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玉岫煙默唸着這兩個字笑的意味深長,“是麼?朋友。你不久前才這麼告訴過我呢?現在你來了,我就再問一遍,你會給我機會麼?我們也認識幾年了,你應該知道我的,對於我疑惑或是認定的事情我是不會放棄的,若你一直這樣逃避我便會一直追在你身後,即便這樣也無所謂麼?不如,你給我個機會讓我試出真心,若我真的不喜歡你豈不皆大歡喜?你能夠重新恢復自己,我也能看清自己的心。”
“皆大歡喜?”雲挽卿擰眉,腳步一直持續不斷的往後倒退着,“哪裡來的皆大歡喜啊?再說真心這種東西是實出來的麼?你忘了麼?你喜歡雪名凰啊,而且喜歡了這麼多年,現在我與他在一起,你又要……這說的通麼?正常人都不會喜歡上自己的情敵罷?”
“正常人?”玉岫煙聞言輕輕搖首,伸手按住了雲挽卿的雙肩阻止她一直後退的腳步,“我不是正常人,你更不是。若你擔心的是雪,那根本就不是問題。”
“那怎麼不是問題?那是很大的問題!”雲挽卿推開肩上的雙手,懊惱的嘆了口氣,“我現在真的不想跟你談這個試驗不試驗的問題,你很清楚我的處境,我連自己的事情都沒法處理了,你能不在這種時候來添亂麼?還是看到我崩潰你會比較高興?這件事暫時不談,一切等婚約的事情結束之後再說!”
“跟太子的親事麼?”玉岫煙收回雙手環住手臂,頓了頓,贊同的點點頭,“嗯,你說的也對。好,那我們就暫時不談這個問題,等你跟太子婚約一事告一段落的時候你必須給我機會如何?每人退一步。”
看着那張認真的臉,雲挽卿思忖半晌終於點頭,“好,等這件事結束。”
現在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麼?這傢伙的確是,與其讓他從現在就開始糾纏不如等事情結束之後再解決,總比什麼事都堆在一起要好多了。婚約麼?還不知道皇后回宮之後到底怎麼樣了。
聽到答案,玉岫煙眸色一暗,滿意的勾脣,“好,就這麼說定了。時辰很晚了,你要在我這兒休息還是回去?”
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哦,我回去。偷偷出來還沒人知道呢,我先回去了,對了,那傢伙就交給你了。”
“我送你罷。”見雲挽卿轉身,玉岫煙跟了上去。
“不用了!”雲挽卿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人一眼,脣角抽了抽,“你還是回房去換你的衣服罷,若是因爲我生病了那我可就罪過了。再說,我家離這裡又不遠,我駕馬車很快就到了。不用送了,告辭。”
這一次玉岫煙沒有再跟上去,見那抹身影走遠,沉聲開口,“冷血冷霜你們護送蕭公子回去,確定安全回府再回來。”
“是,主人!”黑暗中傳來兩道女聲,下一刻兩人施展輕功飛身遠去,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翌日
三更半夜的那麼一折騰,雲挽卿才躺下沒多久天就亮了,早上自然又沒起來,賴牀了。
這幾日的折騰,十三想要雲挽卿好好休息就吩咐了下人不準去打擾。
清晨的府邸一點點的熱鬧起來,如常的忙碌又開始了,早膳時間隨之臨近,衆人正準備上膳時前院傳來了喧鬧的人聲,一名守衛匆匆忙忙的奔進了後花園,那裡江弄晚正在看佛經。
“報!報!夫人,夫人!”
侍衛慌慌忙忙的跑進亭子裡,氣息凌亂,興許是跑的太急連話也沒說清楚,“回……回稟夫人,聖……聖旨來了!喜……喜公……喜公公傳旨來了!”
“什麼?喜公公傳旨……”江弄晚聞言一震,翻書的動作僵住,驀地站起身來,“喜公公怎麼來了?這麼一大早的……難道是穿皇后娘娘的懿旨麼?還是……不管了!你們別愣着了,快去叫大小姐二小姐起來同去前院聽旨!快,別耽擱了。”
“是,夫人!”丫鬟們連連頷首,疾步離去。
放下佛經,理了理衣衫,江弄晚隨着守衛朝前院趕去,“喜公公有說宣的是誰的旨麼?是不是皇后娘娘?”
“這……這屬下不知,不過好像不是,那聖旨上的龍紋應該……屬下也不敢斷言。”猜測之後,還是掐斷了懷疑。
“不是皇后娘娘?難不成是聖上頒的旨不成?皇上怎麼頒旨來府上,難道是……”想大什麼,江弄晚一震,面色沉了下去,“糟了!看來一切都來不及了。你們再去,快點將大小姐叫到前院接旨,快點!你們幾個都去!快!”
