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黑乎乎的山體宛如一頭頭龐大至極的巨獸,匍匐着,沉睡着。
其中席捲的風聲,便宛如他們沉睡的呼嚕鼾聲。
魏合沒有猶豫,一頭扎進那片看起來神秘深邃的白霧。
山路呈四十五度傾斜,魏合很快找到了一條似乎是妖魔們走過的道路。
這條路蜿蜒往上,曲折不斷的朝着山體頂端延伸。
他速度稍微慢下來,隨時警惕周圍可能出現的情況。
他可沒忘記,這條路可是曾經絕對的死路,而且還充滿了虛妖縫隙。
腳下是堅硬的黑乎乎的山路,周圍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白霧。
擡頭看不見夜空,四周也看不見任何事物,只有前面十幾米的路面,不斷往前延伸。
魏合一聲不吭,加速沿着這條路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道路越來越陡峭,越來越狹窄,中間不時需要經過一些岩石之間的縫隙。
一路上週圍全是純粹的石頭,沒有綠色,沒有動物。沒有昆蟲。
只有一片死寂。
忽然,魏合腳步一頓,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右側遠處飄來。
他看不見霧氣那邊的情況,都能能聽到動靜聲響。
停下腳步,魏合身上真勁自動環繞,堅固防護。
經歷了金身境界的三次防禦強化,其實他此時表皮,已經硬得難以想象,怕是圓滿宗師層次出手,都只能留下點痕跡,無法破防。
但凡事小心爲上,面對未知事物,怎麼小心也不爲過。
很快,聲音迅速接近,不過數息,便到了魏合身前數米處,現出身形。
看到這東西的第一眼,魏合便明白,爲什麼妖魔會將這種東西,稱之爲虛妖了。
在他面前的這頭怪物,外形像是一頭獵豹,長着三條尾巴。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傢伙全身若隱若現,呈現半透明狀。
看上去就像是虛幻的一般。
體長三米,高一米左右的虛妖獵豹,睜着一雙淡綠色眼睛,死死盯着魏合,似乎將他當做是了獵物。
嗚...
它發出低沉的吼聲,緩緩壓低身體,做出撲殺前的姿態。
忽地一下破空聲。
虛妖獵豹以超過五十米每秒的速度,撲向魏合。
嘭。
然後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虛妖獵豹暈乎乎的爬起身,再度朝魏合撲去,又被一把掐住脖子,吊在半空。
“看上去半透明,但能用手摸到,是實體。”
魏合伸手翻開獵豹眼皮,開始幫其檢查身體。
“身體應激反應正常,有生殖系統,有排泄系統,皮毛肌肉骨骼全都和普通獵豹沒太多區別.....那麼這種半透明化,有什麼意義?”
咔嚓。
魏合捏斷獵豹脖子,思索着,看着其嘴裡涌出滴落的透明血水,一時間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嘶...
忽然他面色微變,死掉的獵豹,連同它的血水一起,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全部從他手上消失。
彷彿從未有什麼東西存在在他手上一樣。
“虛妖....虛無之妖?”
魏閤眼睛緩緩充血,泛起無數蠕動紅點,進入一層層真界,但饒是他進入自己能進入的最高層蝕骨層,也沒辦法找到這獵豹的屍體。
“不是回到真界,而是可能徹底的消失了?”
無法理解。
魏合看向獵豹剛剛站立的位置,那裡的地面還殘留了爪印和痕跡。
“算了,先去臨洲,從那邊收集資料再說。”
嗖!
一聲輕響,魏合陡然消失在原地。
他出發前,便已經考慮過,要如何進入臨洲。
如果不加掩飾的直接衝進去,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一路殺過去,殺了小的,來老的,殺了老的,來更老的,直到殺到最強者,或者被圍攻。
最終結果就是,要麼他一人鎮壓臨洲的妖魔大族,要麼他被妖魔大族反殺圍死。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那就是僞裝身份,隱藏自己,進入臨洲。暗中全方位的瞭解整個臨洲,從而尋找自己需要的靈妖,獲取靈力相關的知識積累。找到獲得靈力的辦法。
魏合從不會低估一個族羣能夠擁有的實力和潛力。
之前的妖盟樹龍等千年大妖,不過是被驅逐出來,收集資源的代言者罷了,真正的臨洲,絕對要強大許多許多。
所以他自然是打算走第二條路。
至於第二條路,如何隱藏身份,隱藏的身份要用什麼妖魔身份遮掩?
