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我去送他!”
霍域和王醫生均是一愣,兩個人沉默地看着靳燈,靳燈注意到了他們的眼神,彷彿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無理取鬧的怪人。
靳燈心裡的喜悅被瞬間熄滅了,她一言不發地坐回沙發,不論霍域如何哄她,都沒再說一句話。
王醫生看霍域無計可施,只好拍了拍靳燈的肩膀,輕聲說道,“靳燈,我要離開京都幾天,等我出差回來一定會再來看你!你不是說要爲我下廚嗎?我很期待!”
靳燈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抿着脣點了點頭。
不知爲什麼,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孤單,甚至覺得自己有些淒涼。她活着的這個世界很大,可似乎跟她相關的人卻很少,在乎她的人就更少了。
她本來就沒什麼朋友,學校的同學都在厭棄她,和她“出生入死”的顏術污衊她是被人包養的小姐,最依賴的媽媽一個人在外面自在逍遙,就連霍域都不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靳燈原本把這種失落掩飾地很好,可今天見到了王總,她忽然燃起一種極度的渴望。這樣一個學識淵博又平易近人的前輩,若是能成爲她的好友那該有多好。可似乎,也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她沒再多說什麼,送兩個人上了車,然後獨自回了家。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也重新鑽進了禁錮着她的牢籠。
剛開出不遠,霍域就等不及詢問靳燈的狀況。他已經堅信靳燈是生了病,而不是單純的情緒低落。而王醫生似乎已經跟他達成了共識。
“霍先生,靳小姐患上的並不是普通的抑鬱症。”
王醫生說完,就聽見車胎髮出刺耳的摩擦聲,他下意識地往後靠,心臟險些從胸腔起跳出來。
霍域猛地踩下油門,側過臉,面色凝重地看着王醫生。
“她到底怎麼了?”
王醫生撫了撫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霍域皺起眉頭,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按霍先生跟我描述的情況,可以斷定靳小姐得了抑鬱症,並且有不斷惡化的趨勢。可今天我們兩人聊天的時候你也聽見了,靳小姐十分興奮,誇誇其談,中間甚至還有些手舞足蹈。她十分渴望地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和意見,說話的時候瞳孔微微放大,而且面色紅潤......”
“醫生,你可以直接說結論嗎?”霍域實在是聽不下去王醫生這樣拖拖拉拉的說話,他現在急於想要弄清楚靳燈這樣的症狀到底是一個什麼程度的病狀。
王醫生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慢慢隱去,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
“靳小姐應該是患上了雙向情感障礙,這是一種比單純性抑鬱症更復雜的心理障礙!簡單來說就是抑鬱和狂躁同時存在,偶爾會生不如死、厭食悲觀。可如果狂躁症發作就會出現自殘或者異常興奮之類的情況。”
“這種病很嚴重嗎?”
“恩,嚴重,而且病情複雜,總是會反覆。患者往往會被這種病折磨一生......”
王醫生說完,心裡也覺得有些難受。靳燈還這樣年輕,原本應該是前途光明,有大把的幸福去等着她追求。可一旦得上了這種病,不僅自己會被折磨地筋疲力盡,在她身邊照顧她的人只會更加疲憊。王醫生在心裡爲這對年輕的璧人唏噓,可除了爲靳燈仔細診斷病情,他能做的其實不多。
霍域垂下眼瞼,身體彷彿浸在了刺骨的冷水中,慢慢失去了溫度。
“怎麼樣才能治好她?”
王醫生嘆了口氣,他曾無數次和自己的病人家屬溝通,最常聽到的就是霍域問的這句話,可無法回答的也是這句話。他是心理醫生,對神經科也多有涉足,從醫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絕望的感受。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病都有藥可醫,可如果不治,放任病人發展,最後的結果只會讓人更加唏噓。
“霍域,從目前的情況看,靳燈的狂躁症並不是很嚴重,我判斷她只是雙向障礙的初期,治療上見效會更快。你直接送我回醫院吧,我會給你開些藥,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要讓靳燈按時服藥!另外我既然答應了靳燈會再去看她,自然不能食言。第一個月裡,我會爭取每個星期出診一次,藥物和心理疏導同時進行,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霍域聽得很仔細,在聽到醫生說靳燈的狂躁症不嚴重的時候,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治好靳燈,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靳燈的承諾。
“好,就按您說的辦,我先送您回醫院。”
王醫生所在的醫院是京都數一數二的綜合類醫院,醫院的心理部是中醫合資設立的,和神經科的合作也很密切。
霍域跟着王醫生去了醫院,準備病歷,開藥單,再親自去窗口取藥,走出醫院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了。
王醫生知道靳燈可能會排斥吃藥,和霍域商量後決定還是暫時瞞着她自己的病情,以免給她更多的壓力。他給霍域開的藥一天只需要服用一次,藥片本身也沒什麼味道,這樣也方便霍域把藥混在靳燈的飲食裡。
霍域離開醫院後直接去了超市,買了一些牛奶和果汁,他打算每天睡覺前勸靳燈喝一杯牛奶,然後把藥摻在牛奶裡。他也想過如果靳燈發現了他所做的一切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再原諒他,可霍域暫時也顧不了許多了,他只想讓靳燈儘快好起來。
家裡的燈都關了,只剩臥室的燈還亮着。霍域在車上準備了一下,把藥從盒子裡倒出來,放進自己隨身帶着的公文包裡。他看着燈光,自然而然地以爲靳燈在臥室休息,可走到客廳的時候才發現沙發上還坐着一個人。
“靳燈?”