“是,夫人!”被點名的幾名丫鬟得令已經離去。
清晨的安寧就這樣被一道聖旨打破了。
雲挽卿睡的正香呢,突然就被人拉了起來,熟悉的氣息讓她知道了來人是誰,不耐的推拒那靠近的臉,凝眉開口,“好睏……好睏啊!十三你別來打擾我,快去……走開,我好睏……”
十三見狀眸色一暗,伸手捏住了雲挽卿的臉頰,“別睡了,快相信,宮裡有人傳旨來了,夫人要你趕去前院接旨呢,快點兒起來罷。”
“傳旨?傳旨就傳旨……別吵我!好睏……我……”頓了頓,迷濛的思緒突然清醒過來,雲挽卿驀地睜開雙眸,“什麼?!你方纔說什麼?宮裡有人傳旨來了!”
對上那雙震驚的眸子,十三無奈的嘆了口氣,“總算醒了麼?是,宮裡來人傳旨了,我看十有八九是爲了親事來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現在快點起來梳洗穿衣罷。”
爲了親事,這麼快……雲挽卿的心沉了下來,機械式的起身任由十三穿衣梳髮。
當雲挽卿出現在前院的時候,院內的人已經跪了一地,看着跪在最前方的江弄晚雲挽霜,雲挽霜眸色一暗,疾步走過去跪了下來。
見人終於來了,喜公公緩緩打開聖旨,揚聲開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雲家之女雲拂年方二八,品行端莊,知禮曉善,與太子兩情相悅,實乃天賜良緣,爲國之將來,與七日後舉行封妃大典,欽此!”
話音一落,衆人跪禮,齊聲高呼,“吾皇萬歲玩歲萬萬歲。”
雲挽卿雙手伏地,整個人都僵住了,七日後……只有七日了麼?昨晚她還在擔憂會不會生變,今日一早賜婚聖旨便來了,七日,多趕的時間,是誰的主意?皇上?皇后?還是……那個冰塊?那些腦中未成形的計劃都在此中斷了,事已至此,聖旨已下,想解除婚約已經不可能了,現在她若反對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抗旨不尊。一直都在躊躇,在思量,結果還是沒給她時間,現在該怎麼辦?她似乎真的沒有退路了。
見雲挽卿遲遲沒有反應,喜公公闔上聖旨,不由得俯身提醒,“雲小姐,該接旨了。”
雲挽卿聞言一震驀地回過神來,緩緩起身,擡眸看到那黃色的卷軸只覺得異常刺目,雙手變得沉重,怎麼也無法伸出去。
這一接就完全沒有任何餘地了,可現在不接又能如何?根本不可能抗旨。
江弄晚轉頭望向身旁的人,視線落在那緊繃的側臉上時,不由得開口,“卿兒。”
居然這麼快聖旨就下了,看來皇后他們已經早就計劃好了,昨日之行只不過走個過場而已,七日……是不是太急了些?這丫頭一直都抗拒這門親事,可現在聖旨一下已經沒有了反抗的餘地。一旦跟皇家扯上關係就改變不了,只有承受,她這個做孃的也什麼都做不了。這就是生在官宦之家的悲哀,得到了常人不能享受的富貴,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之付出,時間一切都是成正比的,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也許,慢慢相處下來卿兒會喜歡上太子殿下的罷?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丫頭是怎麼想的?鬼主意又那麼多,若她一心不願意入宮……
雲挽霜低垂着眼簾,袖中的雙手卻是一點點握緊,姐姐……怎麼辦?沒想到聖旨這麼快就下了,這才幾日而已,真的那麼急麼?她怎麼覺得這像是有人在計劃一樣?姐姐明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現在應該怎麼辦?不跟太子成親就是抗旨不尊,依姐姐的性格她是不會這麼做的,她很在乎這個家,絕對不會做傷害這個家的事,可若不抗旨便只有……難道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麼?
雲挽卿無力的閉上雙眸,緩緩伸手,“雲拂接旨。”
喜公公鬆了口氣,將聖旨叫到了雲挽卿手中,笑道,“恭喜太子妃,恭喜雲夫人。”
這氣氛怎麼有些不對勁兒呢?他還以爲會出什麼狀況呢?還好,終於接旨了。娘娘他們知道了一定很開心罷?太子殿下找到了幸福,安定下來,連小王爺也回來了,宮內終於能安穩下來了。
雲挽卿微微頷首,默然無語,覺得掌心的聖旨有千斤重。
衆人起身,江弄晚領着衆人向宮內來的人答謝,一時間整個院內都是賀喜之聲。
那一聲聲的恭喜刺得耳朵發疼,雲挽卿拿着聖旨轉身離去,方纔踏出大門便被門旁的人一把拉了過去,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雲挽卿微微一怔,“十三?”
十三方纔一直站在此處,前院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視線落在雲挽卿手中的聖旨上時沉了下去,“終於還是來了,一直拖到了今日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現在連聖旨都下了,你想怎麼辦?”
