的驚恐的叫聲迸出她的嘴巴,震動了現實中圍在她牀邊的那些人。
“洛洛!”無澈被她的尖叫驚了一跳,又驚又喜地改而雙手握住她的手。
她終於有反應了,她對他有反應了!
劇烈的欣喜讓無澈忽略了洛洛只是尖叫,而沒有睜開眼睛,而且,蒼白的臉色變得很排斥什麼。
凌飛留意到了這一點,他奔過去,着急地握住洛洛的另一隻手,哄道:“洛洛,不要害怕,沒有人會傷害你的,不要害怕……”
然而洛洛並沒有停下來,她甚是開始在昏迷中搖着頭,潛意識地感覺這些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吵,越來越尖銳,幾乎要將她的腦子撕裂一般——
“啊——”她歇斯底里地呼喊,她的夢裡面,湖中的影子似乎映到她的腦海裡,還是不停地交換,刺激着她的腦神經——
“啊——”洛洛終於受不住身心的折騰,持續更加尖聲大喊……
她持續不斷的尖叫,讓衆人都慌了手腳。
無澈痛苦地看着她尖叫不已,卻無能爲之。
唯一能夠做的,卻只是緊緊握着她的手。
從來沒有一刻,他覺得自己這麼無能。
她的尖叫,讓他的黑眸漸漸生出了氤氳了。
看着她受苦,他……好想代替她承受……
驀然地,有人將他緊握洛洛的手給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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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眸,看到凌飛肅然拒絕的凌厲模樣:“你……”
“無澈,你先退開。”
“我不……”無澈纔想拒絕。
誰知,紫胤跟蕭痕知道些什麼似的竟然同時上前來將他強行拉開。
當他被迫離開牀邊好幾步遠之後,洛洛的尖叫停止了。
她,又恢復了安靜的沉睡。
凌飛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稍稍側首,眸光疏離地凝視着一臉錯愕的無澈。
“看來,洛洛無緣再當你的王妃了!”
洛洛,連在睡夢之中都這麼抗拒着他,試問,他還有什麼立場當洛洛的丈夫。
無澈承受不住地顫着薄脣,眼眶發紅着,不能接受地搖頭:“不可以……”
“你沒有資格再說個不字!”凌飛冷漠地打斷他的話。
隨之,他再也不看無澈,轉而朝紫胤說道:“紫胤,你再試一次。”
也許,他剛纔是想錯了。
紫胤立即上前來,繼續運功發動紫龍玉,光芒又開始瀰漫着洛洛的身體……
凌飛走到無澈的面前,毫不留情地驅逐道:“你再走遠一點,也許,這一次有效了。”
他的意思,無澈明白了,卻也猶如一記霹靂將他的腦門震得嗡嗡作響。
雙腿顫了顫,他往後踉蹌了幾步,呆呆地站在更遠的地方,看着那束紫光將洛洛籠罩着。
“啊!少爺,您看,紫龍玉的能量可以輸進王妃身體了,王妃她接受了,她接受了……”蕭痕控制不住自己滿是希望的喜悅,低喊不已。
無澈驚愕地看着這一幕,看着那些光芒注入洛洛的身體裡,她的臉色……似乎不再那麼蒼白了。
狂喜,使得他忘記了凌飛的話——
“洛洛!”他既驚喜又激動地衝到牀邊。
他的動作太快,讓凌飛阻攔不及。
無澈緊緊地看着她,激動地伸出手想撫上她的臉頰。
然而就在他的手離她一寸之遙的時候,紫龍玉的光芒開始忽明忽暗地閃,他嚇得將手縮回來,但是紫龍玉仍然不變地閃動,而且閃得越來越厲害,那光亮膨脹出來,似乎要將紫龍玉逼破……
施法的紫茵雙手微微顫抖起來,額際冒汗,他艱難地說出口——
“不行,王妃開始反擊我,她似乎在抗拒我灌輸進去的能量。”
“怎麼會這樣?剛剛還好好的。”蕭痕緊張地看着凌飛。
凌飛這一次完全肯定了。
他清冷的黑眸嚴厲地盯住無澈,卻在看到無澈臉上那抹深受打擊的痛苦表情之後,有些不忍了。
於是,他暗暗嘆息,只能沉重而肅然地說道——
“無澈,你先離開洛洛,她現在還不能受到任何的干擾。”
無澈默默地走開,神情痛苦失落得讓人看了都會覺得不忍……
待無澈離開後,神奇地,紫龍玉立即又恢復原樣,而紫胤也不再感到施救困難吃力……
其他人驚訝地看着這極具戲劇化的一幕,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少爺,我好像覺得……”蕭痕擔憂地看了看無澈,然後又看着凌飛。
見凌飛凝重地點點頭,他愣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痛苦的無澈,心下不忍,於是,他一步一步緩緩走近牀邊……
“蕭痕,你想幹什麼?!”無澈冷怒地上前想要將他拎回來,卻被凌飛擋住。
看到他搖搖頭,無澈憤怒着不解地低喊:“萬一……”
而這時蕭痕已經靠近洛洛,衆人緊張看着紫龍玉……
咦?沒反應!蕭痕慢慢地伸出手,靠近洛洛的額頭處,一切還是那麼平靜!