霍域又喊了她幾聲,靳燈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清醒過來,她驚訝地看向霍域,環視了周圍一圈。
“天都黑了......我好像......坐了很久。”
霍域不忍心看見這樣的靳燈,趕緊走到牆邊打開了客廳的燈。他一眼就看出靳燈哭過了,眼睛腫地像兩顆核桃。可霍域裝作不覺,嗤笑一聲,輕輕捏住了靳燈的臉頰。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迷?是不是在想別的男人?”
靳燈愣了一會兒,撫了撫霍域剛剛碰觸過的皮膚。“我在想......晚上應該給你做些什麼。”
霍域微微蹙眉,放下手裡的購物袋,坐到了靳燈旁邊。他伸出手臂,把靳燈越發消瘦的身子擁在懷裡,心疼地合上眼睛。“好像又瘦了,抱着有些硌手......”
靳燈順從地靠在他懷裡,嘴角微微揚着。“怎麼?這就嫌棄我了?”
“不是嫌棄,是心疼。我剛纔順路去了超市,買了牛奶和果汁,以後記得每晚臨睡前都要喝一些
牛奶,對睡眠好,還能補身。還有啊,你每天吃得太少了,哪怕是沒有胃口也要逼着自己多吃一些,靳燈,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靳燈的腦袋抵在霍域的胸口上蹭了蹭,她覺得這樣很舒服,好像也很有安全感。
“好,我答應你。”
霍域不動聲色地抿起脣,一隻手死死握成拳頭......
第一晚過得格外順利,霍域親自替她熱好牛奶,靳燈自然不好意思浪費,就接過杯子把牛奶喝了個乾乾淨淨。
也許是藥物的關係,靳燈很快就有了睡意,毫無防備地鑽進霍域的懷裡睡着了,呼吸也難得的平穩順暢,可霍域卻無比清醒。他從身後用力擁着她,一隻手輕撫着靳燈的頭髮,手指還會在她的眉眼間流連。
他望着靳燈幾乎瘦到脫相的臉,那張熟悉的面孔彷彿和記憶中的她大相徑庭,那個有些囂張,倔強到骨子裡的女孩正在離他越來越遠。他拼命抓着她的手腕,又怕太過用力反倒會傷了她。
對靳燈的愧疚和擔憂交疊在一起,幾乎撕碎了霍域的理智......
王醫生在霍域臨走前刻意交代他觀察靳燈服藥後的變化,霍域着一整天什麼都沒做,就跟在靳燈後面“刺探軍情”。從前兩個人也會經常這樣膩在一起,靳燈雖然有些排斥,倒也沒變現出什麼不悅。
霍域只當自己對靳燈的心境全然不知,抓準一切時機觀察着她,就連她去解手的次數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晚,王醫生收到霍域的短信,他吃驚地看着那份詳盡的“敵情報告”,忍不住對霍域更加欣賞起來。霍域這樣用心,王醫生自然也不敢怠慢靳燈的病情。很快他就按照約定來給靳燈複診,當然,靳燈只以爲他來家是爲了跟老友會面。
霍域擔心靳燈起疑心,就沒再找藉口離開。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是不是會插進來幾句。靳燈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談話氛圍,只是有些心裡話她還是礙着霍域沒能說出口。
服藥以後,靳燈最大的變化就是睡眠好了很多,她的狂躁症狀本來就不明顯,抑鬱的狀況似乎更嚴重一些。霍域看她白天裡比從前更有活力了,似乎也看到了治好靳燈的希望。
靳燈和王醫生聊得很愉快,兩個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似乎也沒什麼重點,可霍域聽得出,王醫生一直在旁敲側擊着,想探出被靳燈藏在心裡最深處的情感。也許會是恐懼,也許會是一些無法釋懷的傷痛。
“你們先聊,我去準備些紅酒。”
霍域還是想留給兩個人一些獨處的時間,他摸了摸靳燈的腦袋,起身進了廚房。靳燈並沒有多想,繼續和王醫生熱火朝天地聊着。
“王總,今天晚點回去吧,你上次不是說想嚐嚐我的手藝嗎?靳燈一會兒就去準備晚餐!”
王醫生打從心底裡喜歡上靳燈這個女孩兒,他自己也有一個女兒,年紀和靳燈相仿,多年來被自己寵得不像樣子。靳燈年紀輕輕就這樣懂事能幹,確實是很難得!
“好好好,我今天一定好查查靳燈的手藝!不過,在那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啊?”靳燈好奇地望着他,一時也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以後不許再叫我王總,我的真名叫王奕成,你叫我弈成就好!”
“弈成?”
(本章完)