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清嵐再次醒來時,天色是暗的,窗外的日光有些昏黃,他不知道自己昏倒了多久,也就無法分辨這是清晨還是黃昏。

他已經能看清眼前的景物,看到自己還是在臥室的牀上躺着,只是所有東西上都蒙着層淡淡的薄霧,身體也痠軟無力。

他知道這大概是任染幫他拔除了大部分毒,只是餘毒還沒有拔清所致。

喉嚨裡乾澀無比,像是堵着什麼東西,他纔剛輕咳了一聲,一直壓在他胳膊處的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就動了動。

路銘心頂着亂糟糟的頭髮擡起頭,對着他蹭了蹭,用明顯還帶着睡意的聲音叫他:“清嵐哥哥。”

他一時沒來得及回答,她就又自然地趴過來親了親他的脣角:“嚇死我了……你總算醒了。”

他側了頭看着她,輕皺了眉想開口,發出的聲音卻不氣流大不了多少:“你怎麼在?”

知道他說話辛苦,路銘心乾脆不等他問,就一股腦回答:“我接到電話了,說你又昏倒了,我就趕快跟劇組請了假……趕了昨天最晚的一趟航班回來呢,不過幸好回來了。”

她說着,又湊過去吻了吻他的臉頰,心有餘悸般感嘆:“幸好還趕得上回來,不然我就要擔心死了。”

她說得很輕快,聲音裡又透着濃濃的委屈,他即使全身無力,也還是忍不住輕聲安慰:”沒事的……不用特地回來。”

她卻不這麼認爲,緊抱着他搖頭:“我現在覺得什麼都沒有你重要……工作當然也很重要,不過一聽說你又病了,我就什麼都幹不了了。”

她說話的語氣和動作還像之前一樣,帶着點撒嬌,更多的又是對他的依戀。

他看了她一陣,還是不能把她的臉看得更清楚,只能乾脆閉上雙眼:“現在是什麼時間?”

她好像也知道他現在視力不大好,連忙起身把牀頭的燈打開了,纔回答他:“已經晚上七點鐘了,你睡了一天一夜。”

怪不得他覺得全身無力,毒素未清不說,就是一天一夜未曾進食,會覺得無力也是正常。

路銘心卻突然變得體貼了,看他側着頭無力地輕咳,就說:“我已經讓廚房熬了粥,任染說你可以吃一點,我去給你拿過來,還是熱的呢。”

他擡頭看她,希望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你見過任染了?”

路銘心點頭:“是啊,就是他打電話讓我回來的。”她說完,還又想想加了句,“你從那裡挖來這個一個醫生啊,簡直太酷了,好像古代遊俠那種感覺。”

他知道她一直演技不好,現在臉上露出來的表情,他也看不出一點作假的痕跡。

確定她還沒有想起前世的事,他稍稍放下了心,又疲倦地合上了雙目:“撿的而已。”

聽到路銘心不解地“啊”了聲,他就勾了脣角,難得地開了句玩笑:“有次在街邊看到他,就撿回家了。”

路銘心還真信了一樣,恍然大悟地說:“真的?我要去問下任小帥哥!”

聽到她遠去的腳步聲和房門關上的聲音,他才徹底放鬆下來,胸腹中灼燒般的疼痛雖然已經緩和了不少,可還是綿密地折磨人。

他輕咳了幾聲,熟練地拿過牀頭的紙巾堵住口,吐出了一直堵在喉嚨裡的淤血。

眼前仍舊是隻能看到略加朦朧的景物,心頭的冷意卻漸漸要蓋過所有的痛楚:是他又一次錯了,將事情都引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一切的緣由,不過是因爲他太貪心,一定要回到她身邊,一定要她都記起來。

他以爲當她記起那些往事,他或許就可以向她要一個答案。問她是否真的那麼恨他?問她是否對自己有過些許真心?

這些說到底不過只是他前世死去前的一點不甘而已。

他還是沒有自己預料中那樣灑脫,身家性命不說,浮名也可拋卻,卻唯有那一絲執念,即使神魂俱滅,也無法放下。

因着這些,他苦心孤詣設下一局,等她終於在夢中哭泣着驚醒,告訴自己她已經想起來了前世,他卻在她的掌心裡,發現了那些莫名而來的傷痕。

就像在他身上曾經出現過的那些一樣,穿越了時空,突兀地出現在現實裡……那時他才猛然驚覺,原來她想起來後,不是一切的終結,而僅僅是開始。

他不知在他死後,她是否能健康安泰,一生平安。

可前世她畢竟是在戰場殺敵的將士,如果那些前世她曾經受過的傷,也都一一出現在她身上,那這一世出生在都市裡,本應平穩度過一生的她,豈非也要再受一次那樣無妄的傷害?

