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走到小區的空地林霜才擡頭看了一眼這棟小區。透過防盜窗能看到三樓的陽臺擺了幾盆綠茵茵的植物，有一盆開了粉黃的花。
一道明黃色靚麗的身影出現在陽臺上。
她拿着噴壺正在小心翼翼地給幾盆綠蘿澆水，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陽臺上的綠色植物一盆一盆往房裡搬。
秦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擡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走吧，再不走估計就走不了了”
“應該很快就會下雨，快走吧”沈慕寒理了理衛衣的帽子，走在前面。
才上午九點多天卻暗得像冬季的傍晚，灰濛濛的雲一朵挨着一朵正以平穩的速度席捲而來，有風吹過帶着些涼氣，周圍都是樹葉沙沙的聲音。
入夏的時節溫度突然就下降了，走在風口隱隱有些涼意。
沈慕寒一隻手提着行李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他高大的身子筆直地擋在前頭，林霜有種踩着他的腳印往前走的錯覺。
如果這個冬天他們還能這樣，即使沒有霜雪落滿頭也已經很完美。
正胡思亂想着眼前突然閃過一道豔麗的弧線，一臺紅色小轎車緩緩停在他們面前。
車窗滑下來孟文藝眼神平靜地將他們打量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沈慕寒身上，“順道送你們一程，不介意吧？”
沈慕寒不置可否。
“你不用太在意，往後她不會再因爲我跟你鬧了”孟文藝的聲音很低。
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她下意識從包裡掏出精緻的女士煙，然後又掏出打火機嫺熟地點燃放到嘴裡吸了一口。
車裡突然變得很靜。
林霜和秦卿都有些震驚地看向孟文藝，在她們眼裡孟文藝雖然冷漠又不愛搭理人但絕沒想到她居然會抽菸。
孟文藝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她伸手掐滅了煙扔到了手邊的菸灰缸裡，“不好意思，我給忘了”
她的聲音出奇的低沉喑啞。
“你，怎麼了嗎？”林霜有些擔心。
過了很久孟文藝才抽出紙巾擦了擦車玻璃，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麼，一點私事”
“我們走吧”好一會兒，孟文藝的聲音又恢復了平淡無瀾。
“文藝！”
路中央突然闖出一個穿着斑馬紋外套的陌生男生，他張着雙臂攔在車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見孟文藝停下了動作這才驚惶地朝這邊撲了過來。
“你來做什麼？我趕時間，讓開”孟文藝皺了眉頭，涼涼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就做踩油門狀。
“文藝，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個男生是你故意找來氣我的對不對？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新歡”陌生男趴在窗口激動地望着孟文藝。
孟文藝頭都沒擡，車頭一轉繞開男生走了。
陌生男生最後那一句幾乎聲嘶力竭的“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沒忘掉他，他有什麼好讓你念念不忘到今天”林霜聽到了。
孟文藝肯定也聽到了因爲她看到她的脊背猛地一僵，然後她掏出紙巾又擦了擦車玻璃。
原來，她真的在等着一個人。
只是那個人可能永不會來，但她依然要等。
是不是等得太久就會變成習慣，忘不了，戒不掉。
接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孟文藝把他們送到公交站就走了，天色越發陰沉路上的人都腳步急急地想要避過這場雨。
林霜她們從公交車上下來一場暴雨就襲擊了整個城市，水柱灌到車玻璃上嘩啦啦地往下流，打在樹葉上啪啪作響。
雨腳又急又亂，行人或冒雨或頭頂各種遮雨物慌忙四處躲雨，腳步也像雨點一樣，又急又亂。
天色也暗下來，暗得像初見沈慕寒的那晚，也是這樣的暴雨，也是這樣慌亂的情景。
世上每天擦肩而過的人那麼多，如果他那晚沒有看到她，沒有停留。他們應該也會是這些擦肩而過裡不起眼的一員，此後山高水長、星河沉浮，再無關聯。
她是有多幸運才能在那麼多人中與他擦肩，她是有多慶幸與他擦肩而不錯過。
而那個人現在就站在她身邊。
仿若世間萬物都寂靜無聲，呼吸似乎都變得很輕柔很輕柔，他雙手插在兜裡安靜地站在她左邊，眼神平靜地望着雨幕，行李箱筆直地立在他腳邊。
“瞧你那膩歪的小表情，沈慕寒都快被你看化了”秦卿從手機屏幕裡擡起頭，湊過來撞了撞林霜。
林霜這纔回過神慌忙收回了視線，窘迫地紅了臉。
