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武山下。
幾輛小汽車帶着繁雜噪音,緩緩停在山腳上山點處。
咔嚓一下,車門打開。
上邊下來一個濃眉大眼,身材孔武有力的黑髮青年。
其餘車上也紛紛下來一個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
黑髮青年仰頭看着上山的小道,又掃了眼兩側蹲守擺攤的水果小販。
他名鍾凌,寧州城內有數的大戶人家子弟。家裡父母乃是豪商,灰道起家,硬是在繁雜兇狠的寧州,衝出一條道路,打下偌大基業。
只是父母強悍,不代表子女便一定會繼承其本事氣魄。
鍾家年青一代,鍾凌這個長子,常年沉迷於各種奇人異事,武功修行之事。
在城內從小便四處尋找武術高手教導。身上亂七八糟的,還真練了一些套路架子。
而次女鍾印雪,則成天沉迷於洋學,畫畫,參加各種酒會宴會,極其嚮往那些所謂的名媛貴女作態。
這裡靠近大都會旻山。車程不過一個多小時。
鍾印雪便不滿足於寧州的小地方,而時常去往旻山堂姐那邊活動。
“前陣子來了個厲害的練家子?你們確定沒打聽錯消息?”
鍾凌癡迷武術,到處尋找真才實學的高手拜師學藝。
只是花費錢財不少,遇到的不是江湖騙子,就是莊稼把式。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身上會的武術一堆,什麼螳螂拳,三皇手,追風腿。
騙子套路也學了不少,什麼少陽掌,封喉槍,一氣混元指,回山拳....
可真要拿出來打一打,那是連見過血的戰場老兵都能把他一下撂倒。
所以,這麼多年來的苦苦尋覓,讓鍾凌自己也心中慢慢產生了對武術的懷疑。
到底這麼多年的付出,值不值得。
這一次,他又從跟班那裡得到消息,知道嶽武山這邊,又來了個身手不凡的練家子。
能幾招打敗上臺挑戰的強壯洋人拳擊手。
鍾凌半信半疑之下,再一次勉強燃起對武術的熱情,帶人來到這裡。
“凌哥,是真的,這次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確定就是真的戰績,沒錯。”
一個梳着大背頭的小青年湊上前來。
“那人名叫薛漢武,說是從外地路過這裡,順道賣藝賺錢,要前往旻山那邊。
我們要是不快一些,就真的要錯過了。”
“行行行!”鍾凌點點頭,“先上去看看。不過學武要講究心誠,沒點見面禮,沒法表達我想要習武的拳拳之心!賀曉光,你去第三輛車上,給拿點好貨出來!”
“好的凌哥。”一個平頭小青年應道,轉身去了最後的第三輛車。
老式的蛤蟆眼汽車,動力不足,速度也不快,平頭賀曉光走到車後備箱處,就要拉開箱門。
忽然他視角餘光一掃,掃到右側一道剛剛經過的人影。
“嗯?這麼高這麼壯?”賀曉光有些訝然。
剛剛經過的那人,高約兩米,腰粗膀圓,可謂是標準的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不是虛浮肥肉。
再加上此人身上穿着那種貼身的黑色短衣,長褲。外面雖然披着斗篷,可依舊沒法擋住此人魁梧的身材。
寧州城很少見到這種身材的漢子。
身高兩米的不是沒有,但這麼壯實的,還真是極少。
賀曉光跟着鍾凌不少時間了,對練家子也有了點眼力見,此時看到路過那人,他本能的就感覺,對方絕對也是練過的。
至於是練武的,還是當兵出來的,那就不清楚了。
從後備箱拿出禮盒,賀曉光趕緊朝着前面凌哥那裡過去。
他仔細把剛剛看到的那人,給鍾凌提了一句。
“真有這麼壯實?”鍾凌眼睛微亮,“人在哪?”
“在那邊。”賀曉光趕緊朝着剛剛那人離開的方向看去。
“咦?人呢?”