是他爲了自己的這點不甘,要她賠上今世……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那樣不堪。

路銘心走出房間,任染一直在一樓的客廳裡打坐修行。

昨天他在顧清嵐房間裡忙活到很晚,也就順道住在了別墅裡,昨天他回房間後做了什麼,路銘心也沒去過問。

只是今天一大早,他就起牀在客廳的沙發上盤起腿打坐,把下樓來找他的路銘心下了一跳。

現在看他一身黑衣,盤腿坐在客廳的茶几上打坐——據他說整個別墅,就數客廳這裡靈氣最旺盛,現在看來,沙發明顯不如茶几更合適修煉,所以他乾脆挪到了那上面。

路銘心很有些無語,雖然她記起了前世的事情,但那畢竟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用個不恰當的比喻,雖然那裡面有很多刻骨銘心的回憶,但對現在的她來說,就好像是比小時候幼兒園淘氣被老師打屁股,還要更爲久遠的事情。

反正她不會變成前世的那個練武狂人,一大清早就起牀到後院裡耍大刀。

女人可以適當有肌肉,身材看起來更性感,可要真是練出來健美教練那種肌肉上鏡就不好看了好嗎?她的定位是花瓶,可不是動作女星。

知道貿然打斷別人的修煉不好,她就站的遠了些,先開口對他說:“任先生,清嵐醒了。”

接着她就等了一陣,等任染將氣息歸導完畢,他才睜開眼睛,起身下地,轉過身看她:“他看出來了嗎?”

路銘心聳了下肩膀:“雖然我演技不算過硬,但用到生活裡,大部分人都還是蒙得住的。”

任染挑眉對此不做評價,點了下頭:“那就好……他的心結比我想的還重,如果現在就讓他知道你都想起來了,難保他會出現什麼狀況。”

路銘心也嘆了口氣,她還真少有這麼愁眉不展的時候:“我要是真沒想起來就好了,還傻乎乎地被他疼着就好了啊,想起來了還得演戲哄他。”

任染瞟了她一眼:“我看你還挺樂在其中。”

路銘心倒是笑了一笑:“是啊,腦袋清楚了,總比一世都矇在鼓裡,臨到最後才悔不當初好。”

她說這句話倒真出自肺腑,任染望了望她,不再說話。

這是他們兩個在昨天商量下來的計劃,由路銘心假裝什麼都沒有想起來,然後設法哄騙顧清嵐親自出演“沐亦清”這個角色。

這當然有些大膽,而且還會引來非議和阻礙,畢竟顧清嵐並不是專業演員,讓他臨時做一天替身可以,讓他真的出演這個角色,勢必要引起不必要的爭議。

不過路銘心現在回頭去看這個當初她信誓旦旦要努力演好的劇,這部戲在她眼中的意義早非當初那麼簡單。

對現在的她來說,這是她前世故事的再現,她肯定會盡全力去演好。

遠非她自己的個人戲份,還有當年那些在戰場上發生的事,那些曾經並肩作戰,最後血染沙場的兄弟們,如果能夠讓他們的風貌被儀器記錄下來,並讓更多的人看到,哪怕僅僅是還原了一部分,對她來說,也是莫大的安慰。

然而最重要和最迫切的事,是她要藉着這部戲,讓他放下心結,不然她就會像前世那樣,再一次不可挽回地失去他。

路銘心自己端着煮好的米粥和配上的小菜回到臥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她怕顧清嵐看不清楚,就把臥室的燈全都打開,走到牀前,撫開他額前的碎髮,在他無色的薄脣上輕吻了下:“清嵐哥哥,起來吃點東西。”

本來周管家是讓其他人幫她送上來的,不過她拒絕了,現在她也熟練地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後去扶他起身。

他還是沒什麼力氣,路銘心抓了個靠墊塞在他背後才讓他坐好,她還順手就摸了摸他的臉頰,小聲嘀咕:“弱柳扶風縱然更增三分姿色,就是看着實在心疼啊……”

顧清嵐縱然無力,也對她這種公然“忤逆”的行爲無法容忍,皺了眉看她:“胡說什麼?”

路銘心怕他生氣牽動毒氣,連忙笑嘻嘻地賠罪:“哎呀,女將軍演多了,多了點軍痞氣,清嵐別跟我一般見識嘛。”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路花瓶:清嵐麼麼噠!

顧先森:那個作者在哪裡?把我的小白花還回來!

某謝(挖鼻孔中):她啥時候給你小白花的錯覺了……

顧先森:……

某謝(繼續挖鼻孔):小心再被氣吐血啊,別怪我沒提醒你。

顧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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