“我想怎麼辦?”雲挽卿苦笑,將手中的聖旨塞到十三手中,舉步朝一旁走去,“我能怎麼辦?抗旨麼?那是不可能的。這件事情太奇怪了,就算是要成親也沒有必要這麼急?何況那冰塊明明說過要給彼此時間的,這才幾日他不至於變卦罷?按照以前的流程,短短七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太過急切了,這樣的行爲太引人懷疑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看來,我很有必要入宮一趟。”
“入宮?你要去見趙泠滄麼?”十三聞言凝眉,他也察覺到了,這件事的確很怪異,按照尋常的流程不該是這樣的,皇家的規矩一向反鎖,若是嚴格按照禮節一個月的時候只夠準備而已,若想舉行大典也需在一個半月之後,太子娶妃這是多大的事,何苦皇上只有那麼一個兒子,這樣的大事應該是越隆重越好,怎麼反而從簡了呢?奇怪,太奇怪了。他們在宮外不論發生什麼他們都不會知道,也許入宮一趟能找到答案也未可知。
“一是見他,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雲挽卿點頭,四目相對兩人同時頷首。
雲挽卿深吸了口氣,“好,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那隻狐狸呢?躲哪兒去了?出這麼大的事兒他不會不知道罷?”
“在房裡呢,我沒讓他出來,他的身份現在不宜在府中出現,而且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像我一樣淡然的看着你領旨麼?你還是儘快去看看他,我怕那傢伙會發瘋。”十三凝眉道。
發瘋?雲挽卿脣角抽了抽,“的確會,不過他這麼安穩,該不是你做了什麼手腳罷?”
十三點頭,毫不隱瞞,“我點了他的穴道,不過依他的功力很快就能衝破了。”
“我知道了。你去幫我擋着我娘跟小霜兒,就說我暫時想安靜一下,一會兒會去找她們的。”叮囑一句,雲挽卿疾步離去。
一路屏退了下人,雲挽卿走近了蘭息染居住的院子,方纔走到門口就聽到房內傳出一聲悶響,頓時愕然,立即推開了房門,一推開門,一進一出兩人差點迎面撞上,幸好蘭息染反應快,閃身避開了。
雲挽卿鬆了口氣,對上那雙有些赤紅的鳳眸,緩緩開口,“怎麼了?這麼怒氣衝衝的想去哪兒啊?”
蘭息染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凝視着眼前的人,眼神好似會吃人一般,“你……領旨了?”
方纔十三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居然偷襲他,他以爲他會做什麼?就算情緒再激動,他也能控制得住自己,若是這點自制力都沒有,他還怎麼統領幽冥教?多事。
雲挽卿將人推進去,關上了房門,“是,領旨了,事已至此我已不能抗旨不尊。”
“所以呢?你真的打算嫁給那個趙泠滄?”蘭息染倏地眯起眸子,雙拳緊握,清晰的骨骼聲響起,像是要捏碎一般。
“蘭狐狸你冷靜一點,這件事很奇怪,我需要進宮去查看一番,因爲婚禮定在七日後,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其中必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雲挽卿凝眉,伸手拉住蘭息染緊握的雙拳一點點搬開,長睫覆在眼瞼上,安靜的顫動着,“一定會順利解決的,別擔心,嗯?”
低柔的聲音彷彿有魔力一般,緊握的雙拳漸漸鬆開,蘭息染長長的舒了口氣,抱住了身前的人,“不管你去做什麼都可以,但是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你嫁給別人,我做不到,若七日後婚禮照常舉行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
雲挽卿默然,緩緩閉上雙眸,收緊雙臂抱緊了蘭息染的腰。
在向江弄晚雲挽霜簡短的保證之後,雲挽卿換了衣裝帶着十三進宮了。
太子宮
趙行之坐在書案後翻閱着奏摺,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終於耐不住浮躁的心情扔掉奏摺,站起身走到窗邊嘆了口氣。
喜公公已經去宣旨了罷?她應該接到聖旨了罷?聽到了那樣的消息,她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怪他?一定會罷,他明明說過要給彼此時間的,可是這才幾日事情便發展到了這一步。
得到通傳,韓斐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太子殿下!殿下,雲挽……宮人來報,太子妃入宮了!方纔已經向皇后娘娘請過安了,現在正朝太子宮來。”
什麼?!趙泠滄聞言一震,驀地轉身來,“你說……雲挽卿她來了?”頓了頓,苦笑一聲,伸手撫上了眉心,“是啊,那是她的性子,的確會來的。該來的還是躲不掉,你去迎接罷。”
看到趙行之的反應,韓斐一頭霧水,依言退了下去,“是,殿下。”
奇怪,太奇怪了!爲什麼他總覺得每個人都怪怪的,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啊?爲什麼他這個一天到晚都待在宮裡的人卻是什麼都不知道啊!主子那麼喜歡雲挽卿,如今賜婚聖旨一下不是應該高興麼?爲什麼主子的表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啊?還有小王爺,變了個人一樣,他現在幾乎都要不認識了。
道路兩頭,兩方軟轎同時停了下來。
轎簾被人掀開,雲挽卿躬身下了轎,這一擡頭便愣住了,對面那抹熟悉的身影不是那個妖孽又是誰,這妖孽也來找那冰塊麼,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一身錦衣依舊是那樣豔麗的紅色,可整個人看起來卻完全不同了,多了難以言喻的冷漠高貴,好像什麼人都融不進他的眼裡。這妖孽是怎麼了?修煉去了?怎麼短短時日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趙鸞沒想到一擡頭就看到了雲挽卿,一時間愣住。
四目相對,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就那麼彼此打量着,氛圍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