這些都是他抵達臨洲後,仔細調查得出結果,才需要考慮的東西。
他可沒忘了,犬族可是有大量妖魔逃回臨洲。
那邊肯定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
*
*
*
臨洲地大物博,妖魔遍地。
以中心虛海爲核,周圍環繞着三座龐大妖都,分別是廬陵,百望,壽越。
三座妖都分別是鹿族,虎族,羊族三大妖族的都城。
而三都之後,零星分佈着中小型城池,這些城池分別由不同妖族掌管。
妖魔之間弱肉強食,物競天擇,弱小妖族戰敗後需得給強大妖族進貢。
每年都會有不知名的小妖族羣,被屠殺滅絕。
也每年都會有新的妖族族羣繁衍產生。
特別是一些繁殖力極強的妖族,甚至一個月就能生出幾十胎。
從幼年到成年,也不會超過一個月。
因此,死亡和新生在這裡不斷輪迴,往來重複。
混亂,蠻橫,原始。
這裡到處充斥着殺戮和反殺,奴役和反奴役。
十二城之一——靈族靈韻城附近。
此時豔陽高照,氣溫灼熱。一片黃土平原上。
兩頭渾身黑鱗的三米巨蜥,正拉着後方的車廂,穩穩朝着前面迅速行駛。
車廂上方像一頂碩大草帽,車廂四周塗上了怪異的神秘綠色符號,銀色的紋路將這些符號鏈接在一起,形成一張冷漠注視一切的扭曲面孔。
車廂內,正端坐着兩名白色宮裝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眼瞳泛藍,宛如兩團閃耀的流光,看上去相當神秘。
她名顏子悠,是靈韻城空時學院的一名老師。同時也是靈族貴族中的其中一支成員。
臨洲三大妖族高高在上,威壓一切,但並不代表它們就能一統所有區域,奴役其餘妖族。
靈族因爲有着自己的一些底牌,所以和其餘十一個妖族城池,一起聯合成立了大妖盟,以此對抗三大妖族威壓。
大妖盟十二妖族,靈族靈妖,便是其中之一。
當然,這是千年前的情況,那是的靈族正值鼎盛時期,實力強大,僅次於三大族。
但如今,千年過去,靈族早已風光不再。
他們特殊的生理結構,導致身體靈力強大,肉身弱小。
雖然這樣的結構,在成長到大妖魔後,會比平級強大許多。
可更多的靈妖,根本成長不到大妖魔層次,就會因爲各種意外死亡。
特別是近年來,靈族在實力虛弱之後,數次在族羣大戰中被擊敗,從而不得不朝其他妖族進貢貢品。
進貢越多,自己也越虛弱。如此循環,便更是衰退。
直到族羣整個支撐不下去,徹底消亡滅絕。
這就是臨洲的殘酷。
千年來,十二大妖盟中的成員,也換了好幾個。並非一成不變。
而如今,似乎輪到了正在衰弱的靈族。
當然,強大的靈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短時間還不虞這樣的危險,可這樣的苗頭已經在冒出來了。
但這些,都不是顏子悠此時想要思考的,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找到兄長。
“城裡那邊還沒消息麼?”顏子悠扭頭看向一側的同伴周涵。
“沒有....黑松巖那邊也沒有你哥的痕跡,他應該沒去過那邊。”周涵微微搖頭,面露遺憾。
“不就是沒有靈力天賦麼!?我顏家這麼多年來,難不成少了他一個就傳承不下去了?”顏子悠氣得微微有些發抖。
顏家在靈族也是大族,傳承悠久,曾經祖上也輝煌過,但現在是不行了。
傳到顏子悠和她哥哥顏宇信這一代,整個顏家就只剩下三人。
也就是兩兄妹,和一個撫養他們長大的爺爺顏赤羽。
三人就算是整個顏家全部的血脈。
哥哥顏宇信,雖然先天沒有辦法激活靈力天賦,但性情溫柔,靦腆,雖然因爲天賦絕靈,時常有些自卑懦弱,但其他方面沒什麼毛病。
爲了延續顏家的血脈,前不久,爺爺顏赤羽給他找了一門親事,對方是比顏家低一個層次的族女。
卻沒想到,臨到要定親了,對方卻反悔了。
顏宇信被人當着面反悔,定親宴席上,周圍賓客無數目光環繞,讓他終於再也承受不住。
當晚還沒什麼動靜,第二天一早,他便獨自消失,失蹤不見。
家裡四處尋找,如今已經是第四天了,依舊找不到人影。
“他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爲什麼做事還是這麼衝動!?”顏子悠握緊拳頭,眼淚在眼眶裡盈滿,隨時要滑落下來。
“就算被落了面子,之後想辦法找回來就是。難道我這個做妹妹的,真的就只會忍着,連這種事也不敢出頭不成!?就算我不夠,爺爺還在呢!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這個樣子.....”