之後,蕭痕驚訝地將嘴巴張成喔型,這這這也太詭異了吧!
而他,也終於知道了,王妃抗拒的人……是王爺!
“也許,我無緣再當你的岳父了,濼王爺。”上官行悄無聲息地走進房間,站在無澈的身旁,冷淡地說道。
然後,他走到洛洛的旁邊,慈愛地撫撫她蒼白的臉色……
凌飛看着上官行,黑眸深處涌過淡淡的波動。
他低聲呼喚:“父親……”
難道,父親不介意洛洛當不成濼王妃了嗎?
上官行聽到他的輕喚,臉色滄桑地回頭,深深地看着凌飛。
“洛洛也是我的孩子,她的安危,對我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簡單的一句話,道出了他爲人父的心情。
凌飛的眸底迅速注入一抹不可思議的亮光。
他的內心激盪着,無法言語地,就這樣靜靜地與上官行對視着。
親情……似乎找到可以靠岸的路徑。
無澈的眼裡完全容不下別的了,他緊緊地握住雙手,眸光愴然地鎖住她的嬌容,再次擡起沉重的腳步緩緩靠近。
幾乎每踏一步,心中就縮進一分,他在害怕,害怕洛洛真的在遠離他……
當他終於快要來到牀沿處,很驟然地,紫龍玉又開始忽明忽暗地閃,而且比起剛剛閃得更爲厲害,似乎在控訴着什麼……
“不!這……洛洛,你在懲罰我嗎?”
無澈心痛地吶喊着,他被迫退了回去,神情苦楚,眼睛澀然,他癡癡地望着又恢復平靜的她,雙手握緊拳頭,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閉了閉微溼的眼睛,倏地奪門而去,身影狼狽,在轉身的霎那,淚水滑落在他淒涼無助的臉上……
……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洛洛雖然已經恢復元氣,但是仍然固執地不肯醒過來,睡在偌大的軟牀上,宛如一尊陶瓷娃娃。
衆人只能束手無措地輪流看顧她,每天,都在期待着她睜開那雙美麗的眼眸,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期間,無澈從來沒有出現過在衆人眼前,彷彿銷聲匿跡了一般,也沒有人問起他的去處。
蕭痕跟紫胤理所當然地留在了上官府,就近照顧陷在昏迷中的洛洛,尤其是紫胤,每天都會呆在房間裡施法爲她保持生命的能量,跟她說話,直到深夜才能稍作休息。
夜幕降臨,暗色如沉……
臥房裡,
只有靜躺在牀上的人兒微微的呼氣聲,周圍一片寂寥。
“洛洛,你醒來好不好?就算你要打我罵我殺我都行,只求你不要再睡下去了,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會躲得好好的,絕對不讓你看見,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依你……”
一個男子痛苦地低低呢喃,他隔幾步遠,癡癡地眼望着一動不動的人兒。
就着月光細看,他滿臉鬍渣,頭髮凌亂,衣服皺巴巴的,神情落寞,身影孤寂,儼然好幾天沒有修過邊幅的樣子,而他也的確是很久沒有修邊幅了……
每天,他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在她的牀前,隔遠地看着她,他不敢也不能靠近她,儘管他多麼想將她擁入懷中,可是……
突然,房門外傳來腳步聲,無澈眼睛一閃,隱身於厚厚的窗簾後,屏息凝神……
一抹清雅的身影緩緩靠近牀沿,他伸出手輕輕撫上沉睡中的容顏,輕聲道——
“洛洛,你還不肯醒來嗎?哥哥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你醒來跟哥哥說,讓哥哥替你分擔。哥哥對不起你,如果知道你要受這麼大的苦,哥哥說什麼也會陪在你身邊。醒來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歡呆在這裡了,哥哥帶你離開……”
窗簾後的人聽到“帶你離開”的時候,身子一僵,抓住布簾的手握得死緊,似乎在壓抑着什麼……
許久,沒有人再說話,爾後,聽到跪蹲在牀邊的男人幽幽嘆息一聲,然後起身離開……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以前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永遠都不會。”藏於身後的男人終於忍不住現出身影。
站在門邊的男人停住腳步,卻仍然背對着裡面的人,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
“……也許你應該聽聽洛洛會怎麼說。”
然後凌飛打開門,他走了出去,關上門,再次留下一室的寂靜……
篤定了,無澈不會敢靠近洛洛干擾她。
無澈繃着身子,呆呆地望着毫無反應的她,就這麼站着,一動也不動……
“洛洛,不要離開我……”
無澈站在遠遠的旁邊,深情款款地注視着牀上的人兒,喃喃地重複着同樣的話,語調澀然……
只是,牀上的人兒卻完全聽不到他痛苦的呼喚,安安靜靜地,就這樣拒絕了所有關於他的一切。
直到黎民拂曉,他才眨眨通紅充滿血絲的眼睛,遲鈍的視線不情願地移向窗外的晨曦,縱身一閃,消失於曙光中……
慢慢地,太陽奮力跳出地平線,將最新鮮的金光灑向大地,也照入安靜的寢室中,跳躍在晨風中飄動的布簾上,柔和的光線照着仍舊沉睡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