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爲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顧城
蘇北從銀行出來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他握緊了手裡那張綠色的ABC的銀行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上面僅有的四位數是他目前所有的存款,而且這些錢還需要以後用到很多地方,他省吃儉用節省下來,也只能存下這麼多了。
但是……顧煜的生日快到了。
儘管他從來不說,但是蘇北把顧煜的每一種習慣都記在心裡。現在蘇北在想應該給他買個什麼樣的生日禮物比較合適,太貴的自己承受不起,太便宜的又顯得不夠體面,寬且對於顧煜那樣分分鐘都進賬的人來說,再貴的禮物都只是冰山一角吧。
櫥窗里名貴的西裝和皮鞋都反射着奪目的光芒,不管是皮帶還是手錶,隨便一個都不低於三四位數,身邊的售貨員好幾個都看了又看他,眼裡不經意帶着有些鄙視的神情。
“先生,請問你需要點什麼,看看我能不能幫助你。”一位個子高挑的漂亮女生踩着差不多七釐米的高跟鞋向蘇北走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額……我隨便看看。”不好意思的蘇北有點懊惱的抓了抓頭髮。
“那好吧。”聽到對方回答後女生並沒有立刻離去,而且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盯着他的舉動,眼裡的諷刺的表情更深。
這些在高檔品牌店上班的女生,不管她們肚子裡有多少墨水,但是時間一久都會成爲辨別窮富的高手。進門的顧客身上穿的衣服,拿的包包,或者玩的手機,她們看一眼都會馬上認出是不是正品。
很顯然,蘇北接近樸素的打扮從進門之後就被這羣女生放在窮人的那一欄裡,她們自然沒準備給他好的臉色看。
即使反應再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何況基於一般人來講蘇北並不是那種愚蠢。
沿着專櫃轉了好久,店裡的客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蘇北還
是沒有想好該買件什麼樣的禮物。
“先生,請問你需要點什麼,你直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推薦下。”還是那位女生,這次雖然用的是客氣的詞語,語氣裡卻沒有一點尊敬的意思。
“我馬上就好了,就這個吧。”他拿過一條Canali的深藍色領帶,朝女生微笑。也許是他笑容太過真誠的原因,對方臉上前一秒還嘲笑的表情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僵硬,蘇北還是那樣笑着,並沒有露出別的神情。
刷卡機的的長條紙張一點點的往外冒出來,蘇北拿過筆流利的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精美袋子才轉身緩緩往門外走去。
T城在這個時候纔算有些春天的氣息,路邊的法國梧桐好多都滿是綠葉,蘇北想,要是那根部沒有那麼多灰塵,他們會生長得更好。
那個人……現在在幹什麼呢?是在辦公室爭分奪秒的批閱文件,還是在某個離他千里之外的國家開着會議,又或者……他正坐在車裡,趁着空閒的時間閉目養神。
蘇北對顧煜的瞭解,也就這麼多了。
此刻蘇北的心裡除了惆悵以外他還是有些高興的,畢竟不管怎麼樣,他知道在這個城市裡,有那麼一個人,雖然不在他身邊,卻跟他呼吸着同樣的空氣,仰望同一片藍天。他想,如果不能永遠在他身邊,那麼這樣痛並快樂着的想念,是不是也不失爲一種好的方法。
因爲我愛你,跟你沒關係。他記得薛之謙有首歌這樣唱,短短的幾個字,卻道盡無數悲涼。
叭叭叭——!汽車的喇叭聲讓他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馬路中央,於是趕緊向對面走去。
不知道爲什麼蘇北總是好想有這樣一個場景出現: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那個人從千千萬萬的身影裡脫穎而出,優雅的向他走來,然後伸出手看着他說,永遠留在我身邊。
他看像面前擁擠的人潮,找了好久還是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他想自己肯定是太想他了
,他那麼忙,肯定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再次看了一眼人潮,他轉身背對着陽光朝公交車站牌的方向走去。人羣裡,一輛黑色的林肯緩緩而行,車裡戴着墨鏡的男人全身散發冰冷的氣息,卻在看像遠處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的溫柔。
直到那個有些瘦弱的身影濃縮成一個小黑點看不見以後,他才加快速度往另外一條公路駛去,在他西裝口袋裡,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但是他卻像是沒有察覺一樣,完全置之不理。
在顧煜過去的所有人生裡,是幾乎沒有這樣去在乎一個人的。確切的說他根本不懂得如何的真的去對一個人好,因爲他從來習慣了發號司令,從來都是別人對他卑躬屈膝,極少有他還需要去低聲下氣去說話的人物。
蘇北算是他28年人生裡意外中的意外,意外到很多時候他都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切真的發生過。
幾乎所有人對蘇北的評論都是乖巧、懂事、善良、等這些詞語。但是隻有顧煜知道蘇北不僅僅是這樣。他大多數時候是善良,卻不愚蠢:他有女孩子的細膩,卻又有一般少年少有的堅韌:他一直微笑,卻在黑夜裡哭得像個孩子。
很多時候,他是想要把他擁進懷裡好好的疼惜的。可每每真的到那個時候他想要去做卻又止住腳步,因爲他知道蘇北根本不稀罕這種看起來接近同情般的憐憫,他不但不會接受還會覺得自己是在施捨。
即使聰明如顧煜,也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來化解這些問題。
他突然想起了女人。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多個夜晚,當他獨自在夜裡悄悄醒來,都能聽見女人隱隱的抽泣聲。但是在他面前,女人卻是從來都把頭揚的高高的,像個女王般驕傲。
那時候他們住在簡單的公寓裡,房間的隔音效果不算很好,他很多次都是在聽到女人的抽泣聲以後接下來的整個夜晚都無法安心入眠,那時候他想,或許女人是愛着那個名叫父親的男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