“別胡說”她瞪了秦卿半天只憋出這麼一句，並且聲音小到她自己都覺得心虛起來。
沈慕寒顯然也聽到了，他側過身子往林霜這邊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他靜了好一會兒又看向了外面的雨幕，聲音不大卻隱隱透着絲暖意，“這雨看來一時半會不會停了”
林霜也站了起來，走到沈慕寒旁邊站定。雨越下越大，對面的寫字樓整個籠罩在雨霧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雨水不停地順着雨棚的邊沿往下淌。
“啊？那怎麼辦啊？現在連出租車都沒有我們要冒着雨回去嗎？”秦卿也焦急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她跺了跺腳，看向林霜“要不打個電話讓小柒給送傘來？”
“算了吧，怪麻煩的”林霜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可行。
這是到學校的底站，之後還要步行一段路程，平時倒還好雨天就有點麻煩了，讓人送傘就更麻煩了。
“等一等，我去對面買把傘”沈慕寒將行李箱放到長椅上，轉身就要往雨幕裡走。
林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過來，視線正落在她的手上。
“別出去了，雨那麼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了他的胳膊，尷尬地移開了視線，“反正又不急着回去，再等會也沒關係的”
“是啊是啊，也不急這一時”秦卿看了林霜一眼，也走過來勸了一句。
沈慕寒輕聲笑了笑，微微低頭看了林霜一眼，輕聲道，“沒事，我也該買一把傘了”
像是怕她不相信他又補充了一句，“原來的傘丟了”
林霜擡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哦了一聲。
“喂，沈慕寒，你不會是又把傘借給哪個女生了吧？”秦卿突然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地望着沈慕寒。
林霜一怔也望向了沈慕寒。
沈慕寒似乎也愣了一愣，然後他平靜地望了秦卿一眼，表情有些嚴肅，“只借過一把”
“在這等着”靜了好一會兒沈慕寒突然望了她一眼。
然後在林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衝進了雨幕裡，大雨似乎下的更急更猛了，她只能看到他經過的地方泛起的一片水紋，很快那個高大的身影就在雨霧裡模糊了去。
“人都看不見了還捨不得移開視線吶，你看看你這依依不捨的小眼神，嘖嘖嘖……”秦卿湊過來把手機塞到林霜眼皮底下，是方纔她望着沈慕寒離去時的情景。
拍得還挺好看。
林霜接過手機看了一眼，趁着秦卿不注意迅速點了刪除，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還給了她。
“沒用的，我已經發給沈慕寒了”秦卿接過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擡起頭曖昧地對着她眨了眨眼睛，“他馬上就能感受到你的心意嘍”
林霜緩緩轉過頭望向秦卿，十分難看地對她笑了一下，她再一次想狠狠地掐死她。
短信卻在這個時候來了，是秦卿的手機。
她興奮地點開了短信，“快誇我，快誇我”她把手機遞給了林霜。
林霜接過手機。
短信就一個字，“嗯”
“這什麼啊？”她皺了皺眉。
“你看看發件人啊”秦卿指了指短信上頭的一串號碼。
林霜這才低頭看了一眼號碼。
很熟悉，是沈慕寒新買的手機，新的號碼。
可是這一個字是什麼意思呢？“嗯”什麼？
她疑惑地看向了秦卿。
“你求我，求我啊”秦卿舉着手機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啊晃，然後又將手機湊到她面前，指了指那條短信。
“我傳給沈慕寒的那張照片上面寫了字，用紅色寫的哦，看得可清楚了呢”
林霜脊背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小心翼翼地問“寫了什麼？”
“這麼好的姑娘不好找，請君珍惜”
林霜：“……”
“有什麼感想？”秦卿蹭了蹭她的肩膀，笑得格外春風得意。
“這麼多字寫上去還能看到人嗎？”林霜想了想側頭看了看秦卿，十分認真地問。
“喂，你關注點錯了好嗎？重點不是這個！”秦卿皺了皺眉惱火地奪走了她的手機。
林霜靜了會兒又道，“哦，那你爲什麼不打個備註？”
秦卿這才消了點氣笑眯眯地靠了過來，眼神曖昧地望着她，“這不是怕某人吃醋嗎？也不知道是誰不分青紅皁白就吃一頓飛醋，又是不理人又是冷暴力的”
林霜臉一熱剛想說話就被一道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了。
“林霜！你怎麼在這裡？”
二人疑惑地轉過頭就看到撐着傘站在站牌邊上的羅立，他手裡還拿着一把傘，雙眼直直地望着林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