顏子悠一雙美目微微有些紅腫,眼裡透着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找到了!”忽然車廂外面,遠遠傳來一陣喊聲。
顏子悠和周涵同時一震,趕緊拉開車廂跳下車,朝着聲音傳來方向捏動妖術手決。
嗤嗤兩道白光拔地而起,飛向聲音所在方向。
大片距離轉眼即逝,很快,兩人落地從白光中現身。
這裡是一條奔流涌動的大河邊。
兩個幫忙找人的靈妖男子,正蹲在河邊,用妖術催生的藤條,將一名漂浮在河面上的昏迷男子拉扯過來。
顏子悠一眼望去,渾身一震,認出那昏迷男子的身份。
對方赫然便是自己剛剛走丟的哥哥,顏宇信!
而此時的‘顏宇信’,卻是心中暗歎一聲。
他並非顏宇信,而是從元月趕來的魏合。
在進入臨洲,隱藏身份調查情況許久後,魏合很快逼問到了靈族靈韻城所在位置。
但他也得知了,靈族的靈力修行方法,是通過血脈傳承儀式進行。
從不落於紙面。
而且靈族內部傳承法衆多,修行方法五花八門,以家族爲單位延續發展。每一種修行法都是契合於對應的靈妖家族。
而且靈族對修行法控制極其嚴格,不允許外泄。
其他妖魔,無論再怎麼善於變化僞裝,可靈魂屬性做不得假。
所以無論什麼手段,什麼能力,都沒辦法潛入靈族。
於是,魏合仔細調查,反覆尋找,思考。
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便是以三心決,嘗試替代身份,潛入靈族。
這個辦法解決了靈族必須用血脈相承的儀式,來傳承修行法的關卡。
但靈魂屬性做不得假這點,他苦苦尋找了許久,纔好不容易找到了,包括顏宇信在內的六個目標。
而正巧,等了半月後,遇上顏宇信衝動之下離家出走,卻意外淹死在河中。
魏合當即出手,以三心決挖掉顏宇信心臟,毀屍滅跡,將其當做是真獸,成爲自己的第五顆心臟。
三心決最大承載是三顆心臟,加上自己心臟,一共是總量四顆。
但魏合研究這麼多年,自然早就找到了將三心決化爲四心決,五心決的方法。
只不過成功率會隨着心臟增多,不斷降低罷了。這點對於其他人是個難題,但對有着破境珠的魏合,不值一提。
而如今,他選擇了將顏宇信的心臟,作爲自己的第五個心。
因爲只有顏宇信,才能因爲絕靈的緣故,不被發現底細。
因爲他魏合,也一樣沒法激活靈力天賦。也是絕靈體。
當然,他僞裝身份,目的是先獲得傳承修行內容再說。至於靈力,之後換個靈妖心臟就行。
真正寶貴的,還是修行體系。
此時漂浮在河面上的魏合,已經做好了裝作失憶的安排。同時聽着外面的女孩哭聲,他心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慚愧。
儘管顏宇信是死於意外,但爲了利益而欺騙對方,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