此時那裡一條上山的山道上,那些散客中有什麼人,一眼便能看清楚。
此時兩人看去,那裡全是身材瘦弱的普通人,根本沒有剛剛他說的那種魁梧漢子。
“這....這邊上山,這麼快就看不到了?”賀曉光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鍾凌也沒怪他,只是以爲他眼花看錯了,拍拍他肩膀,沒說什麼。
“走吧,上山看看那位高手。”
他擡頭望着上山的路,率先帶頭,朝前走去。
若是這次依舊無法,他便真的要放棄了。
武術之夢,或許也到了該醒的時候。
父母老了,終歸不可能爲他們一輩子遮風擋雨。有些東西,他必須要自己扛起來。
“等等凌哥!”身後賀曉光再度把他叫住。
“怎麼?”鍾凌有些不耐,再磨磨蹭蹭下去,人家師傅都要跑路了。
“還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說下。
你還記得前些時間,嶽武山這邊人口失蹤的案子麼?”賀曉光壓低聲音道。
“怎麼?難不成和我現在見的那師傅有關?”鍾凌一愣。
“我纔想起來,那失蹤的幾人,好像和那師傅一樣,都是外地路過這裡的....”賀曉光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
“不是吧?”鍾凌神色有點凝重起來。
“這個我也聽說過。”一旁的另一個跟班小橋趕緊插話,“聽說是山上鬧鬼。”
他故意用一種神秘陰惻惻的聲音說道。
“鬧鬼!?”鍾凌心頭有點發毛了。
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是知道,這世上很多傳聞,可不僅僅只是傳聞。
另一邊。
魏合行走如風,偏偏一路上幾乎沒人注意到,他的速度異於常人。
明明他腳步步伐不快,可每走一步便能跨越數米遠。
這還是他爲了不驚世駭俗,強行壓住自己速度所致。
即便如此,魏合登上嶽武山,也只花了幾分鐘,便到了山頂的寬闊平臺廣場。
登仙台,這便是這個廣場的名字。
上臺的幾條山道口,都有大石頭用硃砂雕刻塗畫成字樣。
廣場上因爲身處山頂,山風強勁,異常涼爽。
還有着一座不知名的佛寺。
裡面佛像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供奉的是廣慈羅漢像。
牆壁上還有着一篇篇用未知文字書寫的經文,吸引了不少遊客前來觀看。
佛寺內有老僧帶着個小沙彌,靠香火錢和自己種點蔬菜瓜果爲生。
魏合一上來,便看到了這座有些陳舊的銅色佛寺。
他站在遠處,朝裡面掃了一眼,便看到了供奉的,僅僅只是個羅漢而已。
說起來,當年玄妙宗也曾供奉神祇,只不過玄妙宗屬於道門,供奉的自然是道門至高神,太始元君。
魏合仔細看了看在佛殿邊跪坐的老僧。
確定對方身上沒有任何異常,只有衰敗的氣血,便收回視線。
他來這裡的目的,是爲了找到元都子當初是否經過這裡的痕跡。
他堅信,以大師姐元都子的心氣實力,絕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死掉。
連他都沒被虛霧吞噬殺死,大師姐本就是大宗師,且還突破到了更高層次。絕對能找到方法避開虛霧!
魏合堅信這點。
正在這時,一旁幾個上山的遊客指點出聲。
“登仙台登仙台,明明仙可是道家的說法,這裡卻搭了一座佛寺,也是好笑。”
“現在哪還有什麼道家佛家區別,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另一人嘆道。
“前些年大饑荒,然後又是洪災,瘟疫,死的人太多太多了。走吧,去看看那處張興文將軍留筆的石碑。”
幾個遊客看來並非尋常百姓,身上也都穿着馬褂綢衣。
“張興文?”魏合出門前,便調查收集過資料。
在他隱居這些年,曾經的大月,並不是一帆風順。
中間軍閥割據,征戰連連,中途曾有過外敵洋人入侵。
塞拉克拉因當年的舊恨,捲土重來,利用比大月本土發達許多的槍炮,曾也佔據了不少疆土。
但被諸多軍閥聯手趕了出去。
中間諸多軍閥,也曾有過極爲短暫的一統局面,可惜....因爲腐敗,利益,黨爭等等問題,統一很快崩解,重歸亂戰局面。
而張興文,便是當時的一位民族愛國軍閥,名望很大。戰死於對外戰爭中。
幾人緩緩離開。
魏合則慢慢沿着登仙台廣場,一點點的轉圈。
先普通的轉了一遍這裡,什麼也沒發現。
他面色不動,若是真就這麼留下痕跡,這麼多年,肯定早就被其餘痕跡淹沒了。
找了一處角落,魏合站定不動,雙目一閃,瞬間進入真界。
如今沒了外界真氣,要想進入真界,就必須要消耗他自己體內儲備的還真勁力。
以蘊含真氣的還真勁力,作爲替代,才能讓感官維持超感狀態,而不會被虛霧所退化。
好在魏合這麼多年,很少動用還真勁,再加上他本就勁力龐大至極,是同級真人的數十倍之多。
所以光是用來維持感官,就這麼維持個上百年都不會擔心消耗完畢。
只是魏合本着還真勁用一點少一點的想法,儘可能的避免使用。
他的三心決血脈也是如此,沒了真氣滋養,這些年只能閉息,偶爾用還真勁滋潤一二。
算是勉強維持原本層次。
現在的情況便是,魏合龐大的還真勁力,淪爲充電寶,不時給三心決的強悍身體和超感官充電。
只要不外放還真勁,魏合的本身勁力,足以支持他用到老死。
就算實戰起來,他也可以只動用純粹肉身,用速度和力量解決一切麻煩。
感官提升後,魏閤眼前頓時場景大變。
最淺的一層真界——鶯笑風層界中。
登仙台上的遊客人來人往,身上一個個全都包裹着些許的粉末浮物。
就像裹了糖粉的糖人。
怪異的鶯笑風依舊如故,但空氣裡的真氣卻消失不見。
魏合仔細從地面一路掃視,再度環繞登仙台走了一圈。
忽然,他腳步一頓。視線筆直落在一處地面邊緣位置。
那裡靠近山崖圍欄的位置,地上有着兩個碩大的飛禽類爪印。
爪印單個呈五指,尖銳鋒利,嵌入地面很深,形成五個黑乎乎空洞。
“沒有了真獸,又有其他東西冒出來麼?”魏合心中凜然。
“還是說,這是很多年前留下的痕跡。”
他蹲下仔細檢查。
發現爪印卻是有些年生了,並不是近期留下的痕跡。
“難道這是大師姐留下的痕跡?”
魏合撫摸着地面岩石上的爪印,眉頭緊鎖。
忽然他神色一怔,擡起手來聞了聞。
一股子淡淡腥臭腐爛氣息,鑽入他鼻孔。
